书包小说网p站小说-国外情色故事

首页 >p站小说 / 正文

已经弃坑的崩坏3的旧纸堆 #10,第十四章 师徒

[db:作者] 2025-09-10 18:25 p站小说 2110 ℃
1第十四章 师徒

黎明之后,舰长与西琳从山村中消失了。
两人的不告而别在乡民间并未引起多大的骚动,只是在有人前去查看舰长久居的旅馆客房时,发现里面的行李居然被悄悄提走了。最感伤却仍然抱有几分幻想的恐怕是孩子们,他们没有参加西琳的葬礼,也没有见到她的坟墓,所以不愿承认西琳死了,反而坚信舰长带着西琳远行治病,痊愈后他们还会回来的。
大人们对此不置可否,心底里都以为西琳已无药可治了。
其实,舰长并未走远,他选择了南面山坡另一侧的一片森林作为新的暂居地。在落叶针叶林中,舰长秘密建造了一间林中木屋,隔着一道山脊与山村比邻而居。这里深处密林,常有狼群出没,罕有人至,不会有人知晓舰长与西琳居住于此。
这丛森林与小山村一样,寂寂无名,但环境良好,坡度较大且南面向阳,夏日气候温和湿润。尽管树木繁密、森林广阔,但枝叶稀疏、鲜有高耸大树,所以春夏之时日光仍能直达地表,更有一层短浅的小草茵茵冒出。西侧甚至有一条时断时续的小溪,虽无鱼虾,但山涧作为景色倒也不是不值一看,而西边愈远便是一条断崖旁的公路,车辆罕至。
舰长带着西琳深入丛林,为她指引前往林中小屋的道路,并一路用手指在树木上刻下痕迹,用箭头标示方向。而西琳显然以为,两人会前往非常遥远的地方,她轻轻捏着舰长衣衫的下摆,目光不时悄悄转回,想再多看几眼来时的路。
“哦,对了,西琳——我想,作为导师不应该继续用化名与你交流了。”
“请问什么是化名?”
西琳模仿着学堂里孩子们的语调,她不知如何与老师相处,生涩的语气并不自然。
“就是为了方便才临时取的名字,而不是真正的姓名。”
“这样呀,我懂了。”
西琳用力地点点头,故意拉长声调说了两句话,随后便自得其乐地笑出声来。这是她第一回说话不再喘息,发笑时胸口不必感到疼痛,她迫不及待地想多说几句话,但苦于找不到新的话题,同时害怕自己多嘴会不讨喜。
舰长感受到孩子无措的视线,轻笑一声,揉弄她的长发,将自己的本名告诉了西琳。
“Герме……好绕口——不是,我不是说——”
舰长捉住西琳的小手,安慰地抚摸掌心。
“我不在意的。这个名字出现时,还是天下所有舌头都讲同一个语言的时代,”枝叶间还能看见在逐渐染成淡蓝的天幕上,亘古不变闪烁着的群星,舰长怀念地仰望灿烂银河,久违露出追忆的神色,“可要记住了,我的真名鲜有人知,你是其中之一。这代表我从来不会欺骗你——明白吗,西琳?”
似懂非懂、懵懵懂懂——西琳迷迷糊糊地点头,她不太理解真名的意义,不知就里地歪着头,将那个繁复绕口的名字来来回回念了好几遍,确保自己完全记住并能流利说出来。她大致觉得自己与舰长的关系更加深厚了,更加紧握住舰长的手指。
“好了,到了。”
舰长指向不远处空地中央的小木屋,一座结构简单而装饰朴素的屋子。下方的支脚将房屋撑离地面一米高度,四周用简单的栅栏围好,虽是木头搭成,没有接通电力,但表面都刷上了崭新的油漆,光洁鲜亮,无疑比西琳原先住的土屋更加体面,面积也更大,两百多平方米的屋子足够两人生活。之前一天,天命送来的家具与日常用具就都已在里面备齐了。
西琳对电灯没有什么概念,因为她家以前晚上基本不点灯。在看到新房子的第一眼,对并未远离村庄的疑惑立刻转换为了对新家的欣喜与好奇,若非顾忌舰长的意思,她就要立时跑过去绕着屋子跑几圈,上上下下都见识个遍,地板下的支架间她也要钻进去瞧瞧,反复确认这亮丽的油漆与木板。
“去吧,西琳——”
舰长轻轻推了一把西琳的肩膀。
“不用在意我,想看就去看。”
勾动手指,解除了门锁,舰长率先大步走近,推开木屋的大门。
西琳欣喜难耐地奔入屋内,兴奋忘我地左顾右盼,从玄关一直不住惊叹地转到后面的厨房,将两间卧室与小隔间的厕所都不留遗憾地仔细打量一番,对精美雕琢的门把手与窗棂摸了又摸、看了又看。采光良好的玻璃窗外射入了熹微的晨光,这种明亮宽敞、整洁舒适的氛围与昔日肮脏阴暗的土屋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可是,刚转完一圈,心中初始的激动略微消退,西琳就惊慌失措地扶着门墙跑出,神色暗淡地低着头,小步挪到舰长落座的扶手椅边,泫然欲泣地再度跪在地板上。
“你在干什么西琳?拜师时你已经跪过了。”
“……导师,您将这么美好的屋子交给我,交给我这……”
“这是你应得的,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能理解,贫困而平均的小村庄之外的世界,”舰长蹲下身,托住西琳的腋下,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我知道你在困惑,还在自我怀疑——这是因为你还没有准备好——孩子,你只是还没有准备好面对这个广阔的大千世界。”
为幼女擦去眼角的泪珠,舰长随手翻开茶几上最表面的一本杂志,这是《卡莲幻想》系列游戏的专题报刊,明显是奥托特地选的。随即毫不犹豫,舰长抛弃这本抽出更下面的那卷摄影集,翻开一页指给西琳看。
“世界远不止是你曾见到的那个样子,还有更神奇、更瑰丽的模样。”
从黄石国家公园的天然温泉到圣彼得大教堂的天顶画,从世界各地搜集来的自然美与艺术美的画卷是如此精妙,当第一眼瞥见从地表的缝隙中喷涌而出的间歇泉时,西琳被不可抑制地夺过了视线。她不由自主地探身向前,紧凑到纸面上,死死盯住那雪白的水珠与反射的亮光,仿佛移开视线它们便会立刻从纸面上消失一样。
四开的巨幅画卷以孩子的手掌而言太大,但西琳轻而易举地拿起抱在怀里,如痴如醉地欣赏画面中每一个角落、每一个细节。每当翻到新的一页,她必要停下来花上几分种,直到把景色深深烙印在心底才依依不舍地过到下一版。有时,她歪着头弓着身子,似要趁摄影集不注意,偷偷再多看一眼被翻过的上一页。
西琳就这么自顾自地欢快玩耍着,在摄影集中她似乎发现了无穷无尽的乐趣,欣然忘记了时间,日上三竿之时她还陶醉其中。虽然还不懂人文摄影部分那些画上的故事与意象,但她已在朦胧间与其中包含的美与力发生了共鸣,天赋的非凡领悟力与鉴赏力让她为前人巧夺天工的画技与诗意梦幻的传说震撼不已。
“西琳,你想去亲眼看看吗?”
幼女恍然如梦初醒。
“啊,啊……您、您是说——这上面的都是真的吗?”
“当然了,只要你准备好了,我们就可以过去,”微笑的舰长拿出了教科书,此时俏皮可爱地眨着眼的西琳还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首先,我要彻底教会你写字认词,然后是俄文的文法,接受完整的人文教育,最后我们就可以出发了——至于这个摄影集,还有整栋房子的书本全都送给你,作为十周岁的生日礼物,你喜欢吗?”
“喜欢!西琳喜欢!太谢谢您了——”
西琳自然连连答应,她亲昵地搂住舰长的脖子,满心欢喜地期待着整屋子的画集、绘本与摄像图册。当然,事与愿违,因为大部分书籍都是通识课本。就从当天起,舰长开始了教小孩识字认词的课程。与在天命总部教授女武神战斗技巧相比,这样也算别有趣味。
可怜的西琳后来才知道,舰长确实没有骗她,但学完人文教育的初级课程“七艺”:逻辑、语法、修辞、代数、几何、天文、音乐,究竟需要多长时间,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更甚于此,七艺之后的神学与哲学还需要投入更多的时间与精力。
不过,令舰长有些诧异的是,西琳并不像同龄儿童那样厌恶学习、贪恋玩耍,兴许是因为怀揣着对外面世界的无限憧憬与期待,和童年经历塑造的谦卑克己的秉性。这一点不算坏事,而值得忧虑的是,西琳明知昔日生活的村庄就在山脊的另一侧,却从未提起回去见见玩伴们,仿佛那天黎明对山村回望的那一眼,从此断绝了内心的所有想念。
这种坚强与决绝让舰长暗暗心惊,小孩子无意之间的“残忍”是成人难以想象的,尤其是对于西琳这样的天才而言。这对舰长是一个及时的提醒,让他明白西琳与纯种人类的天才儿童是不同的,不能以旧时代的经验来衡量新生的崩坏之女。
西琳天资聪颖,在开始学习后掌握飞快,吸收知识如长鲸吸水,进步神速,一日千里。在短短数月间,西琳竟熟练地掌握了母语的读写,文法甚至不弱于一般俄国高中生,这还是同时学习了其他六艺的情况下。同时,西琳的思想成熟进度亦是迅猛,几乎是舰长每天所能见的改变。不久,舰长就将她视为经验正常的小学高年级儿童了。
天才过于迅速的成长总让人担心会自视甚高、离群索居、对常人不屑一顾,或是变得刚愎自用、闭门造车、泯然众人。可是,每当显露出这样的苗子时,西琳马上又会展现出人格中软弱、爱走极端的一面。她的头脑固然相当好使,但一旦遇见挫折,便会立刻缩回童年时包裹内心的怯弱的壳里,用自贬与自卑来安慰受伤的自信心,不断降低对自身的定位,通过改变对自我本质的认识来让失败变得合理。
——“反正我是个蠢蛋,所以失败也是理所当然的,不必如此悲伤,因为这是蠢蛋挑战过高目标的必然结果”。
如此一来,西琳的心灵总是在膨胀与气馁之间大起大落。每每当她扑在舰长的怀里放声哭泣时,舰长又不断加深一个印象:自己从山村中带出来的崩坏之女,与纯种人类的孩子似乎没有什么不同,她的精神与心理不曾因天赋而从人类的范畴中超出。因此,舰长愈加想将自己毕生追求到的神秘奥义倾囊相授于她。
而对于西琳自己来说,无论是否学成出师,现状对她而言已足够幸福,能够有舰长陪伴在身边,这是她曾经在梦里也不敢想的事,如今从历史中解放而获得的梦幻岁月在期望中如永不凋谢的花朵绽放。
如果全人类的解脱是与此同样的东西,西琳有时不免会畅想那样的未来。这样一来,在知足常乐的幼女心中,总归会产生一种超出现状的渴望:想将世界上所有的美妙景色全都洞见,想将世界上一切的艺术珍宝全都欣赏——西琳知道这是贪恋,是痴迷的妄想。
可是,每每当她试图从内心拭去这份野望,这份野望却会更加坚固,直至转变为一种莫名的矛盾,而这种莫名的矛盾,令西琳不断幻想着在心满意足的幸福生活之外的事物,愈加不愿放手得到的一切。
在最初的三四个月里,幼女渐渐敏感地意识到,舰长对西琳更加幼稚而稚嫩的心理状态与举止风格更加放心——西琳以为这是一种偏爱。所以,在思想与心理不断成熟的过程中,幼女觉察到舰长坦率而毫不隐晦的忧虑时,便会立刻狡猾而温顺地退回年幼的阶段,故意表现得懵懂而黏人。她认为这样更能获得舰长持久的爱。
然而,哪怕舰长不希望对孩子隐瞒任何事,西琳也竭尽所能地贴近舰长的生活,但两人之间仍然存在不可逾越的鸿沟。在木屋的东侧有一个小隔间,这个不过数平方米的斗室,仅有一扇紧挨天花板的拼花彩窗Cathedral Glass。在高窗之下,整洁而肃穆地摆放着一架古怪的神龛。十字架、星月、六芒星、卍字、太极图、安卡……许多庄严而崇高的标识陈列在收纳柜似的神龛之上。
这间斗室不允许西琳随意进出,而舰长往往是在西琳安睡后才来到这里。最初西琳对此毫不生疑,乖顺服从。不过在1996年10月的一个夜晚,内心的好奇终于按捺不住,她想更加靠近、更加了解舰长生活的世界,于是悄悄打开房门,溜到斗室的门边,轻轻打开一条细缝,只眼往里面窥视。
屋内光线阴暗,只有墙壁上两点微细的烛火照亮舰长的身影,此时他正坐在一个小矮凳上,背靠着一侧的墙壁,似是自言自语。那门古老而朴素的语言,西琳其实听过一次,那就是在舰长说出自己的真名时。西琳自然无法分辨,因为那段时间她恰好处于信心的低谷,不相信自己的阅历与见识。
当凝神细听舰长的低语时,她不禁诧异着屏住了呼吸,只感觉到斗室中昏黄的灯火、远古的呢喃、圣洁的神龛、幽光的彩窗、冷清的月色……所有这些要素搭建了一个壮阔浩渺的奇异幻想世界——那个西琳从小听闻的鬼怪与精灵、神祇与英雄所生活的世界,那个异世界Otherworld,那个位于人类思想与记忆深处的宇宙,那个与西琳一直以来生存的此世完全不同的宇宙——霎时间浓缩到这个时空之中,这个斗室仿佛暂时从此世中独立了出去。
无可诉诸言语的圣洁与崇高、庄严与瑰丽,那一刻吸引了西琳的全部注意,可是她又从心底感到自己被这个遥远而不可捉摸的世界强硬排斥在外。西琳意识到,舰长正身处世界的彼岸,遥不可及。于此,深深的无力感又包围了她。
舰长并非仅是在自言自语,他是在和什么人交流,那些人不可见、不可闻、不可触。这是西琳哪怕围观都没有资格的谈话,顿生的隔离感与疏远感刺痛着幼女的心。深刻的悲哀与愁怨攫住内心的一刹那,西琳的心中如天际流星闪过一道疑问,这源自内心深处的声音恍若耳畔的絮语。
余音未远,西琳便给出了直觉的答案。
——我想要到那里去,我想要到导师所在的世界那里去。
西琳下定决心,打开了房门。可当她真正身处其中,四处张望时,前一刻的古老庄严的氛围烟消云散,斗室又回到了这个世界来,超然物外的宇宙杳然无踪。
“西琳,你想进来这里吗?”舰长触摸西琳羞愧垂下的面颊,让她抬起头来。他似乎对这一幕早有预感,既没有慌乱,也没有恼怒,“这个地方对你来说还太早,你还没有准备好——不过,用不着急,你可以抵达这里的。不如说,你只是忘记了而已。”
舰长从矮凳上起身,将忸怩不安的西琳抱在怀里,安抚她的后背。
“对、对不起……导师,我想都没想就……”
“没关系,没关系,西琳。你的命运之日就快到了,到时候你就能做出选择。”
舰长推开卧室的木门,让西琳躺在床铺上,将发出微弱烛光的提灯搁在床头。西琳羞赧地躲进枕头与盖被之间,用被子怯怯遮住半张面容,她自觉还没有退回到需要人抱上床的阶段。受宠若惊的羞涩令她不知所措,尤其是舰长还不打算离去,反而拉起她的小手。
“我不会离开你的,西琳。”
这话是说今晚舰长会陪伴西琳入睡,但西琳感到别有深意。她不禁为自己在开门时一闪而过的担忧与恐惧而愧疚,默默鄙视自己的动摇与彷徨。
“……那个,导师,您需要休息。”
“用不着,我已经度过那个阶段了。”
“唉?”
“我已经度过了这条河——它便是束缚着尘世间一切生物的睡眠与饮食。”
“可是……”
两只小手柔和而有力地包覆了舰长的手背。
“那样夜里不是很寂寞吗?一个人……”
小孩子认真的忧虑令舰长哑然失笑,他撩起西琳的额发,轻轻一吻。
“孩子,我也超越了这条逶迤的江河,许多年前我便不再苦痛与悲寂了。”
西琳迷茫地眨着眼,她尚不能想象那个恬淡寡欲apatheia的境界,也不能感同身受历经了数千年沧桑变幻的心灵。不过,在某种意义上说,舰长这句话是安慰话,因为他还没有真正觉悟。虽然漫长岁月让内心变得淡泊宁静,但只要回归人群之中,情感与欲望仍会在心底滋生。这也是舰长能像常人一样深爱着西琳的原因之一。
“别担忧了,安心睡吧,我会陪着你。”
“嗯……”
熄灭烛火之后,房间中只剩透过窗帘的薄薄月光。如曼妙轻纱的银白月色优美质朴,不着痕迹地飘落在西琳恬淡的睡容上。静谧的林中夜色没有南国的喧嚣虫鸣,唯有星辰与月亮在天幕上缓缓移行的、不可闻的、美妙和谐的音乐。倾听着时间滴答而过的无情之声,舰长望向窗外苍白的上弦月,心知命运之日即将来临。
那是特别的一日,也是平静的一日。
自那之后,舰长每晚便会陪伴着西琳入睡。这让自觉十分狡猾的西琳也羞涩难耐,虽然她想通过巧妙而天真的无害伪装来博得更多的同情与关爱,但这种好事委实太过了,越是装作一个不谙世事的幼童,便越是为自己腆着脸的行为感到羞耻。不过好在这样的反差调教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命运之日确实迅速来临了。
1996年10月31日之夜,舰长没有来到房间,而是静候在门外。聪慧的幼女立刻觉察到一直期待的日子到了。那一晚的夜空是火红色的,火烧似的浓云遮蔽了天穹。离开木屋的西琳对这奇绝诡异的一幕印象深刻,她亦步亦趋地跟在舰长身后,来到北部的山脊线上。
在山坡的高处,舰长将下方的山村与上方的景象都指给西琳看。
天空中悬浮着诸多惨白色的生物体,它们上下翻飞,发出难以理解的恶心嘶鸣,樱红色的纹路遍布丑陋的身躯,其中似乎有某种浓稠的液体在汩汩流动。这些崩坏兽可怕的面貌并未立刻引起西琳的憎恶与畏惧,她不明所以地远眺山村的上空,只感到一阵熟悉与怀念。
“西琳,选择的时候到了——你现在已基本习得了做出属于自己的人生选择的能力。”
天生对崩坏现象毫无怯弱与反感的西琳,此刻还不知道这个问题意味着什么。舰长看向她那同样涌动着崩坏能的眸子,有意挪了一步,恰好站在山村与木屋的中点上,一手搭住阿斯克勒庇俄斯之杖上,另一只手指向天空中的崩坏兽,“那些是崩坏的使者,是灾亡的传播者。再过不久,它们便会俯冲而下,将那个村庄彻底破坏,将所有人通通杀害。”
西琳有些晕眩,她迷迷糊糊地摸着额头,这种故事没有半点真实感。
“您是说,杀死吗……”
“是的,是杀死。它们的目的就是不断制造这个。”
“可是,我不明白,它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是一个轮回,西琳……”崩坏能与村民的火烛不仅照亮了村子与夜空,还照亮了站在天穹与大地之间的两人的侧影,舰长尽可能放慢话语的节奏,让西琳理解现在她面临的究竟是多么苦涩而仓促的选择,“崩坏的意志决意灭亡人类,乃至地表一切生命,将这颗星球变为一颗死星。这是崩坏能之中的那个意志所决定的未来,为此它派出了它的使者。
“不止是这个地方、不止是这个时间,在地球的所有角落、在古今的所有历史,崩坏的意志一直不遗余力地灭绝所有生命的存续与痕迹。在它达成了目的之后,如果地球又产生了新的生命,那么它又会重复自己的计划,最终灭亡的结局不断重演。这颗星球上的生命整体持续着这样生与死的轮回。”
“对、对不起,我、我还是……”
无非是迷茫与彷徨罢了。
对于西琳来说,死亡——抛下那样的童年而死亡——并不是什么不可接受的事。母亲的去世早早让她理解了死,但生的意义却远未体会。现在她稍微尝到了一点生活的甜头,诞生了些微对未来的期许,但被突然告知有一个非物质的意识要灭亡包括她在内的所有生命。这样的落差使她茫然无措。
面对这样的事实,西琳还能接受什么呢,又能做到什么呢?
“你能改变这种轮回。因为你是天命的英雄,预言说你会永远终结轮回。”
“我?……是英雄?”这是今夜最大的诧异,西琳从没有幻想过自己的身世。
“西琳,你既没有父亲,也不会有母亲。而你的‘母亲’仅是你的本质借孕的依托。”
数个月前,那些难以理解的话语在西琳心中忆起。
“你的本质是崩坏能,现在是被赋予了有限的物质形态。与崩坏能中的那个意识相比,你们的本质没有差别——只不过它是无形的,你的存在方式是有形的。从这层意义上说,天空中的崩坏兽和你是同样的生命形式,不过比你简单、低级得多,就连律者也是如此。”
因为紧张与困惑,烈火辉映中的幼女的俏脸愈加苍白。她不曾怀疑导师的话语,但要彻底消化吸收这比生日那天更加震撼骇人的内容,西琳纯质而朴素的思维还需要一些时间。舰长在她的脸上看到了一如既往的渴望:
现在立刻就想扑进舰长的怀里,撒着娇寻求现成的答案。
“这么说吧,西琳。崩坏能是这个宇宙的一种基本作用力,是一种存在,相当于神。而你,就是半神——你就是神性成就的肉身。”幼女的脸色从迷茫到理解,再回到困惑。这之中仅仅过了数个呼吸的时间,她略微弄清了自己的身世,可是她难以为此感到骄傲,因为同时也稍微理解了面临的选择。
“您、您是说,要我选择保护生命,如预言那样成为英雄,或者选择……”
舰长的脸转向山脊的另一侧,那是由于背光而隐匿在黑暗中的幽幽森林。
“你可以不必选择你的使命——我无论如何都不会抛弃你的,我会完成对你的教导,直到你能独立自主地生活在这个社会为止。我不会推荐你选择哪一种,无论哪一种我都会为你感到骄傲。我相信你的选择。”
“我……”
西琳欲言又止。
舰长以鼓励的目光注视着她,却始终没有移动一步,因为这是西琳自己的命运转折点。
“我想知道……导师您的选择,您希望我选择……”
“做出你自己的选择,西琳。不是我的选择。”
“但是……”
这样的选择对十岁的孩子来说过于沉重而严苛了,尤其是在崩坏兽突入村庄在即的紧迫时刻,哪怕是再天才的儿童也会张皇失措。然而,这是西琳必须要经历的,舰长相信西琳的决断力,她会向自身的直觉寻求答案,而不是理性。因为与崩坏对抗这个决定本身就是不智的,不是所有的女武神都怀着正义与希望去战斗。
“那……您自己是想保护人类的吗?”
那一夜,西琳斩断了过去,如无根浮萍、落叶扁舟,在人世间飘摇,随遇而安,旁人均可谓是人生过客。所以,西琳活着却没有任何牵挂,也没有任何羁绊——除了舰长,还有与舰长一起去见识这个美妙世界的期许。
至于这个问题,舰长没有答话,但结果毋庸置疑。
“我明白了……”
跃动的火光映在两人雪白的衣衫上,西琳身上的光焰的影子左右摇摆、飘摇无定。在静默的数十秒内,西琳的内心电光火石地闪烁了太多问题,但在出口之前,自己的内心就先找到了答案:她想问舰长对待她好的目的,想问舰长最初接近她的原因,还有舰长会在何时离开、自己必须为选择承担何种后果……
在朝夕相处的数月以来,西琳学会了很多,也感受了很多,尤其是不加虚饰的爱。
紧捂住胸口,在这胸膛、在这身躯的最深处,一直压抑着的那股莫名的力量,不知为何知晓的、若是爆发便能摧毁一切的力量——西琳质问自己,在村中时为何要一语不发地承受这份力量的苦楚,为何要选择在村外自我了结——明明村中的生活那么不堪,那么痛苦。
“明明……我都抛却了的……”
贝拉、阿芙罗拉、阿加塔、加莉娜……
被割舍在诀别的回忆彼岸的笑靥在意识中浮现,那一双双希冀与关护的目光彼此重叠。可是,当西琳定睛细看幻象中面容的神态时,突然六神无主地愣在原地,自己的幻想竟是一张陌生人的脸孔。在惊诧中,西琳的思绪被回忆导向了异常的方向,眼前如云雾、如剪影变幻着的飘渺虚无的幽影,最终停驻在一个熟悉的形象上。
“导师,如果我想保护我的朋友们……我该如何做?”
本应是看向山下的村庄,但西琳却注视着舰长的表情。
“……这就是你的答案吗?你将来可能会后悔。”
“不过我不能反悔吗?”
仿佛森林中的狼孩被抱回社会后,迅速就学会了人类的狡猾。对于西琳机敏的反问,舰长露出欣慰的笑意。可是,这才将滋生的一点忧郁抛之脑后,新的忧虑便接踵而来。舰长知晓西琳的真正动机,并非为了保护任何人,而是为了跟随某个人,因此才选择了这条困苦的道路。
西琳没有与崩坏对抗的动力,所以她尽管推测出自己做了符合舰长初衷的抉择,但内心依然忐忑不安,害怕舰长表现出不满意的神情。
“莫怪我,西琳……”这的确是期望的结果,但舰长在心底里对着良心忏悔。
这一次的回答不过是塑造战斗觉悟的第一根地基,距离真正认同人世存续的价值,并为了保护世界上一切美好而战,西琳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而这条路恰恰是她可以不去选择的。这种矛盾或许谁也怪不了,可能使命本身也是诅咒。
舰长与西琳一起侧身,朝向火云之下的村庄。此时崩坏兽已然蓄势待发。
“……至于,你该怎么做,我相信你很快就能学会的。”
向西琳示意了自己的右手,舰长如字面意义上翻转了手腕。刹那间,火云深处闪过一道辉煌的闪电,剧烈搅动的乌云炸裂惊雷,云层中咆哮的雷霆如翻滚的巨龙,绽放的辉光犹胜黎明时升起的太阳。西琳下意识地用手臂挡住眼睛。
那无与伦比的威光只持续了一个刹那,西琳立刻发现地面的青草再度隐没于夜色,她犹疑地试探着放下手臂,只见乌云消散,夜空晴朗,星光璀璨。火云不见踪影,崩坏兽亦无影无踪。村民们的惊呼声与叫喊声此起彼伏,烛火与灯光渐渐聚集到村中广场,人们开始七嘴八舌地谈论刚才的异象。
“一瞬间就……”
自那一夜的治愈之后,舰长不曾展示过第二次奇迹,但即使如此,舰长的力量也足够神秘。西琳本来劝告自己,她并不在乎舰长的真身,不论是天使还是恶魔,她都不在乎。但现在看来,这一想法真是一语成谶,当亲眼目睹这光怪陆离的景象时,西琳再一度确认,自己已经卷入神话与传说的世界里了,望着舰长平静的神色,目光中更多了几分敬畏与谦卑。
“不要失去平常心,西琳。这种小事,你将来也能做到。”
“是、是的,导师……”
从这一刻开始,两人终于成为真正的师徒。
导师将自己隐秘的智慧教授给学生,作为生命与思想的延续。
而作为新入生的西琳,这才踏出只属于自己的磨砺之路的第一步。

小说相关章节:悲剧长廊

搜索
网站分类
标签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