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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夜梦恋(完结) | 魔物娘系列

2025-02-10 20:47 p站小说 4390 ℃
于东瀛之地,某座城,有一传说。

此城无神恩宠幸,土地干涸,无水可饮,无地可种,人民苦不堪言,或有逃离家乡者,或有留守家乡旱死者,可谓是人间地狱,凄惨无比,若非有天神相助,此城无可救也。为此,本就没有多少人口的城里,开始出现献祭年轻女子,借此请求神明降临的仪式。多少年来,许多无辜的女子死于求神的仪式,然而,可以给予众生恩惠的所谓神明,依旧没有降临在这座可怜的城池里。

直到,有一家族,带着两位通灵的姐妹,流亡到了这座毫无生气的城里。两位姐妹识得法术,看穿了此地灵脉有异,善良的姐妹决定为此处的难民们排忧解难,便与家族的主人合作,在城的最东边,举行了求雨的仪式。两姐妹在家族以及城民的帮助下,画好法阵,开始施法,在两位灵力强大的巫女的作法中,一直万里无云的城池突然遍布了乌云,一直暴晒着大地的阳光被低沉的黑云遮蔽,刹那间,整座城都陷入了前所未有的黑暗之中。

无知的城民们很害怕,他们从未见过降雨的天气,以为这是两姐妹作祟,惹怒了神明。结果,本来仪式进行的很顺利,却不料城民们因为恐慌,不顾家族帮忙的人的阻挠,强行捣乱了进行中的仪式。

仪式遭到阻碍,两姐妹不得不暂停求雨的法术。可打通了的灵脉却因此暴走,喷发了无法想象的灵力,导致好好的一场雨,恍然成为了足以毁灭整座城池的恐怖天灾。两姐妹为了人民的安危,无奈之下,只得以肉身强行封住灵脉。就在两位少女的身体被强大的灵力所吞没时,漆黑的天空劈下了一道惊雷,开裂的大地吐出一道烈火,从冲天的灵力光柱中,飞出来一条巨大青龙,爬出来一条庞大白蛇。

天之升龙,吞云吐雾,控制了大雨降水的数量,安抚了怒不可竭的天空;地之伏蛇,开地辟土,吸收了地脉暴走的灵力,抚慰了惊慌恐乱的大地。如此一来,乌云降雨,土地肥沃,死气沉沉的城池,在两位牺牲自我的姐妹的帮助下,恢复了生机。民众们知道他们做错了事,纷纷跪倒在地,对着眼前的巨龙和大蛇痛哭流涕,磕头认错。在他们诚恳的悔意中,青龙与白蛇,竟然变成半龙半人与半蛇半人的模样,一时间,少见多怪的民众们,又一次陷入了惊愕之中。

好在帮助姐妹的家族里的一位小男孩,他灵机一动,跑到了两姐妹面前,大声喊道。

“两位姐姐就是上天派来拯救我们的神明啊!”

“自那过后,城民们将两位神明供奉起来,还为他们建造了神社,而帮助姐妹的家族,则成为了现在城里的大名,并且给这座城起了个名字,叫朝夜城。”

朝夜城旁,有一座聊无人烟的小山,山的深处住着唯一的一户人家。躺在床上的老婆婆,看着在床边专心致志听她讲故事的孩子,满是皱纹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十几年前,隐居在这山中的老婆婆,捡到了被父母舍弃在山脚的孩子。觉得自个儿无依无靠,孩子又怪可怜的,便将其收留下来。孩子天生失明,却乖巧伶俐,还通灵性,能与山中禽兽交谈,真是帮了老人大忙。

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感到自己寿命将尽的老婆婆,喜极生悲,刚才的微笑全被忧愁赶走,只得白花花的双眉皱在一起。她轻抚着孩子的头,沉思一会,最终,她作出了一个可能会伤到孩子的决定。

“真梦,我这病实在太难受了,你可以去朝夜城东边的药铺里,给我求点药吗?”

“去城里吗?”

真梦今年已经十六岁了,这么多年来,别说去城里,就连山脚下,他都没有踏去一步。这忽然间要他去城里求药,按道理来说,实属难事。他的反问,让老婆婆揪心起来,她担心的,不是真梦双目失明,不是真梦从未出山,更不是怕真梦不敢陌生人交流,老婆婆担心的,是一个更加容易伤害到孩子的原因。

从短暂的沉默之中,聪慧的真梦察觉到了什么,抢在了老婆婆再度开口前,温柔的握住了老人家消瘦的手。

“我只是担心我不在的话没人照顾婆婆。”

尽管真梦的双眼看不见任何事物,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却没一丝一毫的畏惧。从老婆婆的口中听到的朝夜城,不是什么可怕的地方。那里有繁华的街道,热闹的人群,玲琅满目的商品,各种各样他没有接触过的事物。与其说害怕,不如说他非常期待去城里的一天。

老婆婆有时候会去城里卖点水果,可从来没有带过真梦去。孩子不知道原因,也不过问,他明白老婆婆的为人,肯定是因为有什么原因才不带他去。

“婆婆,我煮了稀粥,就放在床边,要是饿了就喝上一碗。水我也准备好了,和粥放一起,要是实在吃不下粥,就喝点水解解渴。”

与老婆婆生活了这么久,家务活之类的事情,对真梦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住在山里,房子免不了灰尘,可好在房子小,临出门前,真梦又利索的把两人居住的小屋打扫得干干净净。他穿上了朴素的纯灰色衣裳,肩膀部位上还打着个白色的补丁。从收在柜子里的盒子里拿了一点钱银,在用手指数了数数目后,细心的踹在自己做的小钱袋里,带着装东西用的小布袋,与老婆婆打过招呼之后,便要关上了房门,前往城里。

这时,婆婆忽然唤住真梦,要他再稍等一下。真梦很乖巧的回到婆婆身边,扶着婆婆起身,安静的等待婆婆的吩咐。老婆婆看了一眼微笑的真梦,却浮现出一脸不忍的表情,她举起双手,把挂在脖子上的一个青白相间的玉佩取下。

此玉佩形状特别,青白两半,青色一半在上,形似蛟龙,背有鬃毛头有双角,张牙舞爪,吞云吐雾;白色一半在下,形似巨蛇,鳞片附身身型蜿蜒,口吐信子,灵火缠身。婆婆珍重的把这精美的宝贝交给了真梦,嘱咐道。

“真梦,除了不能让人看见你的头发和眼睛外,还得把这个玉佩好好的戴紧了。”

婆婆握住了真梦的双手许久,直到闭上眼叹了口气,方才松开。真梦不想再让亲爱的婆婆担心,反握了一下那关爱着他的干瘪的双手,随后踏出了房门,走上前去城里的路。

下山的路,对一个双目失明的人来说可不容易。凹凸不平的泥土石头、蜿蜒起伏的粗壮树根,再加上生长茂盛的植物,就算是普通人经过都会感到费劲。然而,真梦完全没把山路当一回事,他悠哉的哼着歌儿,甚至还因为第一次进城的兴奋而高兴的小跳步起来。眼睛看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其他感官能力的提高,再加上有着与飞禽走兽交谈的能力,使得他行走蜿蜒崎岖的山路几乎与平坦的道路无异。

从地面的震动,真梦能感受到障碍物的位置;动听的歌声,为他清楚的描绘了一张无色的场景;动物的叫声,提醒着他注意不到的地方。在常人完全想象不到的情况下,真梦很快就来到了山下。他按照婆婆的吩咐,把秀丽的后长发扎起,再带上头巾,头发和脸几乎都遮得严严实实。他低着头,向恰好飞过的鸟儿问了一声。

“鸟儿鸟儿,我看起来怎么样?”

小鸟儿绕着真梦飞了两圈后,叽叽喳喳的叫起来。

“呵呵,谢谢。”

看来是从小鸟儿那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真梦露出了开心的笑容。他拍拍胸脯,深呼吸了一口,朝着朝夜城的门卫走去。第一次面对婆婆以外的人,真梦稍微有点紧张,不过门卫很是友好,就像婆婆说的那样,和蔼可亲,只是很简单的问一下真梦是哪里人,还有进城的目的,等他回答后,就放他过关了。

真梦很轻松的进入朝夜城,尽管人生地不熟,还是没什么意外的找到了药铺。一路上,不少好心人为他指路,节省了不少时间,这让真梦切身的体会到婆婆口中朝夜城居民的亲切。药铺不大,干净的土墙上有好几排木质的架子,上面放着许多的药材。药铺里还有一两个人正在看病,有一位阿姨见到门口的客人,转眼看了正在忙着给病人诊断的丈夫,便走上前去询问。得知只是来抓药,阿姨让真梦在门口稍等,回到铺子里头拿药去了。

虽然看不见,他却能感受得到,这城里的人个个热情善良,真梦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在这些亲切的居民面前掩藏面目。好奇,又害怕,两种不同的心情在他涉世未深的心中不停的碰撞,使他的脑袋不停的思考着原因。

就在他矗立在药店门口沉思的时候,和蔼的阿姨已经抓好了药,真梦接过药材,从小布袋里拿出钱来还给了对方。可能是个子比较矮的原因,在药铺的阿姨看来,兼职就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一个人给家人买药,此等孝顺的行为,不禁令自己也有儿女的药铺阿姨感慨起来,伸出手去摸了摸真梦被头巾包裹着的头。

居民们的温柔,让真梦一时间,忘记了婆婆的嘱咐:千万别被城里的人看到你的头发和眼睛。他的头巾,正好被药铺阿姨摸摸头的时候,不小心捋开了,藏在头巾下失明的双眼,完全看在了女人的眼里。

“呀啊!”

刹那间,方才还很和蔼可亲的阿姨,一下子推开了真梦,惊恐的尖叫起来。她的尖叫,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行人、其他店家、还有在店里的客人,纷纷疑惑好奇的前来窥探。只见女人用抖个不停的手直指摔倒在地的孩子,断断续续的说道。

“红、红色……!红色、红色的……红色的眼睛!”

只是这一句话,所有只想看热闹的人,都往后退了一步,这些人全部都与女人一样,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盯着柔弱无助的真梦。一个胆子大的壮年,咽了口唾沫,冲上去一把拽下了真梦的头巾,修长的红发一下子飘舞出来,吓得壮年连滚带爬的逃回人群之中。

“怎……怎么回事?”

真梦不明白,他不明白,先前还好好的人,怎么现在就跟见鬼了似的。第一次被这样粗鲁对待的孩子,有点反应不过来,慌了神的到处乱摸。他从人们的话语中知道,居民们害怕的是他绯红的眼睛和头发,所以他想找回头巾,即便这样貌依然暴露在众人的眼皮底下,他还是潜意识的想要将令人畏惧的原因掩藏。

“是红色的诅咒!已经害了朝日大人还不够,还想再来祸害幽夜大人吗!”

不知道是哪个男人的声音,语气里带有恐惧与愤怒,对着不明所以的真梦呵斥起来。紧接着,有人开始朝他扔石头,一开始没砸到,但石头落地的声音,倒是给予了真梦一个警告。他知道大事不好了,只得拉起衣裙,快速的站起来,叫骂声扰乱了他对道路的判断,只是埋头冲着面朝的方向逃跑。

随着第一个扔石头的人,其他人开始了他们对抗“诅咒”的方式,有的人回去抄家伙,有的人跟着扔石头,有的人找不到石头,只好抓起一把土就扔过去,可就是没有人敢再靠近。正是这一奇怪的现象,真梦才得以逃脱。由于不敢靠近这个“可怕”的孩子,只要他一接近,居民们就会落荒而逃,真梦借此冲出人群,他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先毫无目标的跑起来,而后面的居民既不想靠近,也不想放跑他,纷纷保持着一段距离的追了上去。

真梦慌了,他很害怕,害怕得双脚发软,几乎快要跑不动了。他能从地面的震动感应到背后正紧追不舍的人群,他的耳朵一直传来人们怨恨的咒骂,原本充满和谐气息的朝夜城,忽然间变成了恐怖的地方,吓得真梦双眼落泪,哽咽起来。

一个石头,划过了朝夜城的上空,在居民咒骂剩下,准确的砸在了真梦的手臂上。难以忍受的疼痛,差点让他松开了抓着小布袋的手,想起了病倒在床的婆婆,真梦咬紧了牙关,强忍着痛楚,紧抓着小布袋不放。他很着急,却又没办法,慌张的心情导致他不能很好的判断地形,在这里又没有认识的人可以帮助他。寂寞、恐惧、慌乱等等,糟糕的情绪不停的涌上心扉,淹没了他的大脑。

就在此时,真梦听见了鸟叫声,是进城前的那只鸟儿。小鸟儿盘旋在真梦的上空,用动听的叫声为无助的孩子指路。真梦跟着小鸟指引的方向前进,穿过大街小巷,艰难的躲避着飞袭来的投掷物,几乎用尽了所有的体力,暂时甩掉了穷追不舍的居民。他双手按着膝盖,气喘吁吁的弯着腰调整呼吸,要不是平时在山上就喜欢到处跑,没准就被那些居民们追上了。回想了一下当时那些人的态度,真梦不敢想像他被追上后会有怎么样的下场。稍微冷静一些后,他忽然差距额头上有一丝疼痛,伸手轻轻的触碰了一下痛处,指尖摸到了一点黏糊糊的东西。他很快就理解到那是什么,正要想办法处理时,忽然一阵眩晕,让他保持不了平衡,跪倒在地上。

“谁?”

当真梦疲惫的捂着鬓角受伤流血处时,一声似水如歌的疑问,吸引到了他的注意力。他听得到,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靠近,那不是人类的脚步声,因为那逐渐靠近的声音不像人类走路那样有迈步的间隔。他空着的手小心翼翼的按在地上,感受着那微小的震动,依靠敏锐的感观,他很快就知道这种熟悉的行进方式。

“蛇?”

真梦能与各种飞禽走兽交流,在他耳里,任何动物的叫声都能变成他所能理解的意思。可他现在听到的疑问声,无疑是人类的声音,这一点,他还是能分辨清楚的。使他感到疑惑的,是他感受到的蜿蜒盘行的靠近方式,那毫无疑问是真梦在山上遇过多次的蛇的行走方式。这一人一蛇的不同点,让真梦暂时忘记了还有不饶人的军民正在追赶他的危机。

“你受伤了。”

如扑面春风般轻柔的声音,不知为何,让真梦彻底放下了戒心。他能够感受到,这声音中的温柔,以及担心。

“站得起来吗?”

真梦看不见对方的脸,只能依靠其他方式,在脑袋里描绘出此人的模样。根据声线来判断,此人是女性,年龄有可能在二十五岁左右;从震动来看,此人体型相当高大,重量远超过一般人类,甚至是虎背熊腰的男性都要自愧不如的程度。再加上以蛇行走的方式,对方的轮廓外形,逐渐在真梦的小脑袋瓜里绘制出一个具体的形象。

然而,仅仅是这样的话,依旧不足以确认对方的样子。正当真梦因为资料不足无法构筑出一个完整形象时,他感受到有什么冰冷的东西,缠上了他按在地上的手。起初,真梦很惊讶,缠绕着他的手的部分,确实是蛇的身体。光滑而冰凉的鳞片,粗壮又有力的修长躯体,再加上那盘行的方式,令他误以为对方是一条超巨大的蟒蛇。

事实很快就反驳了他的想法。蛇身轻松的把真梦拉起后,一双手的拍去了真梦衣裙上的尘土,而后再小心的捧着真梦的脸。真梦感觉到正在观察着伤口的视线,嫩滑的皮肤让他有点慌张,除了他的奶奶以外,他还从来没有被其他人这样触碰过。纤细的手指轻抚了一下真梦的额头,仿佛是在接触容易破碎的东西似的,温柔而细心。他感觉到额头伤口处,有点儿发痒,并且疼痛渐渐消失,甚至变为舒服。

“这不是……”

沉沦在无法言喻的美妙中的真梦,突然听到对方一声惊异。他感受到脖子上的沉重稍微有点轻松,便记起了婆婆的吩咐。之前就是因为没有好好听婆婆的嘱咐,才导致了被居民们追着打的下场,如今可不能再有什么闪失。醒悟的真梦赶紧后退好几步,双手紧紧的辅助胸前的玉佩。

好巧不巧,那些居民们已经追到了附近,那吵杂声音,就像尖刀一样,逼得真梦不知所措。耳听着居民们的脚步声和叫骂声越来越近,可怜的真梦开始瑟瑟发抖,在陌生的环境里,他没有任何能够逃离此等绝境的办法,他第一次感受到黑暗中不断迫近的恐惧。

“过来。”

真梦的手,被比她稍大一点的手牵住,他忽然查觉自己双脚离地,整个人被高高抱起,脸上还靠到了什么又暖又软的东西,而且还时不时的有丝绸般丝滑的发丝洒落在他头上。这让真梦下意识的伸出了双手,抱住了对方芊芊细腰,大腿又正好贴上了与温暖肌肤相差甚远的冰凉鳞片,清楚的感受到抱着自己的人正以蛇的方式盘行。

这下,真梦终于明白对方是谁了。

她有着一头秀丽的长发,天籁一般的声喉,苗条婀娜的身材,丰满的胸部,吹弹可破的嫩滑肌肤,以及纤细的手指。她穿着宽大的衣裳上,有着不少巫女服上常见的蝴蝶结,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奢华的装饰。她上身是一位美丽的女性,下身却是修长优雅的巨大蛇身,半人半蛇。在朝夜城里,如此特别的存在,只有一位,便是来自于真梦耳熟能详的故事中,舍己为人的姐妹之一。

灵蛇幽夜。



幽暗中,她与唯一的亲人相依相偎,谨慎的迈着步伐,想要离开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她们手无寸铁,柔弱不堪,在永远看不见希望的黑暗中,除了相亲相爱的姐妹,没有其他依靠。她累了,瘦骨如柴,几乎贴胸贴后背的身体,再也压榨不出力量来踏出脚步,就连牵着姐妹的手,都快要松开。虚弱的女人为了重新振作,想要看看姐妹的脸庞,尽力的转过脸去,睁大双眼见到的,却是一张被红雾包围着的扭曲脸庞!那张惊悚的脸张着血盆大口,在她耳边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女人受到惊吓后立刻松开了她原本不肯放开的手,甚至用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猛地把恐惧的对象推开。红雾缠身的怪物,在坠落于无尽深渊之时,留下了眼泪,她最后的话语,蕴藏在那晶莹剔透的露珠中,洒落在女人的脸上。

“不要!”

她因后悔伸出的手,在虚空中抓了个空。可怜的女人,连她最后的依靠,也失去了。她想要哭泣,遗忘则夺走其眼泪;她想要嘶吼,绝望则扼住其喉咙;她想要捶打,饥饿则束缚其肢体。在什么都做不到的情况下,女人只得五体投地,眼睁睁的看着红雾缠身的姐妹,在痛苦的挣扎和叫喊中,逐渐的下坠、下沉,直至身影消失,声音消失。她的周围,再度寂静如初,什么都没有。

黑暗不仅覆盖了周围的景象,还慢慢的吞噬了她。她发现自己的双腿正消失在黑暗里,她就像从来就没有腿一样,不仅动不了,还将拥有双腿的感受遗忘。女人很害怕,害怕像她的姐妹一样在苦痛中消散。于是,骨瘦如柴的手,又一次为了生存的欲望,在什么都没有的虚空中探求。这一次,她抓到了什么,温暖,柔软,实在,一道光,在她面前,破开了黑暗,照亮了整个世界。女人抓到了一个少年的手,一个,改变了她命运的少年。

早上的太阳,总是用最明亮的光芒,唤醒一切沉睡的生命,即便是被唤作神,亦无法违抗这份天理。刺眼的阳光穿过了纸窗,落在朝夜城神社的后房里。房间高一丈半,长三丈半,宽五丈,房内桌椅饰物,样样俱全,不仅如此,这房里,上有精雕细琢的木制装饰与典雅秀逸的画作,下有纹理精美的花瓶与璀璨夺目的银饰,如此奢华巨大的房间,只是住了一人,或者说,一神。

这宽敞的房间里,没有榻榻米,倒是在地上铺上了一层用各种动物皮毛编织的厚实而巨大的毯子,尊贵的朝夜城守护神,灵蛇幽夜,就在这张皮毛上休息。半人半蛇的神,把修长庞大的下半蛇身盘起,上身则趴倒在蛇身上,以双手为枕,如此休息。一开始,她很不习惯以这种姿势休息,长时间的压迫,经常让她双手发麻苦恼不已。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这都改多亏变化后的身体,除了身体恢复健康的时间缩短外,习惯速度也很快。

亮光照在她绮丽的脸上,将她从不舒服的睡梦中唤醒。因为蠕动的蛇身经常在睡觉的时候把身上的衣服撕碎,导致幽夜现在宁愿赤裸着身子也不穿衣服睡觉了。刚刚起床的她,脸色并不算好,若不是清晨炫目的阳光,恐怕她还要在恶梦里多受苦一阵子。揉揉惺忪睡眼,高举双手伸个懒腰,幽夜把缭乱的白发撩拨到耳后,丝毫不在意裸露的身体,摆动她婀娜的蛇腰,来到了梳妆台前。

铜镜里,映照着幽夜清秀优美的脸庞,与发色一致的眉毛细长如柳叶,长长的睫毛下,是一对勾魂摄魄的红瞳,异于常人的尖长双耳从白色发丝中脱颖而出,高挺的鼻子下,装饰着一张樱桃小嘴,薄樱色的双唇,更是为这张小嘴增添了一丝春色。她白皙的手拿起了精致的木梳子,细心的梳理着如丝绸般光滑的头发,除此之外,梳妆台上的其他胭脂粉,幽夜从未动用。

梳理罢,她又一次摆动腰身,轻易的从梳妆台前来到另一侧的衣架处。衣架上,挂着一席白底紫边的巫女服,幽夜看了衣裳一眼,便弯下身躯,胸前丰满的乳房亦随之下垂。取起叠放在巫女服胖的白色衣兜,领着衣角,环挂在瘦弱的脖子上,再贴紧双乳,使其固定,再绕过美背系紧。确认衣兜穿着好后,幽夜再取下巫女服,双手穿过宽大的长袖,露着肩膀,先左后右的把衣裳覆上,随后以紫色的缠带固定,绑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在腰前,并将裙摆间的系带系好,双手抓着衣袖摆开,在宽敞的房间内盘行了一圈。

确认完仪容仪表后,她才推开房门,正式的迎接新一天的早朝。

“早上好,幽夜。”

刚开房门,呼吸了第一口清新的空气,幽夜就听到了熟悉的招呼声。做过噩梦后久久未能退去的苍白脸色,在听到这声音后,一下子就充满了生气。

“早上好,弦彦。”

名为弦彦的男人,身穿白底的神官服,脚穿一双黑色的布鞋,衣服上有着龙蛇相交的简易花纹,头上还梳有一发髻。此人眉如尖刀,黑色的双目炯炯有神,鼻子挺而高,笔尖微勾,嘴巴大但唇薄,看起来气宇轩昂,十分俊朗。不过,弦彦虽然身高五尺过半,在半人半蛇的幽夜面前,也是显得矮小,所以他与冠有灵蛇一称的守护神相见,总是要抬起头来仰望。

“神社那边早早便有人来访,可要快点过去,莫让前来参拜的来客就久等了。”

显然,弦彦亦很乐意见到高贵的幽夜,尽管是在催促,语气中又带有一丝玩笑。幽夜有点意外,她只手遮荫,抬头看了看天空,略带惊讶的说道。

“这才卯时,就有人来神社参拜了?”

“多亏守护神大人,这朝夜城才能风调雨顺,平民们会如此虔诚也是理所当然。”

弦彦跟着抬头看向天空,微微一笑,那充满志气的眼神里,虽与幽夜看着同一个场景,映照的,则是更加遥远的地方。自从他的父亲手中继承了神官的位置以来,他对神社的打理以及对朝夜城的管控,可谓是相当上心。对神社,他虔诚谦卑,每年都会城里带来幸福的守护神进行祭拜的仪式,并且接待来访的信徒们,为他们送上祝福,并且用供奉的香火钱,用来维修神社;对朝夜城,他尽心尽责,不仅对城中居民关爱有加,更是亲自为大家解决了许多难题,维护城中治安。

接管了神官之后的五年,朝夜城几乎成了一个世外桃源,人人都幸福美满,和平安康。年仅二十四岁的弦彦,成为了朝夜城最受敬仰的人物。幽夜当然是很高兴有人前来参拜,可她姣好的脸蛋上,反而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愁。弦彦很懂人情世故,幽夜会突然心情不好,那是他的话说的不好。

“幽夜大人,我今天要外出几天,你不方便出行,有什么想要的,我给你带回来如何?”

弦彦想了想,正好这几天有要事要出行,幽月自从成神之后未曾离开朝夜城半步,对外面的世界肯定还抱有好奇心,便把话题转移。如他所想,幽夜一听,脸上乌云散去,开心的笑容取而代之,她双手置于胸前,思考了一番。

“若是路上有枫树,还请你为我带来一片最奇特的枫叶。”

“最奇特的枫叶?”

显眼有点不解的皱了一下眉头。

“嗯。”

“好,只要幽夜你开心,要什么都行。对了,神社那边,你尽快过去吧,别让信徒就等着了。”

看着弦彦爽朗的笑容,幽夜也得到了鼓励,她微微点头,目送着与之相处了十年的男人离开,直到再也看不到那可靠的背影后,幽夜才摆动着蛇腹,优雅的盘行到神社去。

神社坐落在朝夜城东边的城墙外,自从十年前迎来了灵蛇神龙之后,便在居民和当初陪伴龙蛇姐妹的家族组人一起建造。用的是城旁山上的老木,涂上了乡长龙蛇的白色与青色,柱子上有灵蛇盘旋环绕,屋檐上有神龙威震四方,整体华丽宏伟,可以说是朝夜城的标志性建筑了。

前来参拜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正如幽夜惊讶的那般,从卯时开始,一直到下午时分,幽夜几乎一直在神社内受人敬仰,不过是一日过半,香油钱已经是满满一箱。能有这么夸张的收益,是因为不止是这朝夜城的城民在供奉,小到城外的乡村,大到周边的其他城市,都有人不远千里的前来拜访。这其中的大部分功劳,还得多亏弦彦在外的奔波传说。

但是,长时间就这么盘着蛇身在神社里,对幽夜来说却不是那么好受。神社很大,有足够的空间容纳她巨大的蛇躯,即便如此,幽夜还是想要去散散心,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一来,是因为某件事让她内心难受,二来,是她不喜欢沐浴在众多人敬畏的眼神里。与管事的神主说过一声,幽夜便离开了神社,她经过神社的后院,轻而易举的爬过墙壁,来到城内通往城外的小径。这条小径通常是由城内的猎户人家前去山上捕猎所用,少有人烟,植被繁茂,空气相当新鲜,在这里,比起活动范围并不大的神社和房间,更加让幽夜感到舒适自在。

十年来,幽夜已经能够灵活的掌控下半身巨大的蛇躯,设置还能控制到鳞片上去,蛇腹经过的土地,会因为其庞大且修长的躯体,留下一道道明显的痕迹。为此,幽夜很喜欢用尾巴尖从树上折下树枝,一边盘行,一边用尾巴上的树枝扫去行走时留下的痕迹。

一个人在这时,幽夜喜欢跳跳舞,唱唱歌。能陪她聊天的人,如今就只有弦彦一人,可他事务繁多,没有多少时间可以陪幽夜。她的舞蹈和歌曲,都是她的姐姐朝日所教,也就是朝夜城的另一位守护神,神龙。比起她的姐姐,幽夜显得更加文静、内向,她不善言辞,少与他人交流,面对不认识的人,更是连只言片语都没有,经常是姐姐朝日为替她出口。

幽夜很憧憬,或者说,爱慕朝日。她们的父母在战乱中死去,只剩她们两姐妹相依为命,在外流浪的日子里,幽夜一直被朝日保护着。虽然日子过得很惨,可好在姐妹两出生于灵媒世家,两人从小就天赋过人,学会了不少游泳的法术,靠着这些法术,她们保护了自身的纯洁,还能勉强填饱肚子。

“还好遇见弦彦一族人。”

幽夜以人类侧身坐姿,蛇身盘绕着一块埋了半边的巨石上,坐在巨石上,一边唱着朝日教给她的歌儿,一边回忆着种种往事。

姐妹两人在某一天,遇上一帮土匪,逃离之际,正好遇上了范宫一族人,他们总共十五人,为了救下幽夜朝日,与土匪血战起来,最终伤的伤,死的死。当时,最先想要救助她们的人,正式年纪才十四岁的少年,弦彦。为了报答范宫一族的恩情,姐妹两人与他们一起来到了范宫家亲戚所在的城池,随后,便发生了朝夜城家喻户晓的故事。

然而……好景不长,在那之后,有发生了令人难以接受的一件事。一想到那件事,幽夜动听的歌声悄然消散,她低下了头,看着空空如也的双手,懊悔起来。还没等她回忆起过去事件的细节,急匆匆的脚步声,把她从伤感中拉回了现实。她朝着小径出入口处望去,只见一个小姑娘正气喘吁吁的休息,她的瞳孔收缩成微微一条,看到了那孩子长长的红发,一下子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那孩子的发色,让本想出手相助的幽夜犹豫了。

然而,她看见那孩子正抖个不停,充满了不安和恐惧,孤立无助、可怜巴巴的样子,勾起了幽夜内在的母性,有点担心的看看自己的模样,再看看已经在哽咽哭泣的孩子,她深呼吸一口气,小心翼翼的靠近过去。

幽夜并不讨厌小孩子,不如说她很喜欢。可她半人半蛇的模样,让许多小孩子望而却步,抖动的鳞片,粗长的蛇身,别说是小孩子了,即便是大人,在他们的眼里,幽夜仍然是值得畏惧的存在。

幽夜越是靠近,她就越是紧张。她担心要是吓到了这个孩子该怎么办?要是这个孩子拒绝她的帮助,该如何是好?心里怀着各种各样复杂的心情,幽夜很快就来到了孩子的面前。眼前红发的孩子,额头已经受伤流血,还因为晕眩倒下。

“谁?”

幽夜有点奇怪,她都几乎快走到孩子的面前了,这孩子才刚刚察觉到她的存在。幽夜俯身一看,发现这孩子双目无神,严重并无焦点,并在其面前挥了挥手,这才惊觉这个孩子双目失明。

“蛇?”

在幽夜惊异之际,孩子再度开口。幽夜不知道这个孩子怎么知道了自己蛇身的部分,同时又奇怪为何这样一个失明的孩子,会来到朝夜城。抱着各种问题,幽夜仔细的看了看孩子额头上的伤口,对孩子说道。

“你受伤了。”

孩子没有回答,只是愣了半饷。

“站得起来吗?”

幽夜再问,孩子依旧一声不响。无可奈何下,幽夜只好用蛇尾缠着孩子的手臂,将其轻轻的拉起。她温柔的拍去了孩子膝盖处的尘土,随后动用了灵力,用法术为孩子疗伤。幽夜一边治疗,一边观察,这孩子肯定是因为这艳丽的红发,以及无神却又美丽的绯色双眼,遭到了居民们的追打。幽夜懂得这种痛苦的感受……不过,比起深有同感,这孩子还有另一样东西,吸引到她的注意力——挂在脖子上的玉佩。

“这不是……”

这蛇龙玉佩,唯有侍奉朝夜城守护神的巫女才能佩戴。从十年前开始,神社就会在城内,每三年选出一位拥有一定灵力的女子来侍奉两位守护神,作为挑选的基准,就是这块由灵蛇神龙所造的玉佩,只要能成功将玉佩挂在脖子上,就能成为蛇龙巫女。上一任的巫女在一年前就因为身体不适辞退,在想要归还玉佩的时候,遇到了意外,下落不明,所以侍奉守护神的巫女,已经空缺了整整一年。没想到,这玉佩现在竟戴在了这个最不能让居民接受的孩子身上。

幽夜还没想清楚是怎么回事,居民们的叫喊剩,却已近在咫尺。无奈之下,幽夜牵住了孩子的手,轻而易举的将其抱在怀中,挺立蛇躯,摆动腰肢,快速的离开了现场。

幽夜带着真梦,爬过墙壁,来到了神社后院内。快速的移动,还有柔软胸怀的包裹,让真梦完全记不住来回的路线,看不见的孩子不知道他现在身处何处,被幽夜放下后,紧张的用双脚踩踩地面,依靠震动的回馈,勉强确认了一下他自己目前所在的环境。

幽夜放下真梦后,立起蛇身,窥探了一下后院外头,确认居民们没有追过来之后,这才能安心的回头看看真梦的情况。

她重新打量了眼前的孩子一遍:一头过腰的柔顺长发,其颜色正是引起了居民们怨恨的鲜艳绯红。眉如柳叶,挂在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上面,失明的绯红双眼虽瞳孔无光,却有神色。挺直秀美的小鼻子下,是一张粉嫩的小嘴。姣好的五官配上一张鹅蛋脸,再加上左眼眼角下的泪痣,这令人垂涎的美貌,即便是幽夜也有点看呆了。

“幽夜大人……谢谢您救了我。”

真梦还在害怕,不过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安静的后院和清新的空气,让他冷静了不少。他不知道幽夜正在上下打量他,深呼吸一口,抚了抚胸口,向幽夜鞠过一躬,礼貌的对救命恩人道谢。幽夜固然没有见过真梦,可她也不奇怪这孩子知道她的事情,毕竟现在朝夜城的两位守护神已经名声在外,就算现在去城外随便挑一个人问,十有八九知道朝夜城两位神明大人的名字。

孩子看似冷静,身体还是在发抖,这让温柔的幽夜不禁对真梦同情起来。为了安抚真梦,幽夜握住了他的双手,轻声问道。

“孩子,你从哪里来的?有人陪着你吗?”

她们站在了神庙后院的正中央,在其身边的花圃中,各种鲜花的淡淡清香,掠过真梦的鼻尖,平复着他的心情。感受着双手传来的暖意,倾听着传至耳畔的话语,真梦不再提心吊胆,放松了戒心。他相信这位被婆婆提起过无数次的守护神,抬起头来,用看不见的双眼,正对着同样拥有一双红眼睛的幽夜。

“我本住在朝夜城旁的山上,从未来过城里。因为婆婆身体不佳,今日才替代婆婆进城求药。”

“你不知道城里的情况吗?”

幽夜追问。

“婆婆跟我说过很多朝夜城的事情,至于大家为什么会做这种事,只字未提。”

被婆婆收养十几年,干闲活也好,睡觉前也罢,总是会与真梦讲一些朝夜城里的事情。毫不夸张的说,除了亲身体会之外,大到朝夜城发生的大事,小到朝夜城的琐事,朝夜城到底是什么样子,哪里有什么东西,真梦全都清清楚楚。唯独居民们视红色作忌讳这点,即便真梦进城买药可能有危险,婆婆还是一点都没有提及。

到底是为了保护真梦,还是另有原因,真梦不知道。他从小到大,与婆婆相依为命,对疼爱他的唯一一个人抱有完全的信任,不会怀疑。或许,纵使婆婆真的把他给骗了,真梦都不会对婆婆感到怨恨。事实上,真梦遭到城里的居民们攻击后,亦没有对婆婆有任何的埋怨。他两只小手牵在身前,低着头耷拉着脸,对婆婆的隐瞒感到了一点点忧伤。幽夜看出了眼前孩子有点明显的失落,不由得伸出手去请付一下那通红的秀发。



朝夜城视红色为忌讳,已是许久以前便有了源头的事情。作为朝夜城的守护神,如此久远的事情,幽夜也只是有所耳闻的程度,更何况不久的一段时间里又发生了那件事,对于这样一个可以说全身“忌讳”的孩子来说,不告明其真相,才是最好的办法吧。

“你手中的这个,就是给你婆婆买的药吧?”

幽夜注意到了真梦手中拿着的药,指了一下。真梦看不到,只是乖巧的点点头表示。忘记了真梦看不见这一事的幽夜,急忙的收回了手,虽然真梦看不到,但她还是觉得有点失礼。幽夜回过头,看到了朝夜城旁的高山,再看一眼双目失明的真梦,心里想,这孩子受到惊吓,眼睛还看不见东西,实在是不放心让他独自一人归家。

“药买到手了,你应该要回家去了吧?这里要从你来的撸回去有些不方便,不如让我带你回去,如何?。”

如今时辰还早,神社那边有也有神官在应对,幽夜决定带着真梦回家,顺便看看那位好心的婆婆。说不定,她的神力还能治好老人家的病呢。

“诶!?这、这这!不太好的,幽夜大人是朝夜城的守护神,怎么可以劳烦您陪我一个人回山呢,万万不行呀。”

真梦一听,受宠若惊。婆婆跟他说过两位守护神都非常温柔,刚才被救助更是有了亲身体会,可没想过还会到陪同回家的地步。他两手和头一样都摇起来,慌张失措的样子显得十分可爱,引得幽夜喜笑颜开。她不听孩子的客气话,一把抓住真梦的手,将其轻松的抱在怀里。真梦被幽夜大胆的行为吓了一跳,不禁反手抱住了幽夜的香肩,靠在了柔软的胸部上。

“无须多言,既然你知道我是朝夜城的守护神,那就乖乖听话,让我带你回山上去。”

幽夜一手搂着真梦的腰,一手抱着真梦的腿,不由分说,开始朝山上出发。

“你应该知道你家在哪里吧?麻烦你指一下……”

幽夜想让真梦指路,又想起他双目失明,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时,聪慧的真梦察觉到了幽夜的难处,笑了笑,朝天空伸出手。没一会儿,一直小鸟从天上落下,停在他纤细的手指上,叽叽喳喳的鸣叫。

“鸟儿鸟儿,麻烦你,帮幽夜大人指指路,带我们回我家。”

真梦对手上的鸟儿轻声细语,而从未见过能与动物交谈的幽夜,则是略带惊异的眼神,安静的看着他。说罢,真梦小手轻挥,鸟儿随之扑翅飞翔,一边唱着动听的小曲儿,一边飞在两人前方。

从小到大,幽夜还是第一次见到此等奇事。她和她的姐姐尽管出身灵媒世家,天生灵力过人,可还没有能到与动物交流的程度,即便是现在成了神,她还是没办法做到这种事情。这让幽夜更加确定了要见一见收养真梦婆婆的决心,一来是想知道这怀里孩子的来历,二来是想要确认真梦口中的婆婆,是否为她所设想的人物。想到设想的人物,跟随带路小鸟的幽夜,低头看了一眼真梦脖子上的蛇龙玉佩。

灵活的用尾巴折来的树枝清扫着蜿蜒盘行的痕迹,拥有蛇躯的幽夜只花了一小段时间,就从神社后院难以行走的山路,爬到了可以去往真梦家的路上。这里人迹罕至,草木丛生,幽夜觉得应该没问题了,开口向很安静的真梦问道。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啊!对不起,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叫真梦,今年十六岁,名字是婆婆帮我取的。”

因为幽夜身上清香的味道而感到安心的真梦,差点就在她的怀里睡着了。好在幽夜恰到时机的问题,使得真梦清醒过来。忘记自我介绍的羞愧,真梦不好意思的红了脸,微笑的报上了自己的名字。

“真梦,还真是奇怪的名字呢。”

既然是梦,又何来真,回想起早晨惊醒的梦境,幽夜的脸色突然难看起来。有的,如梦似幻,亦假亦真。就像她的梦一样,就像她的姐姐如今不在朝夜城一样,就像怀里这个孩子的名字,一样。

“不奇怪!婆婆说,给我起这个名字,是因为她希望有朝一日能让她的梦想成真!只要能让婆婆开心,真梦就是好名字。”

真梦真的很喜欢自己的名字,纵使是面对受人敬仰的朝夜城守护神,他依然自豪的向神明大人反驳。

“你真的很爱你的婆婆呢。”

幽夜对稍显激动的孩子露出了微笑。

“嗯,婆婆是我唯一的亲人!所以我很爱她。”

“唯一的亲人……”

看着真梦灿烂的笑脸,幽夜的表情法尔有点忧伤。她低声的叨念着“亲人”,红色的双瞳望向远方。沉默一会后,幽夜再度对真梦发起提问。

“你脖子上的玉佩,是婆婆送给你的吗?”

“嗯,这个玉佩,婆婆一直带在身上,直到我要进城的时候才交给我,吩咐我要好好的带在身上。”

说着,真梦空出来一只手,紧紧抓住胸口上的蛇龙玉佩。

蛇龙玉佩,正好是在一年前,随着第三任侍奉守护神的巫女失去下落。再加上巫女失踪后发生了大事,幽夜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与姐姐朝日一起做出来的这块蛇龙玉佩了呢。没有巫女侍奉,举行求雨的仪式就会更加麻烦。在以前,朝日负责升天降雨,改变天气需要大量的灵力,这些灵力就由地面上吸收灵脉力量的幽夜提供,至于巫女,则是在幽夜吸收灵力送给朝日时,为她们起舞,这种巫女舞是一种结界法术,能保证仪式正常进行,就算发生了意外,也能防止灵力外泄,可以说是对降雨仪式的双重保障。

过去,没有了巫女的结界,姐妹两人在施法的时候就有更大的危险性,与巫女的结界想相比较,神官们的保护效果几乎是微乎其微。现在,没有了朝日之后,单靠幽夜独自一人施法求雨,已经变成了非常吃力的事情。她不但要降雨,还得同时安定灵脉的力量,防止灵脉出问题,在这种容易出事的情况下还没有巫女保障安全,因此,每一次降雨,对幽夜来说,都是一次非常危险的挑战,稍有差错,就容易出现可怕的灾难。

‘蛇龙玉佩只有拥有巫女资格的人才能佩戴,难道说……’

带着越来越清晰的疑问,幽夜抱着真梦,在鸟儿的带领下,来到了拥有答案的地方:真梦的家。

真梦的家就在城旁山上的半山腰处,这里鸟语花香,草木丛生,除了真梦和她婆婆之外,没有任何其他人在。两人住的简陋茅屋被包围在树林之中,屋子很小,一丈高都没有,由一些茅草和轻便的木材搭成。在房间的不远处有一条从山顶上流下的小河,甘甜的河水就是他们两人重要的用水来源。小河细流潺潺声,树叶抖动沙沙声,微风吹拂呼呼声,是安静,亦是动听。幽夜没想到,这山上居然有这么好的环境,清静的同时,又没有寂寞的感觉,仿佛整个大自然都陪伴在身边,优美闲适。

带路的鸟儿停在屋顶上,弯下头去梳理它青色的羽毛。真梦眼睛看不见,但他还是依靠周围的环境,认出了他住了十几年的地方。松开双手,从幽夜的怀里小心的跃下,对屋顶的鸟儿摇摇手以示感谢,随后回过头去,拉着幽夜的衣袖,领着她就要进屋子里。

“谢谢您!幽夜大人!这里就是我的家,婆婆就在屋子里面,如果您能见她一面,她肯定会很高兴!”

真梦没有强行拉扯幽夜,只是抓着她的衣袖,用那对失明的双眼,对她送去了期待的眼神。面对这可爱的表情,幽夜实在是抗拒不了,本身她也想亲眼见见真梦时常挂在嘴上的婆婆,便微笑着点点头,在真梦的牵引下,来到了屋子前。真梦敲响柴门,呼喊了一声。

“婆婆!我回来了!而且还带来了一位客人!”

“呵呵,进来吧。”

屋内传来了婆婆的欣慰的笑声,真梦对幽夜点了一下头,轻轻的推开柴门,走进屋内。幽夜的蛇躯太大,进门时,幽夜还得低着头,她身体的一部分进到屋子里,剩下的蛇躯则留在了门外。

“好久不见了,幽夜大人。”

婆婆对朝夜城守护神灵蛇的到来,没有任何的惊讶,反而有种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地步。她看幽夜的眼神,平静之中,带有怀念。四年前,有幸成为两位守护神的巫女,是她的荣幸,也是她最幸福的时光之一。她的年纪比起两位守护神来说,更加年长,可以说当年婆婆是把两位守护神当成了女儿来看待,是的,如同她现在把真梦当孙子看待一样。她有很多想与幽夜说的话语,有很多想要表达的感情,如果时间允许,婆婆希望与一年不见的幽夜促膝长谈。

“是啊,明明才一年不见,感觉像是分离许久。”

真梦把买来的药放在了桌子上,站到了床尾去,把床头的位置让给了幽夜。婆婆曾经在四年前被蛇龙玉佩选中,成为了朝夜城守护神的侍奉巫女,不过,这么大一件事,却从来没有对真梦提过。蒙在鼓里的孩子,只从亲爱的婆婆口中听说是去城里办事,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陪伴在他身边而已。真梦不知道幽夜为何语气中,有种与婆婆相见如故的感觉,他安静的站在原地,竖着耳朵,想听听幽夜与婆婆之间不为人知的对话。

“我都不知道原来你还有孩子。”

幽夜扶起想要起身的婆婆,弯曲着胯部的蛇躯,用好像坐姿的样子,停靠在婆婆身边。

“真梦是我十六年前在城外捡到的孩子,尽管与我无血脉相连,我还是把他当亲人对待。比起您和朝日大人,真梦跟我过的日子更长呢。”

婆婆回想起十几年前刚刚捡到真梦的那个日子,既为被父母抛弃的真梦感到可怜,又对生活有了个陪伴感到了高兴。与孩子在山上度过清静的十几年春秋,是婆婆嘴幸福的时光。

“可你却没有告诉他,你之前做过什么。”

幽夜看了浑然不知情的真梦一眼,疑惑的皱了下眉间。

“是啊……真梦,也是时候该告诉你了。为什么我不让你进城,为什么我不跟你说离开的这三年间做了些什么,这些,都趁着幽夜大人在这里,一起告诉你。”

真梦无声的点点头,做在床尾的位置上。

“首先,要先跟你讲一下朝夜城的历史。在大概六十年前,朝夜城还不是朝夜城的时候,这里还没有现在这么繁华,倒也过得安逸。居民们勤劳善良,大家互相帮助,互相依靠,靠着农耕,自给自足,多出来的,就卖到别处去,赚点小钱。后来,别处的大家族来到了这,想动用位于城里的灵脉的灵力来实现野望,结果处理不当,灵脉出现了像十年前那样的暴走,导致城附近的天气异常,原本适合耕种的地方,一下子变成炎热无比的旱地,河水断流,土地贫瘠,大家族的人逃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了无辜遭罪的居民。”

婆婆当年还是个十来岁的少女,为了活下去,她选择背井离乡,离开了成为人间地狱的家乡。

“我记得的,那时候,暴走的灵力散发着诡异的红色光芒,冲天的光柱突入云层,整片天在刹那间,变成了可怕的红色。自那以后,城里的人们都将红色看作忌讳,是一种诅咒的象征。”

婆婆看向了真梦红色的秀发和眼睛,悲伤的摇了摇头。

“或许,你被父母抛弃,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真梦恍然大悟的瞪圆了双眼,什么都没说。

“除此之外,十年前相似的灵力暴走,还有一年前发生的事情,让城里的居民越来越痛恨红色。这就是我为什么抚养你之后会住在这山上的原因,也是我被选作巫女后不愿意向你提起的原因。身为侍奉守护神的巫女,居然偷偷养着一个充满禁忌的孩子,这消息要是被居民们知道了,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话音正止,婆婆便脸色难看的摇了摇头。说实话,真梦不在的这几个时辰里,她提心吊胆,悬着的心就没安宁过。就像她说的,真梦就算与之没有血缘关系,婆婆还是把孩子当做她自己的亲人来看到。若没被发现,顶多就是这条老命再撑一段时间,直到让幽夜大人得知真梦的存在为止。被发现了,顺利一点才能现在这样子把真相告诉给不知情的孩子,并且让幽夜得知蛇龙玉佩选中的新一任巫女,使真梦有一个新的依靠。可要有个万一,真梦就有可能先她一步离去,到时候白发人送黑发人,只怕婆婆接受不了这个打击。

“没关系,已经没关系了,不管是什么原因,只要婆婆肯告诉我,我就很开心了。”

真梦释然的露出了笑容,过去是因为什么而遭到遗弃,又是因为什么而遭居民厌恶,这些原因都已经无所谓了。婆婆将藏在心里多年的秘密告诉了他,终于对他没有任何隐瞒,彼此信任,对真梦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值得高兴了。

然而,高兴的事情还没有开心完,婆婆接下来的话语,又把真梦,推入了悲伤。

“还有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婆婆对真梦招招手,要他站到幽夜面前去。真梦像平常一样,明明看不见,却能明白此时此刻到底该做什么。他乖巧的点点头,走到了幽夜面前,双手相捻,优雅直立。

“我一年前,之所以会突然失踪,幽夜大人,您知道为什么吗?”

婆婆看了曾经被她照顾了三年的幽夜,老花的双眼里游离着一丝忧伤。

“不知道,如果明白,就不用等你开口了。”

幽夜微微摇头,此时,门外已是黄昏,橘黄色的柔光,透过朴素小屋的窗口,照耀着哀愁的婆婆。

“一年前,我有事出行,方才离朝夜城百步之遥,便被一帮匪徒袭击。那帮人个个蒙面,见我出现,二话不说就拔刀向我袭来,我匆忙中躲开两刀,摔倒在地,本以为一命呜呼,没想到,蛇龙玉佩竟在关键时刻,把平日存留的灵力散放出来,刹那间击晕了所有歹徒。我见状,拔腿就跑,可要跑之前,留意到了那帮歹徒身上的一个细节。”

婆婆有点疲惫的摸摸太阳穴,喘了口气,继续说下去。

“那歹徒身上的衣服,出自于朝夜城。朝夜城居民穿的衣服,全是用朝夜城内特制的布料,而卖给外地的衣服用的布料则不相同。作为朝夜城的巫女,普通的强盗自然是不敢冒犯,加上这些人有可能是朝夜城里的人,怕是活着回去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便假装失踪,逃回先前无人所知的山里了。”

说罢,幽夜与真梦都惊讶的愣住了。朝夜城的守护神声名远扬,更别提有人敢动侍奉她们的巫女,惹上了神龙灵蛇,可就不是吃不了兜着走的程度而已了。幽夜实在是没想到一年前的巫女竟是因为这个原因失踪,顿时心生愧疚,自责的握住了婆婆消瘦的手。

“真是让你受委屈了,居然遇到了那样的事情,还没好没丢了性命。”

幽夜很愤怒,一年前,她失去了姐姐,还差点失去待她有如母亲一般的巫女。心中幽幽燃起的火焰,使她皱紧了漂亮的眉头,表情严肃。

“也许,这就是命吧。我没死,不仅如此,蛇龙玉佩还选中了真梦,真是因祸得福了。”

婆婆温柔的拍了拍幽夜覆盖着自己双手的手背,像是在安慰她一样。

“我呀,时日不多了,这条老命,也不知道还能撑几天。现在最牵挂的,就是我这乖孩子真梦。他无父无母,双目失明,还在这什么都没有的山上住了十几年,你说他这一头红发,还有一双大红眼睛,在城里肯定生活不下去。我本来都不知道,等我去了,这孩子该如何是好。”

没错,这就是婆婆让真梦冒着生命危险去城里的原因。只要真梦能遇到幽夜,幽夜认出真梦挂着的蛇龙玉佩,那么真梦就会有个着落:给朝夜城的守护神当巫女。

“诶诶?婆婆,可是我——”

真梦一听,有点意外,正要反驳,就被婆婆应声打断。

“没关系,就算你有红头发红眼睛,只要乖乖的跟在幽夜大人身边,就不会有事。是吧?幽夜大人?”

婆婆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有点担忧的幽夜。

幽夜沉默了一会,她心想,既然是蛇龙玉佩选中的人,当然有能成为巫女的资格,可如同婆婆所说,真梦的红发红瞳,容易引起居民的恐慌,让她当巫女,只怕是不能服众。而且,除了居民之外,估计神官也不会轻易答应,毕竟一年前,姐姐朝日的消失也与不详的红色有关,神官们一定会为了保护她自己而百般阻挠。

幽夜实在是左右为难,屋子里寂静许久,迟迟没有人开口说话。在这难受的氛围里,真梦伸手摸了摸挂在胸前的蛇龙玉佩,觉得幽夜已经有恩于他,不应该再让幽夜感到难堪,何况他自己也已经习惯在了山上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光,即便自己一人独自住在山上,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幽夜大人,请不要露出如此为难的表情,此事若是不妥,就将蛇龙玉佩取走,再选一人便是,我自己一个人在这山上住习惯了,没问题的。”

真梦把蛇龙玉佩取下,微笑着为幽夜双手奉上。已经见识过城里的人有多么厌恶红色这一点的真梦,完全可以想象到幽夜为难的原因。虽说一个人在山上生活会很寂寞,但那是没办法的事情,他自己只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甚至被朝夜城里的人们讨厌的家伙,怎么能拿他的事情牵连到朝夜城的守护神呢。

白青相间的净值玉佩,递到幽夜眼前。她看到,捧着玉佩的小手,正在微微颤抖。真梦在忍耐,曾经三年一个人孤零零的在山上度过的时光,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漫长,看不见色彩,他只听得鸟语,闻得花香。于好奇心最旺盛的年纪,真梦无他处可去,除了朝夜城还有这山上的东西,其他地方,对于一个失明的少年来说,实在是太过危险。

又能怎么办呢?这就是他的命。背负着被厌恶的命,背负着永远看不见光芒的命,所以,真梦只能忍耐,他只能面露微笑,迎接属于他的结局。



手的颤抖,真梦应该是没有知觉。不过,幽夜知道,他已经牵过那双白皙的小手,有点柔软,又有点粗糙。幽夜清楚的记得,真梦一路上带她上山时真挚的笑容,她喜欢着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仿佛从天而降的清甜甘露,洗去了她一整天积累下来的忧愁。

幽夜心疼的握住了真梦手,把玉佩推回去。

“不用你操心,我可是朝夜城的守护神,只要我说可以,没有人敢说不行。”

幽夜少有的强硬语气,她在神社里的事情,几乎由弦彦一手操办,很少有她自己决定的事情。一方面来是因为她确实不喜欢抛头露面的做事情,另一方面,她不擅长,亦不想做这些事情。幽夜转念一想,可能是这辈子,第一次有了想要自己做决定的想法。毕竟以前,幽夜总是躲在她的姐姐朝日身后而已……

“从今天开始,你就是侍奉我的巫女,无论任何人有什么样的反对,都不会改变这个事实。”

幽夜很坚定,她已经铁了心要让真梦成为巫女了。至于真梦,他有点惊讶,有点感动,又有点不知所措。

“真是太感谢了,幽夜大人!这样一来,我就能放心了……”

婆婆听到这般肯定的回答,脸上可是乐开了花。毕竟,不仅能让真梦有个依靠,还能为曾经侍奉过的守护神再做点什么,可谓是死而无憾,了却心头事了。

“可……”

“我们今晚准备准备,明天就让真梦下山去。幽夜大人,您也不能离开神社太久,接下来的事情,我会好好吩咐真梦了,请您放心。”

真梦刚想说什么,婆婆立刻打断了他。

“嗯,好。我明天再来,亲自接真梦回去。”

幽夜见婆婆开心,她也感到高兴,轻轻的拍拍婆婆的手后,巨大的蛇躯反向爬行,幽夜灵活的退出了真梦和婆婆的小屋子,告别过后,快速的朝神社回去。

站在门口送行的真梦,等到其他感观都察觉不到幽夜的行踪之后,方才关上门,走到婆婆身边,困惑的问起来。

“婆婆,我是男孩子呀,怎么可能当巫女呀?”

真梦话虽这么说,身上穿的女装倒是相当合适。不过,这并不是他自己的喜好,而是习惯,毕竟,从小到大,婆婆就没给真梦穿过男装,家里更是一件男装都没有。即便如此,真梦还是清楚的知道他是男人,和女人不一样。

婆婆和善的微笑着,她拉着真梦的手,让真梦坐在床上。在她手里的这只手,从以前那么小,可能连自己掌心都没有,现如今,已是同样大小了。真梦的皮肤很好,一点都不亚于真正的女孩子,手型也很好看,要说美中不足的地方,那就是长期帮婆婆干粗活,手上长了点老茧吧。

“真梦,我呀,时日不多了,这老身躯,可能过不了多久,就要入土长眠了。就像我先前说的,你是我唯一的牵挂,我真不希望你的下半辈子要自己一个人在这山里度过。你想想,去给幽夜大人当巫女,不仅让你有个好去处,还能帮我照看幽夜大人,一举两得,岂不美哉。”

“可我真的不想对幽夜大人有所隐瞒。”

真梦有些抗拒的摇摇头。

“真梦,我知道你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孩子,对人坦诚。但是,人啊,有时候总得为了生活做出让步,就像我没向你说出城里不好的一面,你也得为你自己考虑考虑。”

真梦从婆婆的语气听得出不得已而为之的意思,左思右想,最终还是为婆婆折服,点头答应了这事。

“真梦明白了,答应便是。”

真梦的答应,让婆婆松了口气。她轻抚着真梦的长发,见真梦还是有些无法释然的样子,慈祥的把孩子拥入怀里。

“我活了八十多年,有过悲伤,有过快乐,曾经背井离乡,也曾经一心一意的为城里做出贡献。我也有过爱情,只可惜结果都不好,当亲人一个一个去世之后,我孑然一身,没什么作为。直到,我在山脚下遇见你,一个与我同样孤单的孩子。”

婆婆身体还很虚弱,无论如何用力,她都觉得抱得不够紧。

“拥有你之后,我无法在城里继续生活下去,只能带着你隐居在这山上。这里没有城里的繁荣,没有城里的热闹,没有城里街坊邻居的问候,没有城里满目玲琅的商品。在这山上,住着一间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搭起来的小茅屋,遇见暴雨之际,漏风漏雨,苦不堪言。周围没有任何的人,只有绿树陪同,禽兽作伴。”

是的,十几年来,婆婆皆是过着这样的生活。除了住的问题之外,早期在这山上,连吃都是问题,特别是真梦还是婴儿的时候,婆婆简直操碎了心。好在后来真梦长得还算健康,就是有点营养不良,看起来比较纤瘦。

“奇怪的是,离开了喧闹的朝夜城,来到了寂静的山里,我反而不感到寂寞了。有了一个需要我去拼命努力的孩子之后,我的人生又开始充满了希望。比起在城里与不熟悉的邻居闲聊,抚养孩子的艰辛让我更加有活着的实感;比起在城里与我无关的繁华,与你玩耍更令我觉得温馨。”

婆婆满是皱纹的脸上,落下了一颗泪珠。她越是回忆,就越是发现,对这种幸福生活的留念。真梦的出现,改变了婆婆孤独的生活,赋予了她长时间的幸福。所以,她不希望真梦的后半辈子重复她以往的那种日子,因此,要她欺骗幽夜,她也在所不惜。

“婆婆……”

真梦感受到婆婆的不忍,为她心疼,亦为今后必定到来的分离,感到伤心。

“你不用担心的,真梦。从小到大,我把你当成了女孩子来养,无论是言行举止,还是生活习惯,都不会让人产生怀疑。更何况,你还长得这么漂亮,只要小心应对,肯定不会暴露你是男孩子的事情。”

婆婆抱着真梦摇摇身子,自豪的笑了笑,脸颊贴着真梦的脸蛋。

“事实上,幽夜大人至第一次见你到现在,不都没把你认出吗?”

“好像是这样……”

真梦回想了一下,确实如此。幽夜对待他的态度,明显不知道其真实性别。

“我没当过巫女,万一出了什么差错,该怎么办?”

真梦还是有点不放心,他不安的回抱住婆婆。

“我两只眼睛都看不见,从小到大又被婆婆当女孩子养,不是很清楚男女之间的区别。就算我长得很像女孩子,行为举止也不容易暴露,可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不一样,到时候我该怎么办呢?”

他的担心是有道理的,真梦一直跟女性的婆婆生活在一起,再加上双眼失明,自身长得又跟女孩子差不多,他实在是很难分辨男女之间的差异。对于男女之间的不同,顶多是婆婆教过他男女身体上的一些不同,除此之外,真梦对男女之差,可谓是一窍不通。

“没关系,听婆婆的肯定没错,只要你不暴露马脚,不被别人看见你的身体,肯定不会有人能认出来。再加上长年以来,只会选女性当巫女的蛇龙玉佩又选中了你,大家就更加不会怀疑你的性别了。”

婆婆指了指真梦脖子上的玉佩。

“以后啊,这玉佩得随身携带,一刻不能脱身。或许能在关键时刻,发会什么作用。还有,今天晚上就开始准备行李,今后你就住到神社里去,千万别自己一个人离开神社!你终归背负着朝夜城里的禁忌,若是没有幽夜大人的保护,我怕你会有危险,明白了吗?”

“孩儿明白。不过,我去当巫女的话,婆婆你该怎么办?”

放心了一件事,还是有另一件事,真梦的日子是有人陪了,可病弱的婆婆自己一人,又该怎么生活?面对真梦的担忧,婆婆摇摇头,说道。

“我啊,一把年纪了,什么时候死都不奇怪,你不一样,你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日子要过。对了,你不是能和动物沟通么?如果你真的放心不下,就捎小动物给我送送信,让我知道你在城里过得怎么样就好。”

算是最后的妥协,真梦还是答应了婆婆的要求。到了当天晚上,真梦利索的收拾好了为数不多的行礼。然后给婆婆喂药,再拿上了装着换洗衣物的木桶,在明亮的月光下,来到小屋子附近的河流边。真梦熟练的清洗着衣物,哼着小曲,对于隔天的到来,既期待,又忐忑。他即将在城里过上新的生活,在陌生的环境下,与陌生的人相处,同时,还要保住他的秘密。与在山上的生活相比,限制应该会多更多,但一想到能侍奉温柔的守护神,真梦又觉得无所谓。就像婆婆说的那样,当有谁值得自己为之努力,生活就会有意义。他抱着这样的想法,感受着山上轻悠悠的风,听着幽幽虫鸣,记住了山上的一切,记住了陪伴他多年的地方。

衣服,很快就洗好了,真梦搬起木桶,正要回家,竟意外的听到了清脆的鸟叫声。通常这个时候,鸟儿大抵是入眠了,真梦竖起耳朵,听得明白,这叫声不是其他,正是今日给他和幽夜带路的小鸟。小鸟儿落在真梦的肩膀上,蹦蹦跳跳,很是活泼。

“呵呵,今日带路,还未答谢,鸟儿若不嫌弃,等我回屋取点多出来的种子,算是谢礼,如何?”

小鸟儿蹄叫两声,看起来很满意。它有飞起来,盘旋在真梦头上,跟着真梦回到屋子里。真梦回到屋子,把衣服晾在外头,随后在屋子角落的小箱子里,取出了没有播在屋子后面田地里的种子,他怕吵到休息的婆婆,让鸟儿停在屋外,真梦手里捧着即可种子,静悄悄的走到门外,朝夜空抬起手。在外等待的鸟儿一下子就落到他的手上,啄食着美味的种子。

小鸟很乖巧,停在真梦手上,没有一点戒备。真梦一边感受着手上痒痒的感触,一边伸出手,抚摸着手上轻盈的小家伙。它翅膀不是很大,整一只应该就只有巴掌大小,体型有点圆润,感觉像个毛绒的小球球;羽毛柔顺,摸起来相当舒服,特别是胸脯附近还有点绒毛,简直让真梦爱不释手。除了这两点之外,这小鸟还有点特别:在它喙的两边,有两条细长的羽毛,爪子比较粗大,鳞片有点厚实,最为奇特的,是这小鸟圆鼓鼓的胸脯上,竟有一硬物,按照真梦的了解,这硬物摸起来与其知道的蝌蚪有点相似。

真梦有些好奇,他在这山上待了十几年,遇过许多的动物,要是不懂,就会问婆婆,如果连破破破也不知道,就会直接问动物,当然,动物有时候给出的回答,与人类为动物起的称呼,还是有些不同。知道了大多数动物的名字的真梦,在即将离开山上的前一天,再次遇到了从未遇过的新朋友。

“嗯~?这个样子的鸟儿,以前没有遇过呢,小鸟小鸟,你叫什么名字呀?”

真梦歪歪脑袋,好奇的问道。

小鸟抬起头,停止进食,叽叽喳喳的鸣叫起来,

“叫你小琉吗?呵呵,真是个可爱的名字。”

真梦与名为小琉的鸟儿畅谈了很久,内容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情,比如小鸟儿为什么现在还没睡呀,什么时候会吃虫子,什么时候会吃种子啊,真梦今天遇见了听闻许久的幽夜大人啦,谢谢小琉为他们带路之类的。

他们就在门外,真梦倚靠着茅屋,在有皎月照耀的黑夜下,伴随清凉的夜风,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真梦休息的时间。他有些不舍的与小琉道别,回到屋子里,脱去鞋子,褪下衣裳,躺在熟睡的婆婆身边,抱着胜过亲人的婆婆,享受着在这个温馨的小家里,最后的时光。

早晨的来临,比真梦想象的还快,一整夜,他的意识都在黑暗中停滞,明明隔天就要从婆婆身边离开,去到去到陌生的新环境生活,真梦却没有做任何的梦。真梦看不见,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依靠过人的聪慧、灵敏的其他感观,真梦能勉强的在脑海里构筑出,别人眼中看到的万物。唯一的遗憾,是他看不到色彩,所有得景象,只能在黑暗中,勾勒出一个无色的形状。

阳光透过了小茅屋的窗口,照耀在真梦的脸上。他只能依靠唯独,辨识到这是人们口中所说的阳光。有时,是阳光叫醒他,有时,是鸟儿叫醒他,有时,是婆婆叫醒他。朦胧中,揉一揉惺忪睡眼,坐起身子,慵懒的伸个懒腰。除了鸟儿的叫声,还有婆婆在身旁安详的呼吸声。婆婆还没醒,真梦静悄悄的掀开被子,双脚落地,开始收拾东西。他记得幽夜说今天就来,可到底是几时到来,未有明说,既然如此,真梦决定等到幽夜到来前,继续逗留。

无异与往常,真梦做好早饭,吃过自己那份,给婆婆留了一份,随后到屋子后面的小片田地上,给种下的菜浇水施肥。其实可以的话,真梦恨不得一次性把菜都给收了,这样一来,就不用劳烦老人家做这种劳累的活了。辛苦一番,汗珠从他雪白的肌肤上一滴滴滚落,这辛勤的劳作,给了他一种实在的感觉,他很喜欢。

很快,到了中午,幽夜还没有来。

真梦一点都不着急,去河边打完水回到了小屋子里,婆婆还在睡。真梦看了一眼用木盖子盖着的早饭,重新热了一遍,再做一点可口的小菜,当作午饭吃了。而婆婆的午饭,真梦依旧做好了,用木盖子盖着,等婆婆起床再说。因为今天天气很好,风和日丽,昨晚晾的衣服,到现在已经干透,真梦一人收着衣服,一边哼着小曲。感受着照耀在身上的阳光,在脑海里想象着现在小屋周围的景色。

河流淙淙,阳光明媚,屋子附近的树,随着风吹,摆动枝叶,唦唦作响,配合这鸟儿清脆的叫声,在恬静的环境里,奏出了一曲平和的乐曲。这样的乐曲,真梦听了十几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从未变过,从未腻过。除了常见的鸟儿,河边有时还有呱呱叫起的青蛙,还有会偷吃干粮的耗子,以及不知从哪里来帮他们家赶走小坏蛋的猫。

真梦最喜欢的就是那神出鬼没的大野猫了,只要喂给那毛茸茸的大家伙一些鱼干,就会乖乖让真梦摸上一阵。虽然毛比较脏,摸完之后真梦经常一手泥巴,可摸起来就是很舒服,很柔软。再加上真梦听得懂猫叫的意思,所以猫虽然不近人,对真梦倒很亲近。婆婆下山的期间,这野猫还会经常出来陪真梦一起度过寂寞的时间哩。

今天,大野猫没有出现,或者说,已经有蛮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了。真梦心里明白,不多说什么,只是想着当初的种种往事。只有两人的衣服,收起来很快,他回到屋子里,将衣服叠好收好,把自己的一起收进了要带走的包袱里。

他看了一眼依然睡在床上的婆婆,给老人家冲了一杯水。

时间已到下午,幽夜的身影还是没有出现在小屋子前。

不知为什么,真梦一点都不着急,他甚至觉得,幽夜一直不来,也没有关系。每当家务事做完,他就会到外面去,跳跳舞,唱唱歌。舞是婆婆教的,作为真梦少有的娱乐兴趣,从小开始,他便开始学习跳舞,唱歌亦是如此。在长时间的练习与婆婆的教导下,真梦年纪轻轻,其舞姿与歌喉,早已能与歌舞伎披靡,而他最擅长,就是婆婆后来教给他的巫女舞。

于屋子前的草地上,真梦脱去鞋子,褪去袜子,光着小脚丫,踩踏在绿草上,刺刺的感觉刺激着他的脚底,稍微有点发痒。他为自己歌唱,和着歌声,在徐徐清风下,翩翩起舞。舞蹈中,他想着与婆婆一起在这个地方生活的点点滴滴,他想着一个人时陪伴着他的各种小动物。或许,这一支舞,不只是杀时间的消遣而已。

舞罢,真梦的双脚已是脏兮兮的模样,不过没什么关系,正好小河就在他家附近,淋着鞋子,真梦来到河边,一屁股坐下,双脚浸泡在河里。清凉的河水冲刷着他的双脚,非常舒服,晃荡着小脚,在清澈见底的河面上,踢起水花。晶莹剔透的水珠穿梭在阳光之中,不知不觉间,小河上居然出现了一道小彩虹,只可惜真梦看不见。不过没关系,他正是因为知道有可能会出现彩虹,才会做这么调皮的事情,因为以前,婆婆曾在真梦这么玩过之后,告诉他,五颜六色的彩虹出现了。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之间,天色逐渐变暗,黄昏到来。可那位半蛇半人的守护神,仍迟迟未现身。

真梦回到家中,婆婆还是没醒,表情安然。他把午饭热了一下,再给婆婆住了一点粥,又用盖子盖着。这种时候,要么就是真梦一个人,在寂静的家里学习,要么就是婆婆陪着他,给他讲城里的故事。他想学习,书本都收拾到包袱里了,他想听故事,又不愿意叫醒熟睡的婆婆。顿然,一种寂寞的感觉,笼罩着真梦。

咚咚咚,于夜幕即将降临之时,小屋子的木门,被人敲响。坐在婆婆身边的真梦,不舍的看着一脸微笑的婆婆,咬着嘴唇。咚咚咚,仿佛再催促着真梦似的,小木门再一次被敲响。真梦从床上离开,一步一回头,看着一动不动的婆婆。咚咚咚,除了用手敲响木门的声音之外,似乎还有其他什么声音,但真梦已经听不下去了。

他终于把门打开,把离开这个家的门,打开了。



门外,是朝夜城的守护神,幽夜,以及她的神官和其他神社的人员。幽夜看着一脸欲哭无泪的真梦,心疼的把他拉到怀里,紧紧的拥抱着失去了唯一亲人的孩子。

“里面过世的老妇人,就是以前侍奉守护神的第三任巫女,请按照我的吩咐,把她安葬起来吧。”

神官们不说话,只是向幽夜点头哈腰,便走入了真梦的房间里。

“等……等等!”

看着不认识的人走近生活已久的房子里,真梦忽呼喊起来。他挣开了幽夜的双手,冲回屋子里,来到了婆婆的身旁。

“我自己,我自己来。”

他有点哽咽,强忍泪意。他本以为要使出全身的力气,结果却相当轻松。他背起失去了体温的老人,一步一步的走出了房子。婆婆比真梦想的还要轻,明明是能把真梦怀抱在怀里的身体;婆婆比真梦想的还要冷,明明昨晚一起睡的时候还是那么的暖和;婆婆比真梦想的还要无情,明明永远就要永远的离开了,却不肯对他说最后一句话,哪怕……只是叫一声他的名字都好。

在幽夜和神官以及其他侍女的陪伴下,真梦在山里的一块地方,下葬了婆婆。那里离他们的家不远,随时都可以去拜访。不过,要再次回来拜访的话,恐怕要经过很长一段时间了吧。真梦明白,接下来就要去城里生活了,这样的未来,正式婆婆所希望的,也许正是因为如此,病重的婆婆才能一直撑着那副瘦弱的躯体,对唯一的“孙子”展现慈祥的笑容。

看着真梦悲伤的表情,幽夜牵住了他的手。但,什么话都不说,她也失去了过唯一的亲人,她知道现在说了什么,一定会让真梦哭出来,她还知道,真梦肯定不想在婆婆的坟前哭泣。所以,她什么话都不说,只是安静的,牵着他的手。

入夜,山上已是一片漆黑,来为第三任巫女下葬的人有点多,这个时候下山,比较危险。好在有幽夜,这样的问题难不倒她。只见幽夜集中灵力,在手掌上生出三个泛着幽白光芒的灵球。三个灵球漂浮到众人的上空,照亮了山路,神官们走在最后,幽夜和真梦走在最前面,中间则是侍女们。

熟悉道路的真梦,领着幽夜一路走,幽夜则利用她强而有力的蛇身,为身后的人开路。一路顺利,平安无事的回到了朝夜城的城门前。幽夜停下,从宽大的袖子中,取出一条纯白色的丝巾,盖在真梦的头上,对他说道。

“接下来,不要出声,跟着我走就好,我带你回神社,其余的事情,待明天再安排,明白了吗?”

真梦点点头,一声不吭。这次,由幽夜走在前面,领着真梦。夜里,朝夜城的人比起最热闹的时候要少了一些,街上的行人,见到神圣的守护神大人,皆为其鞠躬,充满敬仰。他们纷纷为幽夜一行人让路,站在了接到的左右两侧,在街道灯笼的光照下,幽夜一行人畅通无阻的回到了神社,这不禁让幽夜稍微的担忧起来。

如今的平稳,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只是因为这一路来。真梦的发色和样子没有被众人瞧见,才能这么顺利,这要是到了明天宣布新任巫女的时候,恐怕就要掀起一阵波澜了。要知道,为了让现在跟在她身后的神官们接受新一任的巫女是个红发红瞳的孩子,幽夜可没少废口舌,这也是她今天为什么那么晚才去真梦家的原因。

她已经做好觉悟了,特别是看到失去了亲人后真梦的表情。

在不知道真梦真实性别的情况下,幽夜握紧了真梦的小手,她决定要把真梦当作“妹妹”来对待,就像当年她的姐姐对她那般……

短暂的一天,漫长的一夜,真梦,终于迎来了他今后的新生活。

当天晚上,幽夜为真梦安排了房间,就与她的房间相邻,中间只隔了一道墙。本来,这种事情都是交给下人去做,尊为守护神的幽夜尽管休息便可。然则,见识到了神官和侍女们对真梦避讳和厌恶的眼神后,幽夜实在无法信任他们,当众人送到了神社大堂,她便遣散其他人,自己牵着真梦的手,来到决定好的房间。

这房间跟旁边幽夜的房间相比,可算是小巫见大巫。没有华丽的装饰,没有奢华的家具,只是一间平平无奇的小房,榻榻米和小桌子,还有扑在地上的被褥床垫,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这种房间其实是给下人住的,历代的巫女所住皆是另一处比较高级的房间,也只有真梦,才落得这么个遭遇。幽夜不知真梦怎么想,她自己倒是相当不满意,可又没什么办法,说服众人答应接纳真梦为巫女已然尽力,想要要求更好的待遇,恐怕得等全城的人改变对禁忌红色的看法,这种事可不是一年两年能够达成。

牵着真梦的手,不甘心的紧握起来,幽夜又开始自卑起来。敏感的孩子,或多或少的感受到身边那位守护神的心情,为了不使其操心,他主动松开了手,摸索着陌生的环境,随后摘下丝巾,面露微笑,对着幽夜,十分有礼貌的鞠躬行礼,答谢道。

“谢谢幽夜大人,受到您这般照顾,我…小女子真的很开心!”

不能太过见外,也不能太过依赖,真梦隐隐约约查觉到了幽夜身上的压力,又明白她是个善良的神明,不管是依靠还是自立,皆不可避免的伤害到幽夜的心。他尽可能的表现出得到了帮助后高兴的样子,又在心里寻思着要如何避免给予幽夜过大的担子。毕竟,这城里的人究竟有多么痛恨他的发色和瞳色,他已经亲身体会过了。

然而,幽夜也不是什么木头脑袋,即便真梦再怎么懂事,他终究是个孩子。幽夜与她的姐姐流浪过许多的地方,见识过不少人和事,就真梦这种演技,还骗不了她的眼睛。这才刚刚失去了亲人,又要搬到陌生的地方住,还要经受周围的人刺痛的目光,怎么可能高兴得起来呢?想了想,幽夜做出了决定,她没有回应真梦的答谢,一言不发的再次牵住真梦的手,把他带出了这个小房间,领到了自己的闺房里。

“今晚,就和我一起睡吧。”

此言一出,真梦先是愣了愣,紧接着慌起来,一来是和像幽夜这样漂亮的女性睡觉,有些害羞;二来他怕一起睡觉,会暴露男儿身。以前和婆婆一起睡,那是因为真梦与婆婆相依为命,胜过血亲,才没有介意。但幽夜不同,既漂亮,又是刚接触不久的人,加之真梦也是个十六岁的男孩了,而且刚刚失去亲人,内心正悲伤寂寞,在这种情况下,想保持住平常心,他还没那个信心。

“不……这不太好吧?我才刚刚成为巫女,大家看起来也不是很欢迎我的样子,要是我和您一起睡的话,恐怕会遭他人流言蜚语。”

真梦这回就没办法像刚才那样为幽夜着想了,赶紧想了借口推脱。幽夜看出了真梦不想让自己为难的心情,却没看出来真梦不想暴露身份的真意。只管牵着真梦的手往房间里带,然后用尾巴关上了门,温柔的抱住了他。

“没有关系,现在我是这里唯一的守护神,什么流言蜚语,都不会对我造成什么困扰。倒是你,陪伴了你这么久的婆婆去世了,还一直忍到了现在,真是辛苦你了。”

温柔的拥抱,将真梦纤瘦的身体收在怀里。她真的很久很久没有这么拥抱过别人了,只是,在以前,更多是被姐姐拥抱,而不是她拥抱别人。幽夜明白这种舒服的举动带来的安心感,所以,她决定以此慰藉孑然一人的孩子。

起初,真梦还有些许的抵抗,他害怕自己的身份暴露,害怕实现不了与婆婆做好的约定。渐渐的,担心与不安,随着快要压抑不住的悲伤,脱离了坚强的意志,流淌到他红色的双眼上。婆婆不在了,城里的人又讨厌他,现在还有暴露身份的呃危险,种种不安,最终突破了枷锁,冲撞着他真梦的心扉。作为一个在山上纯真的生活了十六年的孩子,他实在是没办法接受一下子喷涌而出的情感。晶莹剔透的泪珠还是忍不住了,在他标志的脸上画上了一道透明的泪痕,真梦开始哽咽,娇弱的身体蜷缩起来,瑟瑟发抖。紧张的气氛,逼迫他必须坚强和忍耐,所以他才能一直强颜欢笑到现在。如今,真梦不行了。

淡淡的香味、柔软的肌肤、暖和的体温、动听的轻语,一一解下了真梦好不容易戴上去的面具,看到了他真正的心情。没有放声的哭喊,没有尖啸的哭泣,真梦依偎在幽夜的怀里,一点一点的放弃了抵抗,忘记了危机。他的悲伤,宛如小河流水,在守护神的庇护下,静悄悄的流去。抱着啜泣的真梦,幽夜十分心疼,这让她不自觉的回想起自己失去姐姐的那一天。

两人相似的身影重叠在一起,令幽夜产生了一种必须由她来照顾真梦的责任感。可能是出于母性,可能是出于怜悯,亦可能,是出于其他原因。真梦不知何时,紧紧的抱住了幽夜,作为十六岁的男孩子来说,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大胆的行为。当然,这其中没有任何一丝的不轨,仅仅是纯粹的依靠。

入夜,洁白的月亮高挂在漆黑的夜空上。真梦哭累了,就这么依偎在幽夜的胸怀上睡着了。房间里的哭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安详的呼吸。幽夜第一次体会到照顾他人的满足感,遗忘总是被姐姐照顾的她,非常慈祥的抚摸着真梦的头发。幽夜盘起灵活的蛇身,铺地为床,蛇身的鳞片有些冰凉,她便脱下衣裳扑在身上,抱着真梦一起躺下。为了不弄醒真梦,幽夜就没打算把真梦的衣服脱掉。多亏了她的体贴,真梦才没有在睡梦中暴露自己的男儿身。

夜晚离去,白昼到来,鸟儿刚开始鸣叫的时候,真梦便已经早早醒来。他睡的很舒服,很沉,没有做任何的梦,一觉睡到天亮。以为失去亲人的伤痛会导致恶梦连连的真梦,不可思议的睁开了双眼,看着陌生的房顶,睡眼朦胧的环顾着四周。有一股温热的呼吸,扑在他的脸上,反应性的侧过头去,真梦的脸离幽夜的脸仅有毫厘之差,险些就要唇齿相交了。

“啊唔!”

两人的呼吸交融在一起的瞬间,真梦骤然清醒。因为过于惊讶,差点大叫出声,好在反应够快,在发出叫声前,真梦用勉强能动的手捂住了嘴巴。幽夜的呼吸相当安稳,没有一点被打扰到的样子,确认自己没有吵到幽夜之后,真梦开始估摸他自己的处境。

首先,他被幽夜赤身裸体的抱着,而且是贴得很紧的程度,他只有一只手能勉强动弹;其次,他发现自己身子底下的是幽夜的蛇身,即便铺了一件衣裳,真梦仍然能清楚的感受到那一片片冰凉坚硬的鳞片;最后,他身上穿的还是昨天的衣服,结合幽夜紧紧的抱着他来看,男儿身的事实应该还没有暴露。

得知幽夜还不知真相后,真梦松了一口气。然而,幽夜熟睡时自然的挪动身体,又让他再度紧张起来。他的左肩,由什么柔软的尤物压迫着。害羞的孩子把头扭到了另一边,咽了口气,随后低头,看了看幽夜抱着自己的白皙手臂,思考着要如何脱离现在这个窘境。

幽夜的左手在他的身前,右手在他的脖子后,看起来好像抱着真梦感觉很舒服的样子,就差蛇身都一起缠上去了。其实,要是平时的话,蛇身是肯定把真梦死缠住了,毕竟平时也是因为睡觉时无意识的举动才把衣服搞的破破烂烂,之所以能这么安分,是因为幽夜在睡前,给自己的麻烦的庞大身体施加了定身的法术,避免隔天起来可能会出现的绞死了真梦的悲剧……

真梦想用空出来的手,尝试把幽夜的手移开,本以为会有点艰难,却没想到非常轻松的成功了。觉得自己得救了,真梦再度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起身,并把幽夜裹在身子上的衣服,盖在了幽夜裸露的娇躯上,然后再爬下了蛇身,恭敬又充满谢意的对温柔的守护神行过一礼,便开门离去。

早晨的外头有些冷,因为昨天晚上穿着衣服睡觉,离开房间后,真梦冷得直打哆嗦,双手抱在一起,缩着身子,走到了自己的房间面前。

从今往后,至少有三年时间,要在这里生活了。他不得不感叹起来,面对陌生的环境,城里人的敌意,还有身上背负着的谎言,真梦怀念起来过去的生活。不过,他拍了拍自己的脸蛋,摇摇头,决定坚强起来,不能老是惦记着过去,接下来的日子还得好好的当一个“巫女”呢。

不过,巫女到底需要做些什么事呢?没当过巫女的真梦,低着头,沉思着推开了门,开始了他的新生活。

日月城守护神的巫女,真梦只是听婆婆提起,而婆婆在作为巫女时的日子里,真梦也没有亲眼见识过。因此,他对巫女究竟要做些什么,一窍不通。清晨的冰冷,被初生的太阳赶走,真梦和幽夜的房间都向着东方,因此采光非常好。明亮的光芒透过了纸窗,照亮了真梦的房间。他这才知道,自己已经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思考很久了。真梦还没得到答案,可时间并不会那么宽容的等待他,再过一会,幽夜应该也要醒了。不知道巫女确切的工作,就只好从他知道的内容开始,照顾守护神,就是巫女最基本的工作。真梦整理好仪容,出门打了盆水洗洗脸,准备好了之后,规规矩矩的立在幽夜的房间门前。

他稍微有点紧张,不知该否唤醒幽夜,还是任由守护神睡到自然醒为止。神社内陆陆续续有人醒来,神官和侍女们开始出现在走廊上,可能是因为这个后院只有守护神和巫女的房间,再加上这里的位置处于神社的最后面,很少有人会通过这里。

真梦很尴尬,他不太喜欢这里的人看着自己的眼神,尽量的不想被其他人看见,又不知道该不该叫醒幽夜,站在了门前犹豫不决。

幸好,幽夜不是什么爱睡懒觉的神明,她难得没有做恶梦,非常舒适的张开双眼,醒了过来。刚刚起身,就注意到盖在自己身上的衣裳,然后便转头看看自己的身边,原本被抱在怀里的真梦已经不在此处,幽夜眉头一皱,到处看看,发现门口有个被太阳照在门上的人影。她稍微的打量了一下,确认那人影是谁之后,快速起身,随手一挥,便接解除了定身术,一直固定着的蛇身大幅度的摇摆起来,恢复了感知。麻利的穿好了衣裳之后,幽夜立刻来到门前,把巨大的门拉开,看到了在房间前有点慌张的真梦。

“啊!早上好!幽夜大人!”

见到了幽夜之后,有点安心又有点惊讶的真梦,让幽夜觉得很可爱。

“早上好,真梦。”

“幽夜大人……我有些问题想要请教一下。”

“什么事呢?”

幽夜微笑着等待真梦的提问。

“巫女,除了照顾您之外,到底还要做什么事呢?”

听了真梦的问题,幽夜稍微有些惊讶,然后又很快的接受了真梦不懂巫女该做什么的事实。毕竟是一个在山上生活了十六年的孩子,日月城里大多数人都憧憬的巫女,在真梦眼里也只是个陌生的职位。

“也是嫩,抱歉,我没跟你说清楚神为巫女该做什么事。嗯……这样吧,今天你就跟在我身后,寸步不离,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好吗?”

“这就是巫女的工作吗?”

真梦不解的歪了歪脑袋。

而幽夜却摇了摇头。

“以后你就会知道了。”

幽夜不直接告诉真梦巫女的工作,是有原因的。而这个原因,将会是一个比较大的挑战,不管是对于幽夜来说,还是对于真梦来说。

“你先进来,我给你打扮打扮。”

离开不久,真梦再次踏入幽夜的房间,昨晚因为心情问题,早上又太过慌张,直到现在,真梦才看清楚了幽夜房间的奢华之处。从来没见过这么多华丽装饰的孩子,不由自主的张开了嘴,发出了好奇的感叹声。幽夜本不喜欢房间里这些无谓的装饰,但是看到真梦这种可爱的反应,又忽然觉得不是毫无意义的东西。她带着真梦来到梳妆台前,尾巴靠近尖端的部分,停放在桌子前,示意真梦坐下。

让守护神给自己打扮已经是很光荣的事情了,这还要坐在守护神身上,真梦哪里敢,直直摆手摇头,表示自己站着就好。

“这房间的东西都是为我专门订做,就算你站着,也不一定能照到镜子,还是听我的话,乖乖坐下就好。还是说,身为守护神的巫女,却要违背神明大人的意思?”

幽夜假装生气的样子,想要吓唬吓唬跟自己客气的真梦。

“真梦不敢,请幽夜大人不要生气,我只便听大人的话就是。”

不希望幽夜因自己而动气,真梦便乖乖的听话坐下。这屁股坐在幽夜的蛇身上,首先感觉到了坚硬而冰冷的鳞片,其次再感觉到覆盖在鳞片下的柔软蛇躯。因为双眼看不见,所以这种感觉相当奇特,毕竟真梦遇到过的蛇都没有这么巨大的身躯。怀着小激动和害羞还有一点点紧张的心情,真梦坐在幽夜的尾巴上后,安静的等待着幽夜为他打扮。

幽夜看了真梦鲜艳的红色长发一眼,白皙的手指穿过柔顺的发丝,顺着如丝绸般丝滑的头发,往下梳过。如此舒适而美丽的长发,在日月城里却是遭人唾弃恐惧的“东西”,幽夜怀着复杂的心情,拿起了台上精致的红木梳子,打理着真梦的头发。所谓打扮,其实是为了向日月城的所有人宣布新一任的巫女前,能够尽量的维护住城里人们的安定。至少,要在宣布完之后,才能让其他人知道,这位红发红瞳的“少女”是接下来侍奉在守护神身边的巫女。



经历过数次与红色有关的灾厄,日月城的居民们对红色的东西有如此的反应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即便是成为了神明的她,受到恩惠和拯救的人民依然对她那双赤红色的眼睛感到恐惧。所以,幽夜第一次见到同样有着一对红色眼瞳的真梦时,已然产生了一种想要去保护他的心情。

梳过了头发,幽夜开始为真梦打发髻,她先把头发扎成了几条三股辫,然后再捆在一起,及下功夫,就扎了一个漂亮的“团子”,外围由一圈三股辫装饰,看起来仿佛一朵红花似的,非常漂亮。

“怎么样?好看吗?”

对于自己的得意之作,幽夜稍微有点忘形的问着真梦。

然而,真梦的眼睛看不见任何东西。直到他传来了有些困惑的声音,幽夜才记起来真梦眼睛的事情。

“啊…!对不起,真梦,我————”

“没关系,我‘看’得见。”

真梦知道幽夜为什么道歉,不过,还没等幽夜把话说完,他就抢着打断。

真梦双手绕过头,仔细且小心的触碰着自己扎好的头发,随后又顺着自己的头,轻轻的划过每一处。好像真的看得见一般,开心的对幽夜回答。

“嗯!很好看!”

真梦从小就被婆婆当作女孩子来养,喜爱给真梦作各种打扮的老人家,一直教导着孩子如何扎好看的头发,再加上为了替代视觉从而变得敏感的其他感官,即使双目失明,也不妨碍他对给自己化妆,更不妨碍他确认自己现在的样子。任何一下在他脸上的触碰,真梦皆能清晰的在脑海里勾画出一整副模样。长年的努力下,他几乎可以借用其他感观来做到视觉能做的事情,真要说什么是现在的他做不到的话,那就是如何分辨颜色这一点了。对于出生就失明的真梦来说,他实在是无法理解,能被婆婆喜欢,又被城里人们讨厌的“红色”,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你这样就能知道到底好不好看吗?”

幽夜早已见识过真梦这神奇的本领,但还是有些半信半疑,她不是不相信真梦做不到,而是担心这孩子在勉强自己。

“嗯!请不要为我担心,除了颜色之外,我其实和普通人一样能‘看’东西,只不过我用的方式有点不同。”

自懂事以来,真梦认识的人就只有婆婆一个,没有受过别人的欺负,因此不会对自己双目失明感到自卑。再加上他本性坚强开朗,早已不会为失明而感到苦恼伤心。不过,对于不能看见颜色这一点,真梦依然多多少少感到有些遗憾就是。

“那就好,头发我帮你扎好了,接下来把巫女服换上,然后像昨晚那样,把丝巾盖在头上,直到我让你……”

“诶!?”

真梦又一次打断了幽夜的未说完的话。

“对啊……换衣服……!”

真梦衣服恍然大悟的样子,烦恼的捂住了头。幽夜不知真梦为何如此,双手搭真梦肩膀上,担心的问道。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啊!不不不,那个……这个……”

真梦绞尽脑汁,着急的寻找着办法。他明白,按照这个情况,幽夜肯定会亲手给他换衣服,这要是衣服底下的男儿身被看到,那一切就结束了!他支支吾吾,嘴巴张张合合,额头甚至还急出了汗。

“我自己换衣服就好!”

情急之下,他决定向温柔的守护神大人撒谎。

“为什么?虽说你能以其他方式替代你的眼睛看东西,可换衣服还是有人帮你会比较方便吧?而且,你也没穿过巫女服,自己一个人会很花时间的呀。”

真梦真的很感激幽夜,可现在这份体贴,反倒成为了他目前最大的危险。无奈之下,他决定利用幽夜这份关心,借此为现在,还有以后,搭起度过危机的桥梁。

“我、我其实,小时候因为太顽皮,在山上玩耍的时候受过伤,身上有很多难看的伤疤,所以……”

因为心虚,真梦最后越说越小声。他十指相扣,紧张的咬着嘴唇,低着头,在心里一边向幽夜谢罪,一边祈祷着对方不要查觉自己的谎言。

也许是打小开始就被婆婆当作女孩养的关系,即便真梦很清楚的意识到他是男孩子,也没有要成为女孩子的想法,可他的行为举止,甚至连脸上的表情和说话的语气,都胜似一个妙龄少女。本该看起来十分可疑的举动,在幽夜看来,不,可以说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一个相当可爱的女孩子的反应。

他不想让别人给他换衣服的理由非常之女性,他害羞又有点不安的表情也非常之女性。这就是婆婆那么安心让他去当巫女的原因,只要不是亲眼看见真梦的身体,估计不会有人会怀疑他的真实性别。

“真是对不起,想不到你还有这种情况。既然如此,我待会就教你巫女服怎么穿,学会了之后,你就自己在房间里换,换好了再过来找我,好吗?”

幽夜的眼神流露着怜惜,一想到这么可爱的孩子身上有不想让别人看见的伤疤,就感到伤心难过。理解了真梦的难处,幽夜便不再多加纠缠,她保持着让真梦坐着自己蛇尾的样子,挪动着长长的身躯,取下早就放置在房间里、为真梦准备的巫女服。

细心的教给了真梦穿巫女服的方式后,目送着真梦离开房间,耐心的等待着他换好衣服。

宽广的房间,霎时间回到了寂静的状态。幽夜回到梳妆台前,看着桌子上精致的梳子,不自觉的露出了微笑。以往的巫女,年纪都比较大,作为守护神,基本只是被侍奉,不可能会有这样的机会。一直作为妹妹被姐姐保护和疼爱,使得幽夜逐渐的憧憬着成为一个姐姐。

流浪的过去,软弱的自己总是给姐姐添麻烦,遇到危险亦是只能躲在姐姐背后。每次看着姐姐受伤,却又对自己露出坚定而温柔的笑脸,幽夜就会感到自卑和无力。直到成为了神,拥有了力量,幽夜才能为姐姐出一份力,和姐姐一起分担。

“这就是当姐姐的心情啊。”

幽夜回想起昨晚睡觉时的舒适感,对她来说,真梦小小的身体抱起来十分舒服,可能是长期生活在山上的原因,那孩子的身上有股淡淡的清香,配合上柔嫩的肌肤,还有温暖的体温,让幽夜爱不释手。

如此漂亮可爱还乖巧的孩子,仅仅因为与他没有任何直接关系的红色,就被全城的人视为忌祸,实在是让幽夜感到悲伤。一年前,她没能从那骇人的“红色”中救下姐姐,那这一次,她至少要从“红色”的诅咒下,帮助“妹妹”。

“妹妹。”

一想到多了个妹妹,幽夜便高兴得难以自抑。她双手抱着为真梦梳过头发的木梳,在房间里开心的爬行。

蜿蜒的蛇身如同她此时上下起伏的心情,惹人怜爱的可怜孩子,已经在幽夜的心里成为了一个必须要要保护的对象。这份坚定,便是她用以对抗失去姐姐后懊悔失落的力量。如此一来,即便是要面对全城人民,并且宣布不受待见的真梦为巫女,幽夜也不觉得是什么难事了。

另一边,真梦拿着为他准备好的巫女服,确认房间门关好之后,为幽夜相信自己的谎言而松了一口气。他实在想不到,短短一天不到的时间里,竟然就遇到了两次差点暴露性别的危机,好在最后皆是有惊无险的度过,没有酿成不可挽回的大错。摸摸手感舒适的巫女服,真梦一边考虑着以后还有可能出现的情况,一边按照幽夜教给他的方式,快速的穿好了颇为麻烦的巫女服。抚一抚穿着在身的服装,真梦情不自禁的露出微笑,长这么大人了,他还是第一次穿上这么好的衣服。

确认完毕之后,真梦按照幽夜说的,回去她的房间。听到真梦在门外的呼唤,沉迷在有了值得保护的“妹妹”的愉快心情里的幽夜,立刻回过神,三两下就来到门前,拉开房门。门外刚好吹起一阵清风,在温暖的阳光与清爽的凉风的陪伴下,穿着白绿配色巫女服的真梦,印入了幽夜的眼中。

仿佛人偶一样漂亮可爱的孩子,给予了幽夜十分强劲的视觉冲击。说实话,她对于自己的面容还是有些自信的,再加上她的姐姐朝日也是个大美人,能令看惯了美貌的幽夜感到震撼的面容,她还是第一次。朴素无华的巫女服,产生了绿叶的效果,衬托出真梦娇艳的面孔,白色的衣裳,深绿色的裤裙,与其过腰的红色长发,奇妙的搭配出一种无法言喻的观感,配合真梦整体楚楚可怜的气质,宛如池塘之中绽放的一朵血莲,夺人眼目。

注意到幽夜愣住了的真梦,以为自己哪里穿得不对,有点紧张的问出声。

“幽夜大人,您怎么了?是我哪里穿得不对吗?”

目瞪口呆的幽夜没有回答慌张的真梦,只是默默的伸出双手,捧住了眼前这位巫女柔嫩的脸颊。她已经看得出神了,虽说一开始幽夜就知道真梦是个美人胚子,可没想到,竟会有这种天仙样貌。

“幽夜大人?幽夜大人。幽夜大人!”

起初,被幽夜忽然捧住脸的真梦稍微吓了一跳,随后,他敏感的身体,感受到幽夜仿佛要穿透他身躯的视线,心生羞意,脸却动弹不得,只好急忙的叫上几声,试图把幽夜恍惚的意识拉回来。

这三声叫唤,一声小心紧张,低声试探;一声,轻柔平常,一如既往;一声鼓足底气,放声呼喊。这叫唤过后,方才令幽夜清醒,松手后撤。

“对、对不起,吓到你了吗?”

意识到自己失态之后,幽夜急忙收回双手,担心的问着真梦。

“些许,不过没事。与其说是吓到,不如说是有点意外,并无大碍。”

听出来幽夜对刚才的行为感到一点自责,真梦便面露微笑,表示无事,顺便原地转了一圈,改变话题。

“幽夜大人,您看一眼,我穿得是否有问题?”

可爱的举动,一下子吹飞了幽夜的愧疚,她险些就没忍住想要紧紧抱住真梦的冲动,用心的扫视一下真梦的穿着。对于常人来说,穿巫女服不算难,倒是有点麻烦,这些个麻烦的地方,对于盲人来说,难度就上升了不少。然而,对于真梦来说似乎根本没有这种困扰,就像幽夜教给他的那样,端正的穿在身上。一方面,令幽夜感到佩服,另一方面则是增加了对其能力的信任。

“很漂亮,没有任何问题。”

感慨万分的幽夜,从她的衣兜里取出一条白色丝巾,盖在真梦的头上,她牵起即将就任的新任巫女的手,微笑着说道。

“我们走吧,接下来,就是你真正成为巫女的时候了。”

尽管真梦心里的不安没有完全消除,他还是决定相信幽夜,相信自己,迈开步伐,走在幽夜的身边。手里的温度安抚着他的紧张,柔软的感触,淡化着他的忐忑。真梦依然记得初来日月城的遭遇,那种勃然大变的态度,视其为怪物的眼神,肮脏的辱骂,毫无慈悲的攻击,就像是烙印一般,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不过,他也清楚的记得,与幽夜相遇之后的安心,就像现在这样,不管有多么的害怕和不安,只要呆在美丽的守护神身边,翻滚的波浪就会平复,所有的一切,就像是平静的湖面似的,波澜不惊。

整个日月城的人,全聚集到日月神社前,在幽月昨晚的安排下,神官们勤勤恳恳的完成了他们的工作。虽说大部分人不满真梦成为巫女,但既然守护神自己开口钦点,再加上真梦确实带上了蛇龙玉佩,他们便不再多嘴,只是忠诚的按照守护神的吩咐去做。仪式已经准备好了,城民们也全招来了,接下来,就是幽夜向大家宣布新一任巫女的重要时刻。

这巫女的就任仪式,其实没那么复杂,就是向大家宣布之后,由守护神启动灵脉,为巫女佩戴的玉佩注入灵力即可。不过这次的巫女有些特殊,且不说隐藏起来的性别,最主要的一点,还是那一头过于亮眼的红发。

幽夜牵着真梦,来到了所有人面前,若非真梦现在头戴白丝巾,恐怕城民们会一瞬间骚乱起来。她用强壮有力下半身,高高的撑起上身,俯视众人。其实在以前,皆由地位更高的神龙,也就是幽夜的姐姐朝日来宣布新任的巫女。比起能在苍穹翱翔的朝日,幽夜只能像这样高高的抬起身子,来勉强达到姐姐那般得到众人仰视的效果。她清楚,这样远远不够,远远不够,为了达到姐姐的高处,在蛇身到达了极限之后,她甚至还伸出了手,只为达到和姐姐一样的高度。

可惜,差远了。

这就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失落的看了一眼一望无际的天空之后,幽夜的视线回归到充满期待的城民身上。先是冷静的深呼吸一口,先从灵脉中汲取灵力,她全身上下发出了淡淡的白光,随后神社前的地面上,浮现起好似雪花的幽白光点,这些白色的光逐渐汇聚在幽夜身上,使其看起来神圣不可侵犯。

“在我身边的这位少女,将是间断了一年后,新任的巫女。戴在她身上的蛇龙玉佩,就是最好的证明。接下来的三年,巫女便是守护神的侍女,是守护神的代表。她是神的嘴,诉说神的旨意和祝福;她是神的眼,守望大家的平安和幸福;她是神的耳,聆听大家的心愿和苦难。今后,她便是最接近神的人,日月城的人民们,必要铭记于心。”

实际上,历届巫女就任仪式都没有讲这样的话。幽夜这段话,目的是给城民们一种巫女的神圣感,告诉大家巫女多么重要,方便待会揭示真梦的容貌。说罢,城民们纷纷弯腰行礼,郑重的说道“尊重神的旨意。”大家的声音整齐响亮,仿佛整个日月城的每一个角落皆可听清,这让安静站着的真梦不由得哆嗦了一下,紧张起来。高高在上幽夜盘旋身体,没一会就来到真梦面前,双手捧着白青相间的玉佩,为其注入灵脉的灵力。

接收了灵力的玉佩微微发亮,同时,真梦清楚的感受到,有一股温暖而奇特的力量,正缓缓的流入体内。幽夜奇怪的皱了一下眉头,曾经见识过好几次姐姐为玉佩注入灵力,明明每次都是简单注入一些,玉佩就会发出相当耀眼的光芒。这次注入的灵力明显比以往的量要多,却还不见玉佩像以前那般发亮,本就觉得自己比不上朝日的幽夜,顿时间又开始自卑起来,从而加大了从灵脉里吸收的灵力,灌入至玉佩之中。

“呜!”

流入真梦体内的力量越来越多,有点难受的发出了一小声呻吟。专注的幽夜没有听见,全神贯注,好一会儿之后,这玉佩才终于发光。说实话,幽夜在中途都开始担心万一做不到那该怎么办才好,急得她白皙的肌肤都冒出了豆粒大小的冷汗。好在最后还是顺利结束,也就是比以前稍微花了一些时间。

至此,巫女就任的仪式就完全结束了,不过,对幽夜和真梦来说,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开始。

“我接下来要掀开你的丝巾了,准备好了吗?”

噗通,噗通,这个时候,终于要来了!在曾经伤害、不,接下来也有可能被伤害的日子里,让全城的人看到自己被认为是忌祸的外貌,若不是有幽夜担保,恐怕与自杀毫无两样。即便早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到了真要这么做的时候,鸭梨又变得更大了。他不禁瑟瑟发抖,咬着嘴唇,一声不响的愣在原地。信任和怀疑在他的内心如同水火之势,久久不能得出结论。

“如果不行的话,那就下次吧。”

幽夜看得出真梦的紧张害怕,毕竟已经亲身经历过一次追打辱骂,当时要是没遇到她,估计真的凶多吉少。幽夜也不是不能理解,于是牵起真梦的手,想回去神社以后另想办法,不料真梦反过来留住了她,将塞在喉咙的气使劲的咽下去,对幽夜点点头,慢慢的拉下丝巾,战战兢兢的说道。

“小女子名为真梦,从今后起便是侍奉守护神幽夜大人的巫女,还请各位多多指教。”

红色的发丝在风中漂荡,赤红色的无神的眼瞳,映照在所有人的眼里。原本还充满期待的城民们,目瞪口呆,一声不响。

真梦的双眼虽看不见,却清晰的感受到了全城居民们惊异和恐慌的眼神。那些眼神,尖锐得像一根根银针,穿透他的皮肉,直达他的内心。他只能听见人们倒吸冷气以及频乱的呼吸,这种安静的氛围,形成了一种巨大的压力,碾压着他纤瘦的身躯。长时间没有任何反应,真梦越来越怕,开始不自觉的握紧双手,蜷缩身体,瑟瑟发抖,活像一只担惊受怕的小动物。幽夜实在看不下去了,抱着真梦的肩膀,对着处于惊恐和诧异中的居民们再次大声宣布。

“我再说一遍,今后她就是守护神的巫女,不接受任何的反对,所有人必须尊重她作为巫女的身份!”

厉声下令,将居民们从韩怕中拉了回来。这些个民众那个敢忤逆守护神的命令,便开始窸窸窣窣,直到最后才不整齐的回应着作为守护神的幽夜的命令。幽夜对此很失望,无奈的摇了摇头,就这么抱着真梦的肩膀,带着可怜巴巴的孩子回到神社里头去。

一路回去,两人没有说话,心里有着各自的想法。真梦在想,居民们的态度明显,隔阂过大,他到底能不能好好的与城里人相处,并且照顾好幽夜呢?幽夜在想,城民们就算表面听话,背地里肯定是处处坏话,指不定在自己看不到的时候,还会欺辱无依无靠的真梦呢。一人自责,一人负责,两者相交,亦不相叠。



说过了几句安慰的话语,幽夜将真梦送回房间。她已经把真梦完全当作妹妹,妹妹郁郁不欢,做姐姐的自然跟着不高兴,她一不高兴了,就不给别人好脸色看。白蛇幽夜与青龙朝日不同,相同的慈悲,给予不同的人。朝日心胸宽广,包容力强,她的慈悲可以给予任何人,至于幽夜,她只给把她的温柔,赠予她所关心的人。不是说幽夜心胸狭窄,只不过她见过太多辜负了姐姐的人,导致了她现在这般心境。若非为了姐姐,她甚至都不一定在这朝夜城里继续当守护神哩。

前去神社的路上,幽夜见到几个神官和侍女,围成一团,嘀咕着什么。幽夜没有过去喝住他们,举起右手,掌心里燃起一团苍紫色的火焰,随即逐渐燃烧,最后包围了幽夜全身,与周围浑然一体,难以分辨。这是她施展了法术,常人看不见幽夜的身影,动起来没有脚步声,双眼更是看不见,就算是幽夜身躯巨大,他人也不能查觉。幽夜就依仗着隐身的法术,大胆的来到了神官和侍女们旁。

“你说幽夜大人到底怎么回事呀?明明朝日大人就在她眼前被那红雾所害,现在还敢请个这样的孩子来做巫女!”

“是呀是呀,我到现在还记得朝日大人遭禁忌的红雾所害的情景,真是太可怕了。”

“这女孩是上任失踪的巫女的养女,会不会就是这个女孩的原因,才导致上任巫女假装失踪逃到山里去了?”

在这些人交头接耳,有事不做,在这庭中胡乱猜忌,引得幽夜胸口阵阵怒火,直接在这帮人的身边现身,开口呵斥。

“你们这帮人在这做什么?很闲吗?要不要我给你们支点事儿做做?”

硕大的白蛇躯体在他们身边忽然出现,把这帮闲言乱语的神官侍女吓得不轻,纷纷跪倒在地,对幽夜谢罪认错。其他路过的人不敢看热闹,有什么事便做什么事,低着头不敢多看一眼,急匆匆的走过。生气的幽夜大人,弦彦都没她办法,只有那朝日姐姐才能制得住。如今青龙朝日早已不知去向,弦彦又出门不在,没有人能镇得住幽夜的情况下,不想惹火上身的其他人只得事不关己的溜开。

得罪了幽夜的神官侍女们,纷纷害怕求饶,他们怕的不是守护神大人要了他们的命,而是在他们的体内“种火”。这火不是寻常火,幽夜把这火种到人的心里去,只要有令她不悦的事情,她就能点燃种在人心里的火焰,由内而外的焚烧。种火不会置人于死地,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已经说了,新任的巫女就是守护神的代表。对她出言不逊既是对我的不忠,在这朝夜城里,对神的不忠会有什么下场,你们应该都见识过了吧。”

幽夜冰冷骇人的眼神,俯视着跪倒在她面前的下人,这已经不是她第一次处罚别人了。自从朝日不在,幽夜的性子就变得很暴躁,很容易像现在这样发脾气。隐藏在冷漠外表下的怒气,显得格外可怕,没等幽夜种火,几个下人就已经吓破了胆,面色铁青,其中一个侍女更是吓得晕了过去。

“幽夜大人?”

这时,真梦正好从房间里出来,听到了他人求饶的声音,便走过来听听究竟。除了恐惧与胆怯的求饶声外,回荡在风里的呵斥声,最为让真梦意外。认识幽夜以来,他总是见到白蛇守护神善解人意和温柔的一面,从追击的居民们手中保护自己、从去世的婆婆手中接待自己,还有方才在所有人面前庇护自己,处处体现着幽夜对真梦的关怀。所以,对于幽夜如此冷漠的一面,真梦不得不感到意外。

“真梦?你怎么在这?”

幽夜转身见到真梦,手中刚刚才燃起的苍紫色火焰,一下子熄灭,她担心的扭着身子来到真梦身边,双手轻柔的按住真梦的肩膀,左看看,右看看,确认真梦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我觉得身为服侍守护神的巫女,还是该陪伴在您身边的好,所以就出来找您,路过的时候刚好听到您的声音,就……”

真梦说着,失明的双眼朝着另一边仍保持着下跪姿态的神官和侍女们。

“不关你的事,只是几个游手好闲的家伙吃饱了没事做,聚到一块后口无遮拦罢了。”

幽夜对待真梦的态度和对待那些人的态度,仿佛就像是两人似的。这时儿温柔,那时儿冷酷,不知道哪个才是幽夜真正的性格,导致周遭的人都对她带有一种畏惧感。察觉到大家害怕着幽夜,真梦小手招招,示意幽夜凑近点,等幽夜弯下了腰,他再稍稍踮起脚尖,在众人的守护神耳边低声说道。

“幽夜大人,我初来乍到不久,众人不能信服于我实属常情,加上我这发色和眼睛,似乎有什么让大家感到不舒服的原因,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皆是情理之中。还请求您,大人有大量,对大家宽容一些。”

幽夜听完,看看真梦,又看看跪地的神官侍女,挺起丰满的胸膛,深吸一口气。

“这就是你们胡乱猜忌的不详的孩子。”

再挥手,宽袖拂动。

“起身吧,这次就放过你们,以后就别再犯这样的事情了。”

在真梦的劝说下,幽夜冷静些许,胸中的怒火逐渐平息。既然当事人真梦都无所谓了,她也觉得没有必要对这些人进行严惩。几人得到饶恕,激动得五体投地,万般道谢,随后纷纷起身,快速的离去,免得让幽夜大人觉得碍眼。

人走之后,真梦对幽夜微微一笑,幽夜则回以无奈的笑容,一手摸着他的头。

“真梦,你的温柔善良是好事,可这城里不认同你的人还有许多。你早上也见识过了,纵使我出口下令,城里的人们依然难以接受你成为巫女的事实。若没有跟在我的身边,尽量不要一个人在外面走动。明白吗?”

“明白。”

真梦不想让幽夜多加担心,乖巧的点点头。懂事又听话的孩子总是惹人喜爱,幽夜弯下腰牵住真梦的手,心情好了许多,温柔的说道。

“真梦,你眼睛看不见,好好牵着我的手,我带你游览一下朝夜神社,顺便跟你说说巫女的工作,好让你心里踏实点。”

露出慈祥笑脸的幽夜,得到真梦的回复后,牵着他的小手,在其他人有些意外的眼神下,开始带着他在神社里参观。他们先来到神社前庭,真梦听到了许多声音,明白现在征油有许多人在此参拜。前庭分为三个部分,通过众多鸟居的参道而来,迎面便是进行参拜祈愿的拜殿,于参道的入口处,有一朴素的手水舍,供前来参拜的人清净双手。拜殿后面的建筑,则是币殿,币殿又称中殿,顾名思义,处于神社前庭的中间位置,币殿是供奉币帛的地方,而中殿后面,就是主神栖息的场所,也就是朝日的房间,正殿。朝日和幽夜的房间正好相对,只不过朝日住前庭,幽夜住后庭。

从侧边参道绕过了在神社里被称为玉垣的栅栏,幽夜光明正大的带着真梦来到参拜的人们面前。大家一方面对着能近距离见到朝夜城的守护神白蛇大人而感到惊喜,另一方面又对她身边红发红瞳的新任巫女感到避讳。幽夜对众人的避讳很不愉快,若不是看在真梦根本没有在意,反倒是对神社前庭热闹的景象充满好奇,便不多思绪,只管带着还未习惯城里生活的真梦见识一下世面。

接着,幽夜带着真梦来到神社入口处右侧,这里是绘马的击中场所,墙上挂着的绘马是人们书写在上面的愿望。真梦表示他也想挂一个,幽夜嘻嘻一笑,命人去授予所拿来一块绘马,交给了真梦。然后,他们经过了一龙一蛇的守护神像,到了神社的社务所,社务所在绘马集中所的对面,位于神社左侧,这里是神职人员处理神社事务的场所,神官和侍女们在这里处理信徒们参拜呀、捐赠啊、求签啊之类的请求,还有为神社筹备祭典等等的大小事务,可以说神社的神官们基本都在这里工作。

再来,通过左侧的参道,幽夜带着真梦来到位于神社左庭的宝物殿和神乐殿,宝物殿里收藏的基本是他城的大名或者是从什么地方寻来的贵重物品,戒备森严,有不少武职人员看守,在宝物殿后面的,则是神轿殿,里面收藏着朝夜神社的神轿,只有在什么重大的祭典时才会抬出来。最后,就是身为巫女的真梦工作需要到来的地方,神社的神乐殿。这里是巫女向神供奉神乐的场所,巫女在这里进行的神乐,除了是为神献上舞乐之外,还能清除神的疲劳,为神平静心情、清静思绪。

“神乐舞,难道就是婆婆教给我的巫女舞吗?”

安静的听完幽夜的解说后,真梦恍然大悟。

“哦?你已经会神乐舞了吗?”

本想趁机教给真梦神乐舞的幽夜,不知为何,看起来有点失望。

“不知道是不是……”

到底是不是神乐舞,真梦不清楚,除了婆婆教给他的舞蹈,他从没学习过其他的舞,婆婆也没告诉他这舞是什么来头,真梦自己跳得高兴,亦没多问。

“那,你现在跳一支舞给我可好?”

“诶?”

幽夜灵光一闪,脸上一抹有意思的微笑,牵着真梦走上了神乐殿。

朝夜神社的神乐殿不是很大,长宽各为三丈的正方形平台,四面分别立有六根柱子,每三根为一边,第三与第四根之间间隔最大,作为门,四面皆为如此。每两根柱子就会设置一席门帘,平日基本全数放下,只有巫女起舞时,才会把门帘拉开。从平台到天花大概一丈高,神乐殿的上方是常见的悬山顶,四个翼角上装饰着两条龙与两条蛇,向着东边的两角为龙,意为日出东方,指龙神朝日,向着西的两角为蛇,意为日落西方,指蛇神幽夜。朝夜神社的巫女,会在有重要仪式的时候,在这个神乐殿跳舞祈福。求雨时,则以美丽的舞姿为方式,神乐殿为媒介,保护吸引灵脉灵力的蛇神的安全。

由于今天不是什么大节日,所以神乐殿没有对前来参拜的信徒开放,宽阔的神乐殿里,只有真梦和幽夜两人。幽夜领着真梦到神乐殿的中心,然后对着周围的门帘挥动长袖,本来全都拉开的门帘齐刷刷的落下,神乐殿内失去了外面照来的阳光,顿时昏暗无比。然而,对于永远处于黑暗里的真梦来说,有没有光照都是一样的情况。那为何,幽夜要这么做呢?为了不让他人看见?没有必要,真梦迟早要在别人面前跳舞,这么做没有任何意义;为了不让真梦有所芥蒂?真梦虽然对周围的视线感到敏感,可现在神乐殿没有对外开放,就算不拉门帘,这儿亦不会有他人前来,神官和侍女现在整在外殿忙得晕头转向,就更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了。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实际上,神乐舞有两支,一龙一蛇,一阳一阴,龙阳之舞活泼精神,振奋人心,手舞足蹈如阳光一样光彩夺人;蛇阴之舞柔和安详,安抚人心,举手投足若月光一般宁静祥和。两支舞一朝一夜,是巫女在不同的神举行仪式时分别为神献上的舞蹈。可是,长年以来,朝夜城更加重视代表白昼的龙神,举行求雨时最重要的同样是朝日,于是乎,长年以来,本该为两位神献上的舞,只有一支出现在众人面前。作为代表月夜的蛇神,自初代巫女创舞以来,久久未见献给她的那支舞出现。即使神龙一年前已经不在了,也没有改变这支舞没有出现的结果,因为那时候的巫女已经失踪了。

幽夜已经不记得了,不知何时开始,她渴求着那支不曾出现的夜月神乐舞,也不清楚是为了什么。到底是羡慕,亦或是嫉妒,还是希望自己独当一面,又或是能为姐姐分担呢,或许都有,又可能都不是。无论如何,她现在只想看真梦能不能为她跳上一支月夜神乐舞。为此,幽夜闭上门帘,让太阳的光芒不属于这神乐殿内,把自己的灵力凝聚成一个微微发光的小球,从手里轻轻抛出。光球缓缓的飘到中心顶上的天花板,整个神乐殿内几乎与月夜无异。

“晚上不适合举行仪式”、“黑压压的点着火看神乐舞感觉很不详”,诸如此类,就是幽夜现在这么做的原因。她盘踞蛇身,在于神乐殿的一角,静坐。绯红的双眸期待的看着有点害羞的真梦,等待眼前可爱的巫女跳一支属于她的神乐舞。

“这里除了我之外没有别人,你可以不用顾忌那么多,尽管跳便是。”

真梦双眼看不见,幽夜觉得他可能不知道现在神乐殿的门帘已经给全数闭上,就提醒一声。其实,像真梦现在其他感观灵敏得异于常人的情况,即便有一点风吹草动,只要真梦够冷静,可以清楚的察觉到。神乐殿内一下子失去了阳光的温暖,门帘一齐落下时产生的微风,幽夜抬手扔出了什么的动作,以及——在神乐殿角落里落在他身上的期待的眼神。真梦皆知,不言。

既然神明大人都这么开口了,作为服侍守护神的巫女,便无需多言。清纯美丽的巫女向角落处的幽夜行过一礼,在没有音乐伴奏的情况下,迈出脚,呈一前一后,拂动衣袖,高举双手,交叉依偎。幽夜一见,期待的眼神转为失望,真梦此时的起手式,是朝日神乐舞,并非属于她的那支舞。好在幽夜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心里准备,毕竟真梦的婆婆从没跳过夜月神乐舞,那受教于婆婆的真梦不会那支舞,亦是理所应当的事。失落与无奈的幽夜,轻叹一口气,只能在心中独自遗憾。这不是真梦的问题,而是她自己自顾自的期待,随后落空,因此她不想把这份失望表现出来。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仅仅一声难以听闻的哀叹,真梦就了解到幽夜心情的转变。方才明明还对自己投来那么明显的期待,不过是见到了舞蹈的开头,幽夜眼神里的期待一下子就溜走了。真梦误以为是他的舞跳得不好,心中产生了疑虑。本来能跳出不亚于花魁舞姿的他,频频失误,或是走少一步,或是动作变形,一旦发生错误,就越是给他心里增加了压力,压力再变为焦躁,活泼明朗的朝日神乐舞,亦是变得扭扭捏捏,不仅没有半点欢乐的气息,还处处充满了不安和紧张。一言蔽之,难看哟。

这么明显的问题,幽夜当然不可能没有察觉。她以为真梦还没从失去婆婆的悲伤中振作,还是说依然对早上的事情耿耿于怀,所以才导致他跳得这么奇怪。为了不再给真梦增加多余的焦虑,幽夜只好开声叫停,让真梦不要再跳下去了。

岁心有不甘,可确实跳得不好,真不开心的咬着下嘴唇,低着头,对幽夜道歉。

“幽夜大人,对不起,我居然跳得这么差劲,实在是抱歉。”

“没有关系,不过是一次练习罢了,不要往心里去,下次调整好状态,再跳一次就行。”

幽夜摸摸真梦的小脑袋,温柔的安慰着他,仿佛真的是他亲姐姐一般,充满了宠溺。然而,真梦可不是被人安慰就会满足的人。他对于舞蹈的自信可谓十足,在对他恩重如山的幽夜面前,跳了一支这么差劲的神乐舞,要他不往心里去,那肯定不可能。真梦表面上挤出微笑,答应幽夜,心里倒是在懊恼和悔恨,觉得自己在幽夜面前都跳不好,若以后有什么大型的祭典,到时还得在全城人面前跳舞。要知道,城里的人们还没有认同他是一个能守护在神明大人身边的巫女,在他们面前只有这种水平的话,恐怕就不是依靠幽夜的威吓就能解决了。

两人各抱着心中遗憾的呃心情,离开了神乐殿。面向参拜者的地方参观完了,就该看看朝日神社的内廷了。神社里的人很多,神官啊侍女呀之类,住在男女分开的居住区,总共数十人,这些人在神社里负责着各种各样的工作,从大到小,几乎都被这些人承包了。他们在神社里地位不高,所以住在神社里最为朴素的住房里。即便如此,“朴素”的住房依然比外面居住区要来得更加舒服。经过下人的居住区后,走过一条走廊,就来到了神社内宽广的宅邸,住在里面的人,便是当年带着龙蛇两姐妹一起来到这里,并且建立了朝夜城,实际名义上管理着整座城的一个家族:神野。

“早安,幽夜大人。”

神野族人刚从宅邸中出来,见到幽夜后,立即弯腰行礼。当年是作为收留幽夜两姐妹的家族,如今与她们地位颠倒,贵为全城守护神的幽夜,已经不再是神野家救的落魄女子了。好在他们似乎对此没什么怨言,管理朝夜城也好,侍奉龙神蛇身也罢,十年来鞠躬尽瘁,可谓是忠心耿耿。奇怪的是,幽夜与他们相处了十年,仍然对他们一族的人抱有芥蒂,无法完全放下心来接受他们。

“早安,该忙什么就忙什么去吧。”

幽夜的态度算不上冷漠,也谈不上温和,随手一挥,命他们离去后,牵着真梦的手便要离开。

“是。”



神野家的人回过一声后起身,盯着远去的幽夜和真梦两个人的背影好一会,知道看不见为止,才匆匆离去。真梦感觉很奇怪,幽夜对待下人都会表现出比较明显的感情,可对待刚刚些人的表现却相当平淡。牵着他的手微微握紧,蜿蜒的蛇身比刚刚更加快速,在幽夜身边的真梦两脚快速的交替,近乎小跑的状态,才得以勉强跟在她的身边。

“大、大人。您可以慢点吗?”

幽夜不但没有减速,爬行的速度还越来越快,真梦已经迈开双脚跑起来了,还是跟不上,在旁人看来已经是幽夜强行拉着真梦走了。听到真梦气喘吁吁的请求,幽夜才好像回过神似的,停下了前行的蛇身,回过头去。只见真梦终于能停下来缓缓,一手按着小膝盖,嘴里喘大气,辛苦的调整呼吸。

“啊!对不起,真梦,你没事吧?”

幽夜知道自己的胡来,急忙弯身扶起真梦。蛇身的爬行的速度本就比人要快许多,真梦个子不高,步伐比起同龄男子要小,就更不用说在连壮年男子都不一定跟得上的幽夜身边陪跑。好在他以前在山上没少运动,蹦蹦跶跶跑跑跳跳一样没少,体力不比同龄男子差,才避免了真的被幽夜拖着走的尴尬场面。

“没,哈啊,没事。倒是幽夜大人,为什么这么匆忙?”

真梦注意到幽夜对神野家的态度有点奇怪,本来不太好问原因,现在倒是有了开口的机会。幽夜先是扶起真梦,轻拍一下他的背,然后看看周围,又牵着真梦的手,一声不吭的回到了内廷。花了一早上的时间,几乎逛完了整个朝夜神社之后,幽夜再次把真梦带回了她房间里。

“我房间里没有凳子,你就像早上那般坐我尾巴上就好。”

幽夜盘着蛇身,伸出尾巴一截。

“不敢,不敢。我身为巫女要照顾幽夜大人,怎么还能再让您操劳。有事您说,我站着就好。”

真梦毕恭毕敬的推托,这一早上都在麻烦幽夜,自己还什么事都没坐上,唯一一次能为幽夜跳次舞还没跳好,实在不想再让劳烦幽夜。然而,已经完全把真梦当作妹妹看的幽夜,岂会在意这点小事,再说,就真梦这么轻的体重,对她那足以把一颗小树连根拔起的蛇尾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好啦好啦,我答应过婆婆要照顾你,就已经把你动作亲生妹妹来看待了,这样子的小事无需与我客气,来,做。”

幽夜不听真梦的推辞,蛇尾灵活一盘,真梦顿时一屁股坐下,强而有力的尾巴轻易的接住了真梦,并且把他抬到了自己面前。

“你知道这朝夜城名字的由来吗?”

幽夜问道。

“知道。”

无法抵抗幽夜,真梦乖巧的坐在尾巴上,点点头。

“那你知道守护神的由来吗?”

幽夜再问。

“知道。”

真梦还是点点头,这些故事婆婆跟他说过许多次,他还能倒背如流。

“婆婆和你讲了很多呢。”

幽夜温柔的微笑,抚摸着真梦秀丽的头发。她很喜欢这么做。

“但她没有告诉我您为什么对刚刚那些人那么……不喜欢。”

真蒙古顺势,继续刚刚才那个没有得到回答的问题。此时,幽夜脸上的笑容淡去,尾巴抬着真梦,扭着芊芊细腰,来到房子中间。随后口中念咒,两手拂动,房间内顿时被一层幽光笼罩,当然,真梦看不见,他只是感受到幽夜挥动双手的动作。

“这样应该就行了。关于你这个问题,且听我细细道来。”

在可以隔绝声音的法术内,幽夜开始像真梦说明,她之所以不喜欢神野家的原因。

朝夜城外,原先预定要出门好几天的神野弦彦,已经在回城的路上了。他转着手里的枫叶,高兴的盯着枫叶看,满心期待着幽夜看到这一按照要求带来的“礼物”的模样了。

弦彦外出办事,把诸多事务交给手下去做,不是很放心。他是个喜欢亲力亲为的人,因此对交付出去的事情感到担心,在外以比预想更快的速度办完事务后,和一起外出的人回到了生气勃勃的朝夜城。

“弦彦大人,您没给蛇神大人准备礼物吗?”

与弦彦一起外出的三个人里,有一位年迈的老神官,跟随弥彦多年,每次都见弦彦外出后会给幽夜带礼物回去,倒是此次,弦彦除了手上一直在把玩的枫叶外,两手空空,便好奇的问了一声。弦彦有意思的哼笑一声,看着手里红得通透的枫叶,答道。

“我手中这片枫叶,既是蛇神大人要的礼物。”

“一片枫叶?”

另一人疑惑的追问。

“没错,一片枫叶,一片不普通的枫叶。”

“蛇神大人要这样的叶子做什么?”

跟在弥彦身后的最后一人,也追问着。

“我不清楚。到底是作什么用,又为何而求,与我无关。只是蛇神大人要求了,我便给她带来了。”

是的,弦彦从不过问幽夜要的东西的原因。他只会问幽夜想要什么,然后为她带来,只要见到幽夜高兴,他就开心,不会过多的去追究其中缘由。

来到城门,弥彦小心翼翼的收起枫叶,与守城门的兵士打声招呼。兵士们见到他,立刻弯腰行礼,恭敬无比,来往于城门间的人,听说是弦彦,飞飞让出一条路来,其中有是朝夜城的居民,也有其他来往的外人,他们皆听闻过神野家当代少主的大名,知道他就是让朝夜城如此繁华的能人,纷纷对他投以憧憬的眼神。受到如此尊重,弦彦没有摆架子,反倒是很平易近人,与他人打招呼,对还不懂礼仪的小孩子十分包容,甚至还和小家伙们小小的玩闹一番。一路走来,城民不是对他笑脸相迎,就是送他这个那个,备受爱戴。

自从他的父亲去世之后,年纪轻轻的弦彦就接管了父亲的所有工作,对于一个才十几岁的少年来说,管理好一整个城并非容易之事。他努力学习,了解民生,再加上当年有朝日幽夜改善城里的气候,最终变得比他父亲掌管朝夜城的时期更加繁盛。而且,他不止是管理好朝夜城,弦彦积极的与周边的大名来往,依靠朝日和幽夜的存在,争取到了不少合作的机会,几个城之间的交往越密切,彼此之间带来的利益就越发明显。在他的努力下,以朝夜城为中心一代,可谓是现今东瀛之地最昌盛的地方了。
这就是为什么其他城的居民对弦彦如此崇敬的原因。

与以前回城的光景大同小异,基本上是城民们热烈欢迎弦彦回城。不过,这次有了不一样的变化,一位老阿婆,送给了弦彦一些新鲜的蔬果之后,拉住了弦彦,一幅有话不敢说的样子。弦彦看出了情况,直言道。

“婆婆怎么了?有什么难言之隐吗?不要怕,尽管说出来,这城里的事就是我弦彦的事,不用担心。”

弦彦双手包裹着老婆婆干瘪的双手,眼神中充满了真挚,老婆婆先愣了一下,左顾右盼的看看身边的大伙,见大伙都点点头,老婆婆就咽了口唾沫,低着头,缓缓道来。

“您不在的这段时间里,蛇神大人找到了新一任的龙蛇巫女。”

弦彦一听,糊涂了。龙蛇巫女失踪了好长一段时间,神野家族为了找到巫女的下落花了不少心思,朝日不在之后也没办法重新做一块新的龙蛇玉佩,只剩幽夜一人施法求雨势必存在风险,按道理来说找回了龙蛇巫女应该是好事才对呀。

“这不是好事么?为何各位看上去忧心忡忡呢?”

他不解的皱着眉头,看了看居民们的反应。

“能找到巫女是好事,可这巫女本身,到底是好是坏,又不一定了。”

老婆婆是个顽固人,她见识过十年前的灾难,亦见识过一年前神龙受难的事件,对于真梦这种不知哪来的红发红瞳的人,怎么可能认同。她心里那个怕呀,真是在惊慌里度日如年,担心什么时候,他们朝夜城带来安详的另一个神,会被真梦这样宛如禁忌现身的人给害了。要不是幽夜决意要护真梦,在早上对着全城的人宣布,老婆婆恐怕这会儿什么污蔑真梦的话都说得出来。

“新任的巫女怎么了?”

这老婆婆说的饿不明不白,即使是弦彦这样聪明有能的人,亦是难以理解事情的真相。他虽然爱民如子,可心里明白,大众们是盲目的,有时候,这些人说的话不能全信,还得靠自己眼见为实,只不过,现在能先了解一下情况,到时候再看见事实还能有点准备。所以,他又开口问,希望能多听点八卦。

“弦彦大人,红色在我们这里是禁忌没错吧?”

老婆婆寻求着弦彦的认同,他沉默了一会,然后无言的点点头。

“那个新任的巫女,不知道是蛇神大人从哪里带来的,身上戴着龙蛇玉佩,留着一头红色长发,眼睛也是红色,看起来仿佛是朝夜城的禁忌成人了,实在可怕,弦彦大人,为了我们朝夜城的平安,请您想想办法吧!”

老婆婆激动的握紧弦彦的手,那瘦弱憔悴的手虽没多少力量,却让弦彦清楚的感受到其中的颤抖。看来城民们对新任的龙蛇巫女有很大意见,这让弦彦感到些许奇怪。幽夜不如朝日那么温和,对待城民的态度只能说不冷不热,可绝不会滥用作为守护神的权力,既然会让她不惜使城里的居民们感到恐慌,这个巫女肯定有什么问题在里面。

“我清楚了,大家放心,我会尽我所能,与蛇神大人好好谈谈。”

此话一出,城民们就像见到再世父母,全激动的对他行礼道谢,弦彦与大众别过后,带着随行的人,快步回到朝夜神社。

时间稍微回到弦彦回城里前。

施展了法术的房子里,真梦正坐在幽夜的尾巴上。幽夜想了想,毕竟真梦今后是侍奉她的巫女,又遭城里人的鄙夷,最好是和他多说说情况,避免一些对真梦不利的事情出现。如此一来,最好从头说起,以免说得真梦不明不白。

“我以前其实不讨厌神野家,不如说,因为他们救了我和姐姐的性命,很感激他们。可来到朝夜城,并且由我们两姐妹救下整座城之后,神野家的人就变了。他们想利用朝夜城,复兴家族的辉煌,更过分的是,他们想利用我和姐姐,为他们征服东瀛之地。”

想到这点,幽夜顿时怒火中烧,淡紫色的火焰围绕在她的身边,嫣红的双瞳闪烁着骇人的光芒。

“好在神野家的阴谋被我们姐妹发现,然后弦彦站在了我们这边,五年前,神野家与我们姐妹两人起争执的时候,正式弦彦大义灭亲,由他结束了神野家的阴谋。那之后,弦彦接管了整个神野家,朝夜城发展的越来越好。可我始终无法原谅曾经有过那种想法的神野家。”

往事已过,发怒也没意义,围绕在幽夜身边的火焰瞬间消散,她的瞳孔不再闪烁着惊悚的光辉,她还是那个她,看起来有点内向、文静的蛇神。真梦没有因为她的心情变化感到不安,只是安静的侧耳倾听,用心感受着幽夜激烈变化的心情。

“只有弦彦不一样。当年是他对神野家的人提出救我们姐妹的请求,使我们成为了人们信仰的守护神,后来,还为了我们,手刃亲人。只有他,自始自终,站在我们这一边。”

说到弦彦,真梦察觉到了幽夜语气中明显的变化,温和,信任,以及……真梦从未体验过的感情。好奇的真梦,正想问幽夜和弦彦是什么关系,房间门外,忽然传来了声音。幽夜嫌外面吵,晃着蛇身走到门边,听到门外一声又一声的“弦彦大人”,脸上立刻笑了起来,那笑脸和对待真梦时的柔和不同,更加的阳光,清爽。

“幽夜大人,我回来了。”

弦彦回到朝野神社的第一件事,就是快步的来到幽夜的房间。听幽夜打开门的声音,真梦赶紧从幽夜的尾巴上跳下来,他可不好意思让别人瞧见他坐在蛇神大人的尾巴上。幽夜全然不知真梦已经从她尾巴上落地,兴匆匆就往外爬。如此明显的态度,就如同幽夜方才提到弦彦那般,充满信任和感情。

“欢迎回来,弦彦。”

碍于身份关系,弦彦就算与幽夜再怎么熟悉,还是要加上大人的敬称,相反,幽夜则是老样子直呼其名。听着两人彼此熟悉的呼唤,真梦从房间里走出,规规矩矩的跟在幽夜身后。过于显眼的外貌,立刻就得到了弦彦的注意。红发红瞳,穿着白绿色巫女制服,这一看就知道是城民们所说的新任巫女。但弦彦装作不知道,对幽夜问道。

“幽夜,这位是?”

“啊,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上一位巫女的养子,叫真梦。上一位巫女已经去世,正好她又被龙蛇玉佩选中,我就带过来,让她成为龙蛇巫女了。”

与弦彦的交谈中,幽夜的语气没有任何之前的强硬,听起来就觉得好像弦彦一定不会反对幽夜似的。弦彦走到真梦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真梦不习惯别人这么盯着他,便主动打了一声招呼。

“初次见面,小女子叫真梦,有幸成为侍奉幽……蛇神大人的巫女,请神野大人多多指教。”

弦彦对真梦的招呼点点头,绕着真梦走了一圈,打量完他,走到了幽夜面前,对着高大的幽夜招招手。幽夜不明所以,弯下腰神,只见弦彦靠近,只手遮挡,对着幽夜低声细语。

“你说是前任姑娘收养的孩子,有没有听她说是从哪收养来?”

“说是在城外捡到。你看,真梦他红发红瞳,必定是朝夜城里哪对夫妇把他舍弃了。会在城外捡到他,一点不奇怪。”

听幽夜的说辞,弦彦又探了头偷偷看了真梦一眼。这孩子娇小玲珑,身材纤瘦,从脖颈看来,皮肤洁白细嫩,五官更是犹如艺术品似的,完美的搭配在一张鹅蛋脸上,头发虽是城里忌讳的红色,可抛去这一点来看,秀丽柔长,全身上下散发这一种令人想要去保护他的柔弱气质。如此的美人坯子,着实让弦彦感到惊讶,又对幽夜开口问道。

“前任巫女是失踪了吧?她是因何而失踪?幽夜大人在哪里见到她?捡到这孩子又是什么时候?”

为了确保掌握真梦的信息,弦彦一下向幽夜提出了好几个问题。幽夜为了让弦彦新人真梦,正要把话一五一十的说清,袖子忽然被轻轻的扯了一扯,幽夜回头看,原来是真梦。他无光的瞳孔中荡漾着不安,脸上倒是充满坚定,似乎想自己跟弦彦说明情况。幽夜想想,为了弦彦能更快的接受真梦,确实由本人说明会比较好。想好,便拉过来真梦,双手放在他的双肩上,微微一推,对弦彦笑着说。

“你刚刚问的问题,还是这孩子亲自给你回答的好。”

弦彦愣了一会,看了真梦一眼,又看了幽夜一眼,无奈的叹口气,用温柔的语气,笑着对真梦问道。

“那么,敢问巫女,方便回答我方才的问题吗?”

真梦点点头,说道。

“是,借您半会儿,且听我为您道来。第一个问题,婆婆,也就是前任巫女失踪的原因。那是在一年前出城的时候,遭到不明人士的袭击,由于龙蛇玉佩显灵,她才能逃出生天。然后,婆婆发现袭击她的人,有可能是朝夜城里的人,担心回到城后还有危险,婆婆只好逃回山里隐居,从此不再回城。”

“遭不明人士袭击?还是城里的人!?岂有此理!在我朝夜城中,竟然有敢冒犯服侍守护神的巫女的混账!”

明白了前任巫女失踪的原因,弦彦顿时火冒三丈,如他所说,敢在他治理的朝夜城里干这种事,就是对他的侮辱。

“弦彦,稍安勿躁,听真梦把话说完再做定夺。”

弦彦的怒相吓了真梦一跳,幽夜双手轻拍真梦的肩膀,提醒了一下弦彦。

“是我失礼了,巫女请继续。”

经过幽夜的提醒弦彦才稍微冷静一下,深呼吸之后,再度细心听闻。

“那……第二个问题。婆婆其实自收养我之后,就一直生活在朝夜城旁的山腰上,老人家与我相依为命,直到三年前在城里卖点东西赚点小钱时,由龙蛇玉佩选中,成为了巫女,又在一年前遭到袭击,归隐山中。幽夜大人之所以能见到婆婆,是因为我下山入城为婆婆买药,不受城里人见待,随后遇见幽夜大人。大人见我可怜,送我回山,这才与婆婆相见。”

“那,前任巫女又是什么时候捡到你呢?”

“十六年前。十六年前,婆婆在城外捡到我,接着就是我先前说的那样。”

说清楚之后,弦彦总算明白了大概。他想,应该是幽夜帮了真梦之后找到了前任巫女,这龙蛇玉佩又正好选中了前任巫女收养的孩子,孩子碰巧又是城里人忌讳的模样,按照幽夜的性格,她肯定不会坐视不理,这才导致了城里出现了诅咒要祸害幽夜的说法。



弦彦陷入沉思,按道理来说龙蛇玉佩选中的人就可以成为巫女。对于失去了龙神的朝夜城来说,可以保护蛇神的巫女可谓是至关重要。没有巫女保护的一年时间,每次幽夜求雨,弦彦都绷紧了神经,害怕出现什么意外。然而,这新来的巫女偏偏有着一头鲜艳的红发,还有一对红色的眼睛,给人以一种仿佛红色的化身,如此形象,在这个把红色看作忌讳和诅咒的朝夜城里,恐怕活不下去,也难怪前任巫女收养真梦后会隐居在聊无人烟的深山里。

“幽夜大人,您……决意要让真梦姑娘成为巫女吗?”

弦彦有些为难的问道。

“她已经是巫女了。”

即便是弦彦,幽夜亦不肯退让,斩钉截铁的回答。

一时间,三人沉默无语,真梦不知说何是好,幽夜则坚定着她的选择,知道幽夜已经听不进旁人的劝阻后,弦彦再次陷入沉思。尴尬的气氛笼罩在三人周围,使得真梦倍感艰辛,他不希望因为自己的关系,令看起来十分要好的弦彦和幽夜两人之间产生隔阂。沉默一段时间之后,首先有动静的是弦彦。他最终还是想通,尊重幽夜的做法,让真梦成为新一任的巫女,并且帮助她被城里的人所接受。

“放心吧,真梦巫女,我会召集人手调查那些胆敢袭击巫女的匪徒,令人好好保护你。在城里我也会帮助你,有什么困难就向我说,不用客气。”

说着说着,弦彦竟然握住了真梦的手,露出了能让多数少女倾心的可靠笑容,得亏真梦是个男孩,没有那种想法,只是意料之外的接触吓到他抖了一下。幽夜一见,柳叶眉皱一块去,不爽快的抱起真梦,甩开了弦彦不老实的双手。

“不用你操心,真梦由我来保护。还有,我可先告诉你,别想打我真梦妹妹的主意!”

体格娇小的真梦宛如人偶,任由幽夜抱在怀里。弦彦看出来幽夜对真梦的喜欢,开玩笑道。

“呵呵,这都叫上妹妹了,那我是不是能当巫女的哥哥啊?”

“哼,不行!真梦只能是我的妹妹!”

幽夜紧紧的抱住真梦,宣示着真梦是她的所有物,丝毫不接受弦彦的玩笑。

“好吧好吧,是你的妹妹是你的妹妹。我就不不识趣的跟你抢可爱的妹妹了。总之,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我尽量帮你解决。时候也不早了,我还有其他活要干,就先失陪了。”

弦彦对真梦和幽夜行过一礼,快步离开,幽夜看着他的背影,一直目送到看不见为止。被抱住的真梦一开始还有点不好意思,可当弦彦离开时,幽夜安静得异常,他便不多说话,直到现在,弦彦完全离开了,幽夜才记起来真梦正抱在她的怀里。不过,就算记起来了,幽夜似乎还不打算放下。真梦虽然纤细瘦弱,可抱起来的感觉却意外的舒服,长而柔顺的头发散发着深山里青草的淡香。

“幽夜大人……与弦彦大人的关系想到好呢。”

抱在幽夜怀里的真梦乖巧的说道。

“是啊,就像前面与你提到过的,他是现在,我唯一信得过的人。”

谈到弦彦,幽夜的表情总会变得柔和轻松,不过失明的真梦并不能看到她表情的变化,只能从其他地方了解她的心情。

“啊,说错了,我现在也信任着真梦哦,姐姐可是这里的神明大人,比弦彦可靠得多了。有什么事可以先找我,实在没辙再找弦彦。虽说有我出手的话没什么解决不了就是了。”

抱住真梦,幽夜蹭了蹭真梦柔软的脸蛋,自从得到真梦这个“妹妹”,幽夜明显比以前开朗许多。成为姐姐之后,幽夜仿佛多了一种力量,或许是作为姐姐的责任感,或许是有可以保护的人的满足感,又或许是……赎罪感。这股力量成为了支撑幽夜从阴暗的黑夜中走出、再度面对太阳的动力,所以幽夜才会对真梦如此爱不释手。当然了,其漂亮可爱的外貌以及乖巧的性格,也是惹人喜欢的一点。

“谢、谢谢幽夜大人。”

害羞的真梦低着头 ,不禁喜笑颜开,这是除了婆婆之外,给他带来了不一样的亲切感的人。可惜,幽夜都说了信任这他,而他却对幽夜隐瞒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一想到这一点,真梦心里的喜悦霎时间变成了愧疚,本事晴空万里的心,忽然布满了黑沉沉的乌云,压得真梦有些透不过气。

真梦摆脱了幽夜双手,有点笨拙的落到地上,转过头,对幽夜行过一礼,说道。

“我绝对会当好一个巫女,不让幽夜大人感到难堪!”

他是来报恩的,不是来受宠的。虽然心情不是很高兴,还是多亏了这不爽快的阴霾,这才没让真梦沉浸在幽夜溺爱的温柔之中。幽夜本想告诉他没有必要,只要做好本分就行,可见到真梦认真的表情,又不想打击他,只好嘴上先答应着,反正到时候有什么事,就算真梦不出口,她也肯定会出手相助就是了。

“那好吧,好好努力,让城里的人们对你刮目相看。”

说罢,如同轻抚小动物一样,抚摸着真梦的头发。

入夜,真梦回到房间,复习着今天学到的东西,关于巫女的工作,关于神社的构造、运作等。就这么复习到夜里比较晚的时间点,真梦才准备休息,拿上了换洗的衣服,悄悄的推开房门,安静的倾听着门外的声音,确定没有人之后,蹑手蹑脚的朝着澡堂走去。

朝夜神社的澡堂就在下等神官和侍女的居住区左侧,因为是公用草堂,非常巨大,即便一分为二成男女各一半,放眼看去依然宽敞。真梦自小就在山上的小池塘洗澡,这还是第一次遇见澡堂。如果早些时间来,这宽阔的地方定是充满水声和谈论声,热闹非凡。当然了,掩藏着性别真相的真梦不敢在人多的时候来,即便他憧憬着和大家一起洗澡时聊天的情景。

在神社这中隔天需要很早起床工作的地方,不少人早早入梦,会在这种时候来澡堂洗澡的人根本没有,空旷的澡堂没有任何声音,显得非常寂静。真梦偷偷摸摸的确认完澡堂确实没人后,陷入了思考。哪一边是男澡堂,哪一边是女澡堂呢?澡堂入口处虽然有用木牌子写着男女,但真梦看不见呀。写上去的字凹凸不明显,真梦靠摸也摸不出个所以然,结果就这么拿着衣服站在澡堂前好一会儿。

在他苦于左右两边不知哪边是女澡堂哪边是男澡堂之时,灵敏的耳朵忽然听到了声响,那是几个男人在谈话的声音。真梦惊吓,赶紧找了个地方躲起来。几个男人从远处走来,其中有一个声音,真梦有点耳熟,侧耳倾听,方才记起来,正是现在神野家族的少当家,弦彦。

真梦心想,时间都这么晚了,弦彦才来洗澡,看来真的公务缠身呀。真梦借着夜色躲在大澡堂外面的柱子后方,只要不去特意查看,基本不会从澡堂门前注意到柱子后面的真梦,何况真梦身材纤瘦,往哪柱子后面一站,就跟合为一体似的,难以见着。他安静的躲着,听到了逐渐清晰的谈话声。

“弦彦大人,您真的觉得那位新任的巫女没有问题吗?”

一个下等神官有幸与少当家一起洗澡,跟着弦彦几人,忽然说起了这个话题。

“能有什么问题?龙蛇玉佩只有被选中的巫女才有资格佩戴,更何况她是前代巫女的养女,并且由蛇神大人亲自带来任命。不如说应该是至今为止最值得成为巫女的人了。”

弦彦边走边聊,话语中没有一点不惑,对于真梦成为巫女这件事,就像他白天说的,他会尽量帮助真梦解决城里的人的担忧。不过,只是他这么一句话并不够说服其他人,同是神野家族的人,一位和弦彦年纪相似的亲戚,开口说到。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这城啊,一旦跟红色挂上钩就没什么好事。几十年前导致这城变成人间地狱的事件也好,十年前我们刚到这里也好,一年前神龙大人的消失也罢,皆与红色脱不了干系。”

“瞧你这话说的,几十年前,十年前,一年前,这中间的割了多久才发生那么一次和红色有关的大事。照你说,这东瀛战乱不断,处处有人死于非命,是不是跟天有关,跟地有关?是不是这天地就是不详的征兆了?不过是凑巧的事情,何况除了一年前的事件外,几十年前的事和十年前的事都是人为引起,真要怪罪,那也是人自己的错。”

弦彦语气轻松,既不严肃谈论,也不一笑了之。

“您说的是有道理,可好好想想,自从朝夜城禁止出现红色,风调雨顺,和平安康,而偏偏出大事的时候就有红色,我觉得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比较好啊。”

另一位亲戚也插进话题,看来除了弦彦之外,几个陪同的人一致觉得真梦当巫女不妥当。

这时,弦彦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笑嘻嘻的对几人问道。

“那我反过来问你们,从蛇神大人的态度来看,她肯定在真梦巫女成为巫女之前,就与其有所接触,这段时间里,有发生什么事情吗?再来,她成为巫女已经一天了,有什么问题出现吗?”

“这……”

面对弦彦的简单而确定的话语,众人皆无话可说,虽然心里还是觉得不安,可他们目前确实没见到真梦成为巫女后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见几人已经无话可说了弦彦有回过身,继续朝着大澡堂走去。

躲在不远处柱子后的真梦听得一清二楚。听得弦彦如此偏袒,心生感激,这可是除了幽夜之外,第二个会在这城里帮他说话的人。正是如此,心地善良的真梦又一次因为对这些信任自己的人抱有天大的谎言,感到羞愧难当。等到弦彦几人进了澡堂,真梦才从柱子后面走出,凭借前面几人走的方向确定男女澡堂时,那位跟着弦彦的下等神官突然回头跑出来,正好撞见了真梦。

“诶,巫女大人?您、您怎么在这里?”

可能是因为先前正说巫女的不好,忽然撞见巫女本人,下等神官显得有点尴尬。不过,真梦比他更尴尬,躲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就是为了避免碰见别人,谁料这人忽然回头,害得真梦白忙活一场。

“啊,我、我是因为,因为今天刚成为巫女,有许多事不了解,错过了洗澡的时间,想着身为服侍守护神大人的巫女,不净身入眠的话不太好。就……”

“怎么了?回头捡个东西都大喊大叫……咦?这不是巫女大人么?”

真梦话还没说完,随着下等神官惊讶的叫声,本来已经进去澡堂的几个人又重新走了出来,这下大家都见到半夜来澡堂洗澡的真梦了。

“晚……晚上好。”

无奈的真梦只好干笑几声,放弃挣扎,对着几人打了声招呼。

“巫女大人为何在这种时间出现在澡堂前?”

有人问道。

“还用问吗?这来澡堂不就是为了洗澡,巫女今天初来乍到,定是有诸多情况,错过了入浴时间,才会在这种时间出现在澡堂前啦。我说的没错吧?巫女大人。”

真梦刚要再解释一遍,没想到聪明的弦彦一下子就看出来情况,就抢先对其他人解释起来。可靠的弦彦让真梦感到安心,连连点头,嗯嗯的回应。

“哎呀,小人真是失礼,竟然对巫女问这种理所当然的问题,十分抱歉。”

几个人对着真梦行过一礼,接连道歉着。

“好了好了,你们别碍着巫女大人,天色也不早了,巫女大人净身完之后还要回去休息呢。”

弦彦示意几人退开,想帮助真梦脱身。而真梦却扭扭捏捏,不好意思的站在原地。

“怎么了?巫女大人?有什么不方便的吗?”

弦彦几个人不知道真梦怎么了,狐疑的问道。

真梦本以为弦彦应该知道,没想到其实不知实情,如实答道。

“我其实自幼便双目失明,来到澡堂前,不知哪边是女澡堂,哪边是男澡堂……”

“果然如此吗。”

弦彦听后,一脸确定的点点头。

“今天见到巫女大人的时候,我就在想您的眼睛是不是有什么毛病,不过怕您对此有所介怀,就不敢开口多问。原来是自幼便双目失明,真是难为您了。女澡堂就在进门右手边。您双目不方便,要不要我们送您到澡堂里?”

真梦算是知道幽夜为什么会对弦彦有好感了,如此体贴温柔,善解人意,有主见,又聪明有能,从之前的对话来看,弦彦还深得他人敬重。这般男子,肯定得到不少姑娘的芳心,也是因为如此,才能被幽夜那么信任吧。

“谢谢弦彦大人,我不要紧的,也就是看不见字,稍微麻烦一点,但我的其他感官还算灵敏,不必多劳几位,我自己一人进去即可。”

真梦对几人弯腰行礼,以示感谢。

弦彦理解,也不多纠缠,带着几人先走一步。不过,弦彦似乎没有真梦想象的那么正经,进到澡堂里后,对着其他几人,开玩笑的问道。

“我说,虽然是夜晚,可刚才月色正佳,你们应该瞧见巫女大人的正脸了吧?有何感想?”

“诶……这不太好吧?”

下等神官第一个有反应。

“就你了,赶紧回答,别罗罗嗦嗦,敢说谎可有你好受。”

弦彦就像个大孩子,兴奋的追问。

“那个……呃……我觉得……好漂亮。”

下等神官有点害羞,支支吾吾。

“说来听听?”

弦彦仍然不依不饶。

“就……怎么说呢……我之前只是听说,还以为是个上下通红的可怕女人。可刚才见面,月光照在她身上,差点就要说不出话了。”

“好似仙女。”

另一个人似乎有同样的感受,不自觉的说出声。

“对对对,我之前也没见过她的真容,听别说的怪可怕,还以为是什么母夜叉,结果正脸一看,那真是惊呆了!”

几人越说越激动,像是失散已久的兄弟,情投意合。弦彦就在浴池里看着兴奋的几人,哈哈大笑着。实际上,弦彦第一眼看见真梦的时候,和他们也是一样的心情。他本以为,接触过朝日幽夜程度的大美人之后,对于庸脂俗粉肯定没有什么感觉,不料见到真梦之后,被其超凡脱俗的美貌所动。再加上一直郁郁不欢的幽夜对其格外中意,甚至露出了少见的欢笑,就更是坚定了他要让真梦稳当巫女的想法。

外面,真梦还是没有进澡堂,夜里阴凉的风呼呼吹拂,他忽然间打了个喷嚏。要是幽夜在场,肯定会因为这可爱的喷嚏声把他给抱住吧。

真梦本来想进男澡堂洗澡,可现在已经有人在里面,又不好意思进女澡堂,就算退一万步讲,万一有女性有这么晚来洗澡,那可就是天大的危机了。就在他苦恼的时候,真梦曾经在山上见过的鸟儿,鸣叫着出现在他头上。

鸟儿停在真梦的肩膀上叽叽喳喳的叫了几声,听得懂飞禽走兽的在说什么的真梦,脸上的苦恼立刻散去,高兴的蹦跶了一下。

“真的吗?有个不会有其他人在的地方可以洗澡?”

灵性的小鸟儿点点脑袋,从他的肩膀上飞起,又一次当起了“带路人”。真梦抱紧了自己洗漱的东西,快步的跟上去。

夜深人静,烛火也跟着安眠的人们一起休息,唯有天上柔和的月亮和星星,向寂静黑暗的大地投来柔和的光芒。小鸟儿带着真梦,走过了神社居住区,绕过了走廊,钻过了围墙角落里一个难以被发现的小洞,来到城外。一路上,小鸟虽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可节奏分明,高低不一,十分悦耳。想到这小鸟儿三番四次的帮助自己,加上不用为洗澡的事情烦恼,心情愉快的真梦便跟着哼唱起来。踏着城外的青草,清风吹拂,在星月的守望下,在黑夜的拥抱下,一人一鸟,一唱一和。他们离开城池,走过山脚,穿过小树林,明明是有点远的路程,可真梦却丝毫没有觉得疲惫,反倒是第一次在晚上走过这么多的地方,小小的兴奋起来。

十几年都在山上生活的他,今天经历了繁华的城市、欣荣的神社,以及自由的路途。当他拨开最后的树枝时,他的身体顿时感受到一阵豁然开朗的舒爽,比外头更家加凉爽的风,使他哆嗦了几下,还打了个喷嚏。小鸟儿再次落在真梦的肩膀上,叫了几声,真梦听来,说是在他面前十几步远,是一片大湖泊,可以在这洗澡。

“这里确实人迹罕至,不用担心会被人发现我的真实性别。不过,路途有些远,要穿过树林,钻过小洞,洗完澡回去不就又脏了吗?”

真梦一边走到湖泊边,一边对小鸟儿问道。

小鸟儿又叫了几声随后就落到附近一块大石头上,说是不用担心,会有洗完澡后干干净净回去的办法,随后,就又唱了起来。这一唱,安静的湖泊周围忽然有了动静。树林间突然跑出来各种小动物,各种各样的鸟也从树枝上一跃而下,飞到湖泊边。真梦一开始被吓了一跳,好在懂得动物的言语,紧张一会后就放心下来。动物们就像是在欢迎客人,小动物好奇的包围着真梦,鸟儿们帮忙把他的衣服叼起放在干净的大石头上。脱光衣服的真梦一步一步的走下水,就在浅岸上洗漱身子。而水里的鱼专门游到浅岸,绕着这位少有的客人转圈圈。

原来清静地方刹那间热闹起来,这种氛围,让真梦觉得很快活,一整天里郁闷的心情,随着清凉洁净的湖水一起洗掉了。在清澈的湖泊中,他感觉到一股温和的什么,正包裹着赤裸的身体。其实,这片湖泊蕴含着大量的灵力,虽然没有朝夜城的灵脉那么夸张,却也是相当丰裕的程度。真梦本身就是个有强大灵力的人,其体内的灵力与湖泊的灵力产生共鸣,从而使他的身体在无意间成为了湖泊灵力的容器。当然,本人并不知道这种情况,只会单纯的觉得在湖泊里洗澡很舒服而已。



真梦很快的洗完澡,擦干身体,穿上衣服。他洗完澡之后,小动物们还是围绕着他转,小鸟们还是绕着他飞,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呆在巨石上放声歌唱的奇特小鸟见真梦洗完澡,才停下歌声,对着真梦蹦跶了几下。

“小鸟儿,我洗澡好了,现在你可以说说不弄脏身体就回去的办法了吧?”

真梦微笑着问问小鸟。

小鸟扑腾了一下翅膀,朝着爪子下踩着的巨石啄几下,对真梦说这些围绕着湖泊的石头其实拥有神奇的力量,只要把石头砸出来细缝,就可以解开石头的力量,帮助真梦回到朝夜神社的房间。真梦半信半疑的歪了歪脑袋,抬起手,随意的敲敲巨石,这石头除了比较大之外,看起来没什么特别之处,真的会有这么神奇的作用吗?在他疑惑之时,围绕着他转的小动物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搬来了一把石锥,真梦犹豫一会,看着静静等待他的小鸟,想着鸟儿帮了自己好几次,就相信它吧。于是双手搬起石锥,吃力的抬起,再使劲的朝巨石砸去。只听得清脆的一声响,石锥的尖头被砸断了,而巨石上也被砸出了一道小缝。

什么事都没发生。

真梦再次歪歪脑袋,正要问小鸟儿怎么回事,小动物们忽然包围真梦,排出一个奇怪的阵,而他头上的鸟儿们也井然有序的围绕着他飞,奇特的小鸟儿则是飞到他的面前,鸣叫一声之后,啄了一下真梦的额头,顿时一阵青光,将真梦包住,随后渐渐消失,整个过程不过眨眼之间。

真梦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听不到清风吹拂树枝的唦唦声,也听不到湖水泛起涟漪的动静,更不用说热闹的小动物和鸟儿们。他轻轻的跺跺脚,发现脚下是榻榻米,他又轻轻的拍拍墙壁,依靠震动来辨别现在所处的环境。很快,他从自己灵敏的感观中得到答案,他所在的地方,正是朝夜神社内属于他的房间。就在真梦感叹小鸟说的都是真事时,房间的门忽然拉开,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苍白的幽夜,正用警惕的眼神看着真梦的房间内,那对凌厉的瞳孔,直到看见刚刚洗完澡,头发还没彻底干透的真梦,才恢复为平时温柔的眼神。

“真梦,你没事吧?”

“诶?嗯、嗯。我没事,幽夜大人为何这么问?”

真梦有点惊讶,心里有点怕被幽夜发现他刚刚经历过的事情。

“我刚刚感受到你的房间里有法术,有些担心,就过来看看了。”

幽夜低下头,挪动着巨大的身子进到真梦的房间里。

“啊,没事,就是我刚刚洗完澡之后……龙蛇玉佩忽然亮一下,可能幽夜大人感受到的法术就是这个吧?”

一旦撒谎了一次,就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填补漏洞,不管真梦再怎么愧疚,该说的谎言还是说了。

“是吗。你没事就好,因为有婆婆的事在先,再加上城里的人都不喜欢你,我担心有人要加害你。”

幽夜先看了一眼真梦胸前挂着的龙蛇玉佩,确认他没事之后,抚了抚胸口。然后见这位小巫女刚刚洗完澡后的样子,楚楚可怜,娇嫩欲滴,不禁心生怜爱,一把把他拥入怀中。也许是刚刚洗完澡的关系,真梦浑身发暖,对于拥有蛇身的幽夜来说,极其舒适。

“嗯~!真梦抱起来真舒服!不如今晚再和我一起睡吧?”

幽夜捉弄着真梦,抱着相较来说娇小的真梦摇摇晃晃。

“不、不行!我不能老是麻烦幽夜大人!”

话这么说,心里其实是怕暴露性别,再来就是有过第一次一起睡觉的经历之后,真梦的真经不住幽夜美丽身躯的冲击性。

“呵呵,我不觉得麻烦呀,不如说真梦陪我睡的话,我还能睡得很舒服。”

幽夜依依不饶,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很中意真梦,甚至连平时不怎么会开玩笑的她,都会忍不住想要耍耍。

“呜……我会很困扰的……”

听幽夜这么说,真梦心里挺开心,可碍于掩藏的性别问题,他还是嘟囔着进行小小的抗议。幽夜笑笑,放下真梦,来回摸着真梦的头发,眼神中充满了慈爱和宠溺。

“好吧,我就不捉弄你了,时间不早了,赶紧休息吧。记住,有什么困难第一时间来找我,无论什么时间什么事情,明白吗?”

“嗯,明白了。”

真梦点点头,宛如小鸡啄米,幽夜才愿意离去。爱操心的蛇神大人离开后,略小的房间显得有些宽广起来,真梦一边怀着对幽夜隐瞒事实的愧疚之意,一边在内心里坚定决定不能让自己的真实性别暴露的决心,整理好被褥,关紧门窗。第一次自己一人睡在陌生的环境,真梦还以为会更加紧张不安,还好有温柔的幽夜和可靠的弦彦在,使他紧绷的神经得以放松。明明只是经过一天时间,他却觉得好像经历了好多事。早上在全城人面前的就任,听到他人对自己的不满,与幽夜一起参观朝夜神社,了解巫女的职务,听说了幽夜和弦彦的往事,碰巧正好遇见了提前回城的弦彦,以及晚上洗澡堂再次遇见弦彦的经过,还有被神奇的小鸟儿带去一个清静美丽的湖泊洗澡。

在脑子里回想着一天的事情,真梦越来越放松,顿时疲惫感包围了他的身体,意识逐渐远去,慢慢的,慢慢的,他和其他人一样沉入梦乡。

他做了一个梦。

有一对姐妹,相依为命。她们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互相依靠,可就在其中一人转过身子时,却发现另一人被红雾包围,变得极其可怕,吓得另一人把对方推下了深渊,眼睁睁的看着变得可怕的人离去,直到消失。那个人在哭泣,害怕,黑暗吞噬着她的身体,恐惧令她本能的挣扎,而她则正好抓住了一位少年的手,露出笑容,破开黑暗——



真梦醒来,恰好是早上时分,睡觉的时间就像从树枝上滴落的雨露,一瞬即逝,真梦不太记得梦的内容,感觉好像睡了很久,又觉得只睡了一小会,精神一般。不管睡得怎么样,他该起床了,巫女的工作是侍奉守护神,如果比守护神醒的晚,恐怕又要遭神社里的人背地说坏话。

他起身,高举双手,伸个懒腰之后,拍拍脸颊,穿好衣服,便出门等待幽夜苏醒。

两人房间相隔,真梦只需出门守候,就可以等到幽夜出门。他刚刚走出房间,正好遇到了前来的弦彦。弦彦知道真梦眼睛看不见,便靠近过去,压低嗓音的打了声招呼。

“早上好,巫女。”

知道真梦眼睛看不见,却不知道真梦实际上其他感观灵敏的很,不过照顾别人的不便不是什么坏事,真梦就不明说,对着弦彦行礼回应。

“早上好,弦彦大人。这么早来幽夜大人这,有什么事情吗?”

昨日,真梦已经见识过弦彦是个受人敬爱的大忙人,而且昨天晚上洗澡的时间也挺晚,还以为他会再休息就一些,没想到今个儿一大早就来到幽夜的房间前。于是,真梦就好奇的向弦彦问原因。

“啊,我之前出门答应了幽夜会给她带礼物,昨天忘记交给她了,所以现在拿过来,只是,她好像还没醒呢。平常的话,现在应该已经醒了才对。”

弦彦奇怪的皱了皱眉头,他平时都是这个时间点来找幽夜打招呼,这次却扑了个空。

“是吗?幽夜大人平时都那么早起的吗?”

真梦来这里不过短短几天,对于幽夜的事情了解甚少,一听到有自己不清楚的情况,真梦就来了兴趣。他终究还是个孩子,在山上待了十几年,对其他新事物充满了好奇心,即使是从他无神的双眼里,依然能看出那充满光芒的求知欲。美丽的外貌加上孩子般的反应,让弦彦不禁翘起嘴角,答道。

“是啊,她平时起的可早了。原因我不是很明白,我曾经问过她,但幽夜不是很愿意提起,我就不再多问。话说,你在的时候,她多久才醒?”

“大概……还要多一段时间。”

真梦不太自信的回答。

“是嘛,好在有巫女在,我们能在幽夜醒之前打发打发时间。”

弦彦走到真梦身边,靠在了走廊的柱子上。

“昨天,幽夜带你逛过神社了吧,感觉怎么样?有没有稍微习惯这里的生活?”

弦彦性格外向,很擅长交流,即便是初来乍到,刚认识不久的真梦,他也能十分自然的抛出话题与之攀谈。真梦因为昨晚的事情,对弦彦抱有一定的好感和信任,对于他的搭讪没有感到抗拒,如同之前所说的,弦彦就像一个亲切的大哥哥,关照着尚未习惯神社生活的真梦。

“稍微了解了一下神社的结构和大家的工作,就是……对于自己能否胜任巫女的工作,仍不清楚。”

想到昨天的神乐舞跳得不怎么好,真梦的小脑袋耷拉下去,无神的双眼表达着他的失落,垂着的双手十指交叉,看起来楚楚可怜。要是幽夜看到真梦这副模样,准会抱起来蹭个不停吧。弦彦靠着走廊的柱子观察着真梦的神态,不禁联想到了还没起床的幽夜。实际上,就连他昨天有点忍不住想上去抱住那娇小的肩膀,给予美丽的巫女一个安慰的拥抱,但是两人认识不久,要是真抱上去遭到抗拒,那可就不太好了。

‘要再深入一些,等机会成熟了,就没问题了。’

他盯着真梦的左脸,特别是眼角下的泪痣,心里琢磨着一些事情。

“请不要这么妄自菲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幽夜对巫女这么亲近。就算是上一任的巫女,都未曾让幽夜这么喜爱过,真梦肯定能担当好巫女的,我相信你。”

飒爽的从转到正面,弦彦拍了拍真梦的肩膀,阳光似的帅气笑容显得格外耀眼,可惜真梦双目失明,无论是他足以让女性沉沦的长相,还是现如今笑脸,他都无法领略其中的含义。至少,真梦还是从弦彦的言语中听出,这位朝夜城的年轻大名,是一个正直善良负责任又值得信任的“好哥哥”。真梦这种除了过世的婆婆之外没有其他亲人的孩子,感觉就像一下子多了一个姐姐和一个哥哥,既高兴,又安心。

“嗯,谢谢弦彦大人。小女子一定好好努力,为幽夜大人尽心尽力。”

在弦彦的鼓励下,真梦打起精神,对着弦彦礼貌的鞠躬行礼。弦彦赶紧上前去,抓着真梦的手,制止了鞠躬。

“真梦巫女,不必如此大礼,我不过是说了几句应当说的话,就像昨天对幽夜说的,我也把你当做妹妹看待,哥哥支持妹妹理所应当,不要见外。”

真梦除了对弦彦的谦虚感到感慨之外,还对弦彦的大胆感到意外。毕竟,在身份没有暴露的情况下,自己至少在别人看来应该算是个女性,而弦彦竟然这么直接就抓住了他的手,着实让真梦在内心中惊讶起来。跟幽夜牵手时的安心不同,不知为何,弦彦把他的手抓住时,真梦的反应是不自禁的想要缩回手。双眼看不见,却反而使真梦在某些地方变得更为敏感,他从弦彦的手里感觉到的,并不是实在的安全感,而是另一种真梦从未体验过的心情。

咔啦。

正巧不巧,幽夜比门口的两人预想的都要早醒。意识还不太清醒的灵蛇神正想开门迎接真梦进房,见到弦彦正抓着真梦的手的情景,脑袋顿时把所有困意拍飞,非常不开心的瞪着两人。

“你们在我房门前做什么呢?”

见幽夜醒来,真梦有点五味陈杂的表情一下子明亮起来,弦彦则是不慌不忙的缩回手,保持着爽朗的微笑,对着幽夜打招呼。

“早上好啊,幽夜大人。”

“早上好,幽夜大人。”

两人对幽夜打招呼,可幽夜依然很不开心。

“你们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哦,刚刚我本想来找你,见到了守在你门前的真梦女巫,得知你还没睡醒,就跟真梦女巫闲聊几句。哪知真梦女巫这么客气,欲将行礼于我,我便制止。”

“是的。”

弦彦说的句句属实,真梦亦随声附和。两人表情上看来都不像是有做什么亏心事的样子,幽夜便叹了口气,不再瞪着两人。

“如此便好。那弦彦,来找我所为何事?”

幽夜这脸变得异常之快,前一张脸还恶狠狠的,下一瞬间就与昨天一般变得笑容满面。可能只是刚起床为了出门简单的披上了衣服,幽夜的胸前衣襟都没有整理好,雪白丰润的胸部露出了相当一部分出来。真梦双目失明,自是享受不到这种视觉上的享受,倒是弦彦大饱眼福,嘴角忍不住的微微翘起。

“我出门时不是问你要什么礼物?你说要我为你带来一片最奇特的枫叶吗?我带来了。”

弦彦言罢,从衣中取出一片枫叶。这枫叶和常见的枫叶不同,呈血红色,比起一般的枫叶更加亮眼。因为这枫叶颜色的关系,弦彦一开始还很犹豫是否要送给幽夜。当时他也只是先当作奇特的候选,哪知后面都没有见着什么足够称得上奇特的枫叶,又不愿两手空空的回去,只好硬着头皮试试看。还好,不仅仅是他自己带回了红色的东西,这作为朝夜城的守护神大人,还带回了一个“红色”的小巫女。

“因为这枫叶颜色的缘故,我还想着你愿不愿意收下,没想到你自己就带了一个真梦巫女,那我这红色枫叶,也算是能送出手了。”

弦彦将枫叶递出,幽夜小心翼翼的手下,捧在手里反复观看,甚是欣喜。

“谢谢你!弦彦!”

这高兴得嗓音都提高了好几分,幽夜笑嘻嘻的用手指捏住了枫叶的枝,稍有趣味的把玩起来。真梦听出了幽夜言语中的喜悦之情,好奇的问道。

“为何幽夜大人想要一片奇特的枫叶呢?”

“我毕竟是现在朝夜城唯一的守护神,不能随意离开,像上次那般送你回山上,已经是离开得较远的距离,回来神社之后才知道其他人找不到我都急死了。”

幽夜忘了一眼真梦所在的山,无奈的笑了笑。

“现在不是枫树落叶的季节了吗,我就想看看,既然想看,那当然是看些不一样的,所以就让弦彦出去后给我带回来一片奇特的枫叶。”

随后,幽夜看了看枫叶,再看看真梦,接着把手里的枫叶,插在了真梦的发鬓上。

“真好看,这枫叶,今后就是你的发饰了。”

幽夜看着装饰着枫叶的真梦,欢喜的把真梦抱在怀里。弦彦看幽夜把枫叶送给了真梦当装饰,扭着一边眉头。

“幽夜啊幽夜,这可是我送你的礼物呀,你怎么就送真梦巫女了。”

“反正都送我了,那我再把我的东西送给真梦,也没什么不好吧,况且你看,这么合适。”

幽夜摆出了一幅得意的笑脸,抱着真梦晃啊晃,爱不释手。

“可是……”

“好啦,真梦总是要跟在我身边的,与其就让我带在身上,不如送给真梦当装饰,不是没什么差别吗?”

幽夜见弦彦不是很释怀,就解释一番。听尊贵的神明大人这么说,再看看幽夜对于着呢么难过的喜爱,弦彦叹了口气,也不再多纠结。

“既然如此,那就要拜托真梦巫女多多关照幽夜大人了。”

“小女子一定。”

对于弦彦的吩咐,真梦认真的回应。神社的其他人接连醒来,神社即将如常的运转,作为神社负责人的弦彦让幽夜和真梦赶紧回房打理好仪表,便从幽夜的房前离开。

“难得有让幽夜这么中意的人。”

他在临走前,微笑着留下了这么一句话。



几天不到,乖巧聪慧的真梦掌握了新的生活节奏,在幽夜的和弦彦的教导下,他对巫女的工作上手得很快。实际上,真梦反而觉得作为巫女,他的工作是不是有点少了。以前婆婆还在的时候,总会告诉他,巫女要做这个,巫女要做那个,忙得很。现在他是巫女了,除了照顾幽夜之外,日子过的倒是挺清闲。

离开山上正好第十天,幽夜现在在正殿受人参拜,真梦则被留在了房间里。这小房间里没什么东西可以打发时间,不需要休息的真梦闲的发慌,想找点事情做做,就离开了房间,打算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动动手脚。神社里,一如既往的忙碌,走过真梦身边的人,匆忙对他行了礼,紧接着便躲得远远。虽说真梦来到神社已有些时日,可大家对红色的避讳明显更加的久远,仅靠真梦这些天的表现,根本不足以改变朝夜城任何人对他的避忌。当他正要到正殿去的时候,弦彦正好迎面走来。若非真梦其他感观超群,从众多的脚步声中听出来前方急匆匆的脚步,恐怕两人就要直接撞上了。

弦彦没看见归没看见,一个身影忽然从身前闪过,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转头一看,身边正站着美丽的巫女,这才明白自己差点撞到了他。

“哎呀,对不起,真梦巫女,赶路急忙,差点撞到你了,没事吧?”

“没事,弦彦大人与我不同,有众多事务缠身,是我闲逛不对在先,大人没有必要向我道歉。”

真梦微笑着摇摇头,不忘对弦彦鞠躬行礼。

“那就好。听巫女说闲逛,如若无事的话,可否替我做点事?”

本就是想找点事做做才离开房间,真梦自然不会说否,便跟着弦彦,前去了另一边后庭中藏书的房间。一路上,真梦想着,这些天以来,弦彦给了他不少照顾,有时候,真梦呆在这位年轻的神官身边比呆在幽夜身边的时间还长。怀着感激的心情,真梦跟随着弦彦来到了藏书房。这个藏书房,对比真正神社经常在用的藏书房要小得多,也更古旧,看上去像是没什么人会来的样子。两人到了里面,弦彦点亮了烛灯,在里面找起了需要的书物。真梦本就看不见东西,所以黑不黑对他没什么所谓。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站在弦彦身边,等着吩咐。这时,弦彦一边侧眼瞥了一下真梦标致的脸蛋儿,说道。

“我说,真梦巫女,你觉得,我怎么样?”

“嗯?”

安静的古书房内,面对突如其来的问题,真梦霎时间没能反应过来,小愣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微笑着回答道。

“弦彦大人温柔体贴,善良可靠,是除了幽月达人之外愿意对我好的人。”

真梦双手并在身前,失明的双眼仿佛在回忆这些天来的经历。

“百忙之中依然能抽空教我身为巫女该做的事情,在我有困难的时候总会及时的伸出援手,我想……这应该就是……”

“应该就是?”

弦彦停下了翻找书籍的手,期待的盯着真梦的笑脸,脸上浮现着真梦看不见的雀跃表情,等待着眼前这位巫女的回答。

“应该就是……哥哥的感觉吧?”

真梦稍微顿了顿之后,说出了心中最满意的答案。只不过,对于有些期待的弦彦来说,这个答案实在有些打击。他对于自己的长相,其实相当自信,事实上也确实如此,身材高挑,肌肉结实,能力优秀,有权有势,面貌俊俏,又懂得察言观色,能说会道。这样的条件,只要弦彦有想法,莫说神社之中,就是这朝夜城、不,乃至天下,弦彦都有夺得对象芳心的自信。可如今,这一声哥哥,令他苦笑两声,无奈的摇摇头。

“想不到,原来我在真梦巫女的心中是位哥哥。”

“诶……因为,弦彦大人在幽夜大人称呼我为妹妹时,说您是哥哥,所以就这么想。啊!是我太自以为是,令您不悦了吗?真是万分抱歉!”

真梦以为自己把弦彦当哥哥导致对方不高兴了,连忙鞠躬道歉起来。要说起来,弦彦虽有察言观色之能,真梦更是在其之上,失去双眼的观察,其他地方变得更加的敏锐,仅仅从对方说话的语气,真梦就听出了弦彦略微失落的心情。单纯的孩子不懂弦彦想要的答案,自然就以为是自己犯了迷糊,导致照顾他的好哥哥不开心了。

“没有没有,真梦巫女不必道歉,是我自己想太多了。确有此事,是我自己说的哥哥,对对对,是哥哥,哥哥挺好,挺好的。”

弦彦见真梦郑重其事的道歉,赶紧上前扶住真梦纤细的双臂,制止了真梦的鞠躬。这身体的触碰,不知为何,让真梦想起了之前有点不自在的感觉,稍稍的收回双手。弦彦立刻察觉到这微小的反应,自觉的松开双手。

“啊,不好意思,我平时待人容易忘记规矩,希望真梦妹妹不要挂念在心上。”

“没有的事,只是,我自小除了奶奶以外没有接触其他人,不太习惯与别人相处,有时会大惊小怪,还请……弦彦哥哥见谅才是。”

真梦缩回手后,接了弦彦的话,称呼从大人变成了哥哥。

“呵呵,无妨无妨。好了,闲话不多说,我这边需要的书已经找到了。巫女双目不便,本该由我陪同前往比较好,可我接下来有要是处理,还请不要见怪。”

弦彦走回古旧的书架前,拿下来好些书,都是些与神社相关的书籍,一册一册叠起来,数量不少。像弦彦这样礼装的男子还好说,由真梦来拿的话,多少有点吃力。

“嘿咻!不要紧不要紧!这十天来,幽夜大人已经带我走遍神社我自己一人也可以把书送到拜殿去。弦彦哥哥事务缠身,我只是贡献点绵薄之力,何足挂齿。”

好在,真梦看上去纤瘦,终归还是个男孩子,搬搬书籍什么的,不比他以前来回搬柴火来的吃力。细小的是双臂接过了堆得高高的书册,真梦转身就走去。看着那姣好的背影,弦彦半眯眼,失望的摇了摇头。

“这女孩看起来乖巧内敛,说话倒是娓娓动听。还以为山上生活的单纯姑娘更容易得手,是我想得太简单了。难得有让幽夜如此中意的孩子,得花点时间让她对我心有所向才行。”

弦彦若有所思,目送真梦离去之后,锁好古书房之后,转身离去。



真梦捧着沉重的书册来到拜殿,原本正在跪拜的参拜者们,见到真梦出现,纷纷跟躲鬼一样,离得远远的。这些日子以来,真梦已经习惯了参拜者们的令人伤心的反应。巫女本该无时无刻陪同在神明的身边,然而,这次的巫女与众不同,那给予人通红印象的外貌,并不是能经常出现在大众面前。幽夜深知这点,除了要事之外,平时都不会让真梦到拜殿来。

“真梦,怎么是你把书拿来了,弦彦呢?来人,帮巫女把书接到社务所去。”

“是!”

幽夜见真梦捧着书册前来,立刻命人帮忙,两位在旁待命的神官,毕恭毕敬的从真梦手中接过宣传用的书册,走向了社务所。

“弦彦大人说还有其他要事处理,正好我落得清闲,便请弦彦大人给我些事情做做。”

真梦微笑着甩了甩双手,宽大的拂袖跟着甩动,很是可爱。幽夜刚好挂念着,见真梦来到,顿时喜笑颜开。虽知道他人不待见这孩子,却按捺不住心中的喜爱,便挪动蛇躯,老样子用强有力的尾巴从真梦的屁股下将其抬起,送到自己身边。随之,调整了一下盘曲的姿势,用粗壮的蛇身,挡住真梦的身影。反正除了偶尔回应一下前来参拜的人们之外,作为神明供人膜拜的神明并没有什么事情可做。于是大胆的将真梦藏于身后,举起手来,拉起洁白宽袖,遮住身子,低着头,对着意外的真梦说到。

“既然来都来了,就在我身边陪陪我。”

“可……可是,这里是拜殿,我在这的话岂不是……”

真梦自知遭到避讳,有点担心的低下脸来。

幽夜自把真梦当妹妹以来,凡是见到他这样的表现,心里的溺爱就会止不住的涌出来。她从未想到,原来有一个可爱的妹妹是如此值得开心的事情,这是一直被朝日所保护的幽夜以往都体会不到的感受。只是,她对真梦的爱护,明显比以前朝日对她的爱护更甚。或许是因为失去了姐姐的关系,或许是长年被保护导致的反差,总之,她对于真梦的溺爱,在别人看来,着实不寻常。

“没关系,你就躲我身后,别人从外面看不见。你老是躲在房间里也很闷吧?在里还能听听前来参拜的人都想要些什么,或许以后对你让大家改观有什么帮助也说不定呢?”

幽夜劝说着真梦,一方面是希望他能乖乖留下来陪她,另一方面,也是希望真梦能多接触一下外界。毕竟在从小到大都在山上度过,加上双目失明,肯定缺少很多对世间的认识,多点听闻,对真梦来说,总归是好事。

“嗯……我,我明白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安静的留在幽夜大人身后,陪同大人。”

“呵呵,好孩子,放心,不会有人发现你的,我保证。”

见真梦听话,幽夜不见表情的娇美容貌,总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后续来参拜的人,见到了蛇神幽夜的充满慈爱的笑脸,可别提有多高兴,一个个跟受到赐福似的,激动得不行。孰不知,能够见到蛇神难得一见的笑脸的这份福气,实际上要归功于遭他们唾弃的“绯红”巫女。

如幽夜所说,因为拜殿中,作为神明的幽夜坐于高处,前来的参拜的人只能对她进行仰视,而幽夜又处于参拜之室内,除了正面之外,其他方向无法见到里面,加上半蛇之躯的巨大,想要遮住仅有身高仅五尺还不到的真梦,实在是绰绰有余。真梦跪坐在参拜室内的板上,趴着幽夜的蛇身,安静的倾听着外面繁杂的声音。

这参拜室内虽不算窄,但在里面处久了,容易闷热,幽夜因为有半身是蛇的关系,对此没什么感觉,对真梦来说,倒是会有些难受。好在他趴着的是幽夜的蛇身。凉爽的白色鳞片使他非常舒适,加上没有被人发现的安心感,真梦逐渐的犯起困来,小小的打了个哈欠。注意到身后乖孩子的小动作,幽夜怜爱得愈发开心,正好有对父母抱着刚出生不久的孩子前来拜神,见到蛇神大人慈祥的笑容,自认为孩子受到了神明大人的宠爱,高兴得出了拜殿的门之后,前去币殿多投了些钱。

要知道,平日里,前来参拜的信徒,见到的蛇神那都是一脸严肃,时不时还会见到蛇神不开心的样子,生怕得罪神明,大家都是心存畏惧,小心翼翼,哪能想得到有朝一日能见到蛇神这般柔美的笑脸!这种事对信徒们来说,基本就是鸿运当头的级别,回家可得吃顿好的乐呵乐呵。

这点,其实幽夜有自知之明。在朝日还没有失踪之前,大家像现在这样,每天都幸福欢乐。因为龙神胸怀宽宏,抱有大爱,对谁都能露出令人安心的笑脸。一直受到姐姐保护的妹妹,深知自己不能做到姐姐那般博爱,却依然会因为这种明显的对比,感到自卑。直到真梦出现,幽夜开始觉得自己能够当好一个姐姐,能照顾好一个可爱的妹妹,才有些释怀。不仅如此,因为呆在拜殿只能受人膜拜,偶尔说几句话,并不能真正的为朝夜城的人们解决什么问题,特别无聊且枯燥,以至于幽夜终于明白,沉稳的姐姐为什么也会有过突然从拜殿中离开,到神社外头飞一飞的情况出现了。

想到这,幽夜便悄悄回过头,看了趴在自己尾巴上真梦一眼。被趴着的地方,感受着从巫女身体上传来的热量,暖乎乎的,非常舒适。由此,幽夜便使了个坏,尾巴尖的一小段轻轻的缠住了真梦,吓得真梦差点叫出声来,双手捂住嘴巴。相对于其他巨大的部分来说,蛇尾更加的敏感,对于真梦身体的温热,也就更加容易感受。而真梦也因为蛇尾凉凉的鳞片,感到凉爽许多。

“神明大人啊!希望您继续保佑朝夜城风调雨顺,农作丰收。”

“蛇神大人,这次孩子出门经商,不知多久才能回来,请您一定要保佑他平平安安。”

“神明大人!请您一定要给城里的小偷降下天罚,让那些讨厌的家伙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在拜殿里陪同的这段时间里,真梦聆听了形形色色的话语。有人感激、有人悲叹、有人欢喜、有人忧愁、有人愤恨、有人不安。大到天下,小到个人,各种各样的事情,各种各样的感情,让真梦更加切实的体会到,朝日城中,龙蛇双神在百姓们心中崇高的地位,以及人们对于神明的期望。同时也更加清楚,为什么自己会被城里的人所憎恶了。

黄昏已至,前来参拜的人陆续减少,夜色渐暗,终于没有人前来,这才能休息。忙碌了一整天的神官和侍女们迎来了他们自己自由行动的时间,同时,也是神明终于可以从参拜室中解脱的时间。等幽夜打发走了最后一位侍女,左看看,右看看,确认没有其他人之后,回头看看藏在她身后的真梦,这才发现,自己的尾巴仍然紧紧的缠着真梦不放。

“哎呀!真梦!没事吧?都怪我得意忘形,忘了尾巴还没把你松开。”

灵巧有力的尾巴急忙把真梦抬到参拜室外头后松开,幽夜随之爬下来,两手摸摸真梦,慌张的查看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啊!没事没事!幽夜大人的尾巴很舒服,并没有伤到我,请大人放心。”

隐瞒性别的真梦,可不敢由得幽夜检查他的身子,赶紧蹦跶两下表示安然。

“啊……是,是吗。呵呵,没事就好。”

不知为何,幽夜的言语中带有点点羞涩,令真梦不明的歪歪小脑袋。幽夜自己也不太清楚原因,为了掩盖目前奇怪的感觉,她上前去牵住真梦的小手,说道。

“既然无事,那接下来就和我去用膳吧,弦彦应该命人把晚膳送到我房间去了。”

“嗯。”

真梦点点头,尽量迈开步伐,跟着挪动身体的幽夜,回到房间去。起初,真梦还对跟幽夜一起吃饭这种事感到受宠若惊,略有推托,这些日子下来,倒是已经完全习惯。若没有红色灾祸这种印象的话,在别人看来,她们几乎就是一对感情要好的好姐妹。纵使别人再怎么觉得红发红瞳的真梦是可怕的象征,依然改变不了他的出现使得幽夜变得更加开朗的事实。

两人回到房间,与往日一样一起用膳。幽夜曾考虑到真梦眼睛看不见,需不需要她来喂着吃,结果真梦吃饭完全没什么障碍,就跟普通人一样,也就没说出口。他们吃饭是跪坐在地上的,由于半蛇半人的体型,幽夜基本上需要俯着身子吃饭,以至于人身和蛇身的交界处,也就是腰肢,有时候会比较酸痛。好在这种酸痛程度不高,这么长时间以来,也就习惯了,除了偶尔会因此叹口气之外,不算什么大事。偏偏真梦就是能敏锐的察觉到这些小细节,听到今天一天听起来都很开心的幽夜忽然叹了口气,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吞咽下口中的米饭,问道。

“幽夜大人,平日里听您吃饭,有时会叹气,是有什么问题吗?”

“啊,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

对幽夜来说,确实已经是不值得在意的事情,然而真梦本着自己是照顾神明大人的巫女,继续追问。

“我是照顾幽夜大人的巫女,您会在进餐中叹气,定是有哪里我照顾不到的地方,希望您能说出来,让我好好的尽责。”

幽夜对真梦认真的表情实在是没有抵抗力,想到今天因为无事可做前去帮弦彦办事的情况,明白真梦没有事做觉得不够尽责的不安,便笑了笑,同样放下碗筷,温柔的回答。

“其实真的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情,就是我这身体,吃饭的时候总是要用身撑着人身,然后俯着身体,对我的腰有些负担,偶尔会感到腰酸罢了。”

“这样啊,那好办!以前婆婆上了年纪,经常腰酸背疼,我就给她老人家按摩,久而久之,稍微有点研究,若是幽夜大人不嫌弃,等吃过饭休息一会,我来给您按按如何?”

“哦?这样吗?呵呵,既然如此,那我待会就拜托你了。”

听到真梦会按摩,幽夜乐呵呵的笑起来。两人吃完晚饭,休息一会,闲聊过后,幽夜就趴在被褥上,放松了身子,对着真梦的按摩翘首以盼。



幽夜的身体,主要是蛇身部分,伸展开来长的很,好在房间就是为了神明大人特殊的身体造的,足够幽夜把身体尽情的舒展开来。真梦先从幽夜的人身部分开始,按摩之前,由于第一次给幽夜按摩,真梦需要熟悉一下对方的身体,便有礼节的向趴在地上准备好的蛇身说明一下。

“幽夜大人,我需要先摸一摸您的身体熟悉一下,可以吗?”

起初,真梦没有查觉自己接下来的行为有什么问题,毕竟眼睛看不见,想要给幽夜大人按摩的话确实需要依靠触摸来确认一下身体,可话说出口之后,真梦才发现,自己要做的事情有多么的糟糕。

“嗯,没问题。”

幽夜不知真梦真实性别,可爱的妹妹因为失明需要触摸身体进行确认,自然不会觉得有问题。反倒是真梦,没意识到的时候还好,这意识到了,毫无防备的幽夜就这么趴在他的面前任由他抚摸,还真的羞到脸和头发一样红。为了不让自己多想,真梦两手拍拍脸蛋,啪啪两声之后甩甩头抛去邪念,深呼吸一口气,这才终于把手掌贴到幽夜的背上去。岂料她刚把手贴上,就觉得不对劲,手上传来的触感,不是幽夜身上穿着的衣服,分明就是那白皙柔嫩的肌肤!

“幽夜大人,您脱了衣服吗?”

真梦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的问道。

“是呀,我想着真梦你好按点,就把衣服脱了。怎么了?”

“不,没什么,就是……现在入夜了,脱掉衣服,担心您会不会受寒。”

“呵呵,不必担心,我不怕冷,你专心按摩吧,不用想那么多。”

幽夜温柔的呵笑一声,闭上眼睛,头部侧卧着弯曲相叠的前臂,安心的等待真梦的按摩。事已至此,真梦不好再多说什么,心里对幽夜念了好几声对不起,动起紧贴着幽夜肌肤的双手。不过,真梦这孩子终究是老实人,一旦做起正事,必定认真对待,没有半点歪念。他的双手仔细的游走在幽夜的雪白的美背上,确认着背部整体的轮廓,寻找着各处肌肉、骨骼的准确位置。掌心的温暖对于体温较低的蛇神来说十分舒适,轻柔的触摸有种别样的瘙痒,是一种奇特的感受。幽夜不是没有被直接触碰过肌肤,毕竟历代巫女都会为神明净身,只是别人这样用双手在自己身体上抚摸的经验,至今没有。

确认完身体之后,真梦开始为幽夜按摩,他先用手按一按幽夜提到的不舒服的位置,确认情况之后,熟练的按摩着相对应的部位。有时候,是用大拇指挤压,有时候,是用肘关节按压,有时候,是用手指揉捏。不得不说,这孩子确实在给他婆婆按摩的日月中练出了一手好本领,尽管在按摩时好些地方有强烈的疼痛感,让幽夜发出了痛苦的低鸣,可痛完之后,身体明显比没按之前更加轻松。加之真梦力道合适,轻重拿捏十分准确,待到不适应的疼痛感过去之后,幽夜痛苦的呻吟,开始变成了舒坦的娇声。

洁白的美背经由真梦一通按摩,变的通红起来,凉爽的肌肤逐渐发热,先前的腰酸背痛好似不曾存在过一般,使得幽夜感觉现在能像姐姐一样飞上云霄。她重新穿上衣服,脸部浮起微微红晕,对轻松的身体非常满足,于是再翻过身来,露出蛇腹,对真梦说道。

“真梦,你的按摩真是舒服极了,我现在身体明显好受了许多,对了,总是要顶着身体爬来爬去,我的蛇身部分也挺累的呢,你给我的蛇身也看着按一按。”

幽夜的蛇身长达十五尺,几乎等于三个真梦,要真梦全给按舒服了,自然不可能。真梦听了要求,愣了一下。先不说蛇身巨大的问题,真梦的按摩技巧只会按人,蛇身还真没按过。以前顶多就是山里生活的时候抓过几条蛇,知道长什么样,怎么动的罢了,要说按摩,还真是伤脑筋。不过,真梦没有说不会或者拒绝。他想,凡事都会有第一次,何况他作为巫女的工作,就是要照顾好朝夜城的蛇神。蛇神大人开口要求了,作为巫女肯定不能拒绝。真梦先伸手触碰一下幽夜披挂着白色鳞片的蛇身,一如既往坚硬又凉爽的感触。于蛇腹之间的鳞片则更加宽大,恐怕真梦的力气,不足以透过鳞片去按摩,思考几番,实在想不到办法,无奈的真梦只好放弃,对着幽夜失落的摇摇头。

“对不起,幽夜大人,我的力气不够隔着鳞片给您按摩。”

“呵呵,这个问题不用担心,只要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

幽夜嘻嘻一笑,竟然将真梦双手碰着的鳞片翘起来,露出了里边的肉身。翘的幅度不算很大,可对于真梦那对小手来说,已经足够深入其中进行按摩。真梦双手顺着翘起的鳞片慢慢摸索进去,第一次碰到了鳞片下面的身体。那柔软有韧性的肌肉,摸起来的感觉十分奇妙,和幽夜人身部分完全不同,导致真梦好奇的用小手在鳞片里头摸来摸去。

“嗯…!”

一瞬间,幽夜甜美的呻吟从嘴里漏了出来,鳞片下面敏感的身体第一次受到这样的触摸,使得幽夜不自觉的漏出了不曾有过的娇声。真梦没有意识到这娇声的不妥,还以为是自己弄疼了尊贵的蛇神,吓得赶紧缩回手,担心的问道。

“幽夜大人,怎么了?是我不小心弄疼你了吗?”

“不是,没……没问题。怎么样,好发力吗?不好发力的话我还可以把鳞片再翘高点。”

幽夜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转移话题,她可不想被纯情的妹妹知道刚刚自己那叫声的含义。幽夜灵活的调整蛇身的肌肉,把鳞片翘到了几乎竖直的程度,普通的蛇自然做不到,得亏是蛇神特殊的身体才能做到这种地步。真梦碰了碰竖直的鳞片,又确认一下周遭的鳞片,大概了解了幽夜蛇身部分露出来的大小后,双手按上去,尽量加上整个人的体重去增加力度,试试看对人的按摩方法是否对蛇的身体有效。

“啊……这个力度很好。”

可能因为幽夜不完全是蛇的关系,真梦的按摩意外的有效,幽夜身体往后仰,双手按着毯子,闭目养神,享受着真梦精湛的按摩技巧,有时还会不自觉的从嘴里溜出来诱人的叫声。真梦听着幽夜的叫声,明白自己按得舒服,就逐渐自信起来,把以前给奶奶按摩的看家本领都拎了出来,极大程度的缓解了幽夜蛇身的疲劳。他每按好一个地方,幽夜就会把别处疲劳部位的鳞片翘起,真梦就过去继续按,甚至,按到了蛇腹大鳞片下的部位时,还整个人坐上了蛇身的腹部上。不同于人身时的舒适,这是幽夜第一次蛇身感到这么舒畅。以前不是没有巫女给她按摩过,可这样按摩蛇身,幽夜还是第一次。在长时间的压力下,身体的另一部分能够得到放松。这令幽夜忍不住想要得到更多,十五尺长的蛇身,贪得无厌的翘起一块又一块的鳞片,享受着真梦那双手恰到好处的按压揉捏,几乎要上瘾。

柔和的月光洒落人世,照耀着漆黑安宁的天空,入夜已深,距离刚开始按摩已过去好几个时辰,在真梦兢兢业业的按摩下,幽夜不知不觉间,已经躺倒在毯子上。安详的呼吸声,昭示着幽夜已经沉睡。她最后一块翘起的鳞片,如同半个时辰前的眼皮,缓缓闭合。真梦虽两条手臂按得发酸,看到幽夜这么舒适的睡着,倒也心满意足。因为曾经和幽夜一起睡过觉,知道她有裸睡的习惯,就没有做多余的事情,蹑手蹑脚的离开房间,轻轻的关上房门。

他甩甩双臂,擦了擦额头的冒出的汗珠。夜晚的凉风吹拂着他微微发热的身体,格外凉爽。这时,那只神奇的小鸟从天而降,落在真梦的肩膀上,鸣叫几声。真梦急急忙忙的表示安静,可别吵到了大家的美梦。回到自己房间里拿出换洗的衣物,跟着小鸟,又走了好长的路,前去湖泊洗澡。这些天来,真梦都在那个湖泊洗澡,每每时机正好,小鸟就会出现,领着真梦前去。真梦因为双目失明的关系,在山上生活十几年之后,很会依靠其他感观来认路,可谓是过路不忘的程度,然而,每次去湖泊的路皆不相同,奇怪的很。要不是有小鸟带路,只怕是认路自信如真梦,亦不能到达那个奇妙的湖泊。

他曾经问过小鸟,但是小鸟从没回答过为什么。想到这么多天来都没什么问题,小鸟也是在帮助他,真梦便没有多加追问。现在,他都没有去想什么问题,仅仅跟着小鸟,配合着小鸟的鸣叫声,哼哼小曲,穿过各种各样的地方,来到神奇的湖泊。他每次来洗澡都是比较的晚的时间,何况还是在湖泊里洗澡,加上身子看起来薄弱,本该容易感冒着凉才是,却次次都是洗完澡之后浑身暖乎乎的。除此之外,最神奇的,当属洗完澡离开时的部分,用石锥砸石头。过去了好些天,真梦已经用小动物们送来的石锥,把小鸟指定的好几块石头砸出了裂缝。砸完之后,真梦就会觉得身边的一切在瞬间发生变化,接着,便回到了他在神社里安静狭小的房间。好像去洗澡就只是做了个梦,而身体上还未蒸发的水珠,则告诉他那些都是事实。

“呵呵,山外头真的有好多神奇的事情。”

真梦用毛巾擦干身体,回想着刚刚洗澡的事情,又会回想着给幽夜大人按摩的时翘起的鳞片,还有那第一次触碰到的蛇身,发出了欢喜的感慨。铺好被褥,躺在上面,盖上被子,又在神社度过了一天。将来还会继续这种充实的生活,还会再有其他未曾经历过的事情,更重要的,是有幽夜陪伴的每一天。

“晚安,幽夜大人。”

真梦的眼皮疲惫的闭上,很快,在微笑之中,沉入梦乡。



转眼间,真梦在神社内已经生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来风调雨顺,城泰民安,完全没有什么红色引起的所谓灾难发生。大家认为可能会受到什么坏影响的蛇神,不仅没有半点问题,这个月来甚至变得圆滑起来,居民们时常在上供时见到蛇神大人柔和的笑脸,对待其他神官和侍女也不再是冷漠的表情。逐渐的,至少神社里的人,开始对真梦——红发红眼的巫女,有所改观。因为之前给弦彦帮忙,真梦有挺长一段时间里,与弦彦在一起的时间比幽夜还长,导致幽夜不满。特别是自从那天晚上,幽夜因为按摩太过舒服,把穿上的衣服又脱掉,直接睡着了,隔天起床全身轻松,睡了个舒舒服服的觉,对于真梦的喜爱更上一层楼。后来,她便要真梦一直跟随,就算是去主殿受拜,亦会把真梦像之前那般藏在身后陪同。总之,两者之间的关系,亲密得肉眼可见。

神社里的神官侍女看得出来,就更不用说弦彦了。他看幽夜对巫女的宠爱是一天更胜一天,乃至自己对巫女好,都会遭到幽夜的嫉妒。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弦彦希望的发展,是自己和巫女以及幽夜的关系都好。幽夜自不必说,认识了十几年,当年在家族和蛇龙姐妹之间的对立中表现出对姐妹好的立场,关系自然不会差到哪去,就算因为巫女,幽夜偶尔对他露出嫉妒和不满,那也顶多是小打小闹。

关键的是他和巫女的关系。

他需要的,不是巫女帮他当好哥哥一样看待,弦彦需要巫女对他有更进一步的感情,更加不容易切断的关系,这样才能确保蛇身和巫女这样重要的人能留在他身边。弦彦在自己的房间看完了整个朝夜城的要事,并且做出了相对应的措施,命手下的人们去实施之后,若有所思的走到后庭。路上,他遇到了几个侍女,迎上前去,对几位侍女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闲聊了一些话题,待侍女们羞红着脸离去,弦彦看着女子们眼里遮不住的爱意,心满意足的点点头。

“看来不是我不行,是那朵漂亮的红花不好采。”

弦彦自知自己作为男人有很强的魅力,长相、能力、钱权、性格,按理来说大部分女人都无法抗拒他。唯独……

“过去也有不好采的花儿呢,希望这次不会重蹈覆撤。”

弦彦想起了过去的事情,摇摇头,有点自嘲的冷笑一声,离开神社,打算去城里买点东西,好让神社里漂亮的巫女能提升一下对他自己的感情。

他不知,并不是他作为男性的魅力不足以虏获美人的芳心,而是美人根本对男性的魅力没有兴趣。婆婆是从小把真梦当女孩子养,可没教他以后要像女孩子一样找个好丈夫哩。作为男孩子,真梦还没到会对同性倾心的地步,俊朗如弦彦,待他是百般好,有能怎么样呢?至多就是值得尊敬的哥哥了。那,谁能得到美人的芳心呢?

“真梦,来,今天我们去城里逛逛。”

天天待在主殿里听人祈愿,难免发闷,以往幽夜都是离开,翻过后院的墙,去到前往山上的幽径去透透气。因为不喜欢城里人对她的敬畏,她很少在城里的其他地方露面,不像他的姐姐,有时候呆闷了,直接就从主殿飞到朝夜城里,要么是在天上观察民生百态,要么直接在城里闲逛。姐姐那种胸怀,是幽夜不具有的。但现在不一样了,因为前几天,真梦偶然提到想去城里看看,正好幽夜觉得可爱的妹妹天天在主殿里会不会觉得厌烦,加上神庙里的人对真梦好转了一点,就打算带这山上生活十几年的孩子见见繁华的世面。如果只有她自己,肯定还是找没什么人的地方透透气最好,毕竟性格上,幽夜就不喜欢人多吵杂。何况身份特殊,他人的眼光之中就多了更加令幽夜不适的情感在内。

“诶?今天吗?幽夜大人不在神殿里也没事吗?”

真梦歪着小脑袋,担心的问道。

“呵呵,小傻瓜,要是有事的话,那日我又如何救得到你?”

幽夜呵呵笑着,弯腰伸手抚了抚真梦的脑袋。

“啊,说的也是。”

真梦恍然大悟,两手合十拍了一下,这种小小的反应在幽夜看来同样可爱,若非大庭广众之下,定会把真梦抱在怀里使劲蹭一蹭。她已经完全把真梦当成了可爱的亲妹妹对待,不仅是别人看得见的宠爱,别人看不见的肌肤之亲亦是日复一日的亲昵。

“来,走吧。”

幽夜牵起真梦的手,喜笑颜开的和神官们打声招呼,光明长大的从神社正门离开。前来参拜的信徒们,见尊敬的蛇神牵着绯红巫女的手大摇大摆的从神社正门离开,有的赶紧拜一拜,有的直接看傻眼了。幽夜丝毫不关心这些人的看法,只是低头注意着身边的真梦,慢慢的挪动腹下蛇鳞,尽量配合他的速度。从神社正门离开到城内,需要走一条很长的台阶路,从神社简称至今,这条台阶路已过十载,经历了多少春夏秋冬,如今已无当年亮丽。宽敞的台阶路,其靠近泥土的两边长有青苔,台阶石砖或有凹曲,或有绽裂,然年迈的老身子依旧坚硬如初,支撑着人们人们前往神社的脚步。真梦的小脚儿一步一步的踩在台阶上,利用敏感的其他感观,如履平地;幽夜的蛇身蜿蜒盘行,轻松的驱使蛇身,利落的爬行于台阶之间。她们走在正中间,行过之人纷纷避让,眼神中是尊敬,眼神中是畏惧。

穿过最后一座鸟居,她们来到东瀛近几年繁华起来的地方——朝夜城。朝夜城,顾名思义,乃是取神龙朝日与灵蛇幽夜两位神明中各自一字来取名。这城还有另外一个名字,蛇龙城。为什么朝夜城这个名称是朝日在前幽夜在后,蛇龙城反而是蛇在前龙在后呢?真梦曾听已经去世的婆婆讲过:称为朝夜,是因为白昼太阳初升,夜晚则是月亮,人们朝醒夜寐,所以朝先夜后;称为蛇龙,是因为人站于地面先见伏蛇,后抬头见升龙,以此眼见先后顺序,因此先蛇后龙。

清空万里无云,艳阳高照,凉风吹拂,适合出行。为了不让真梦走丢,幽夜紧紧的攒住真梦的手,把他护在自己的身边。要知道,神社的人对绯红巫女的态度是缓和了,城里的人可一点没有。幽夜心里始终不能放下过去发生过的芥蒂去看待百姓。对他们有利,又没什么特殊事情发生的时候,他们看起来是人畜无害的居民,当他们认为他们的利益受损,或者发生了什么他们不能理解的事情,这些迷信的人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看看现在这令人畏惧的半身,就是因为十年前姐妹两人在帮助居民时,受到了居民忽然的干扰才变成这般模样。同样被誉为神明,就因为她的双眼是红色的,居民们对待她的态度与对待她姐姐的态度就明显不同。想到这,幽夜视线移到了身边的真梦身上,不仅是红眼睛,更是一头红色的秀发,一个乖巧可爱的无辜孩子,为此遭到了追打和歧视。漂亮的眉头紧皱一起,猩红的眼眸中,愤怒与无奈的感情搅动着。

“幽夜大人?怎么了吗?”

恍惚间,幽夜再次陷入了她的思绪之中,白皙的手不注意的用力,令真梦察觉到了幽夜心思的变化。经过真梦一声提醒,幽夜摇摇头,将那些性格使然的负面情绪抛诸脑后,美丽的脸庞阴云四散,重新恢复了温柔的笑容。

“没事,就是牵紧你的手,当心走散了。这里可不是神社里,千万要注意哦。”

“嗯,真梦明白。”

有力的点头回应,真梦的手紧紧的回握。

两人走在朝夜城的大街上,理所应当的成为了最引人瞩目的焦点。从未出现在城内的灵蛇之神,以及让人遭人忌惮的绯红巫女。一圣一邪走在一起,任何朝夜城的居民都不可能不当回事。居民们跟前去神社祭拜的人一样,主动让出道来,繁华的街道上,只要幽夜和真梦经过,人群便会自动的一分为二。幽夜丝毫不在乎别人对她的敬畏,反倒是别人对真梦的眼神,她很在乎。敏锐的真梦察觉得到周围刺痛的目光,听得到众人对他留在幽夜身边的窸窸窣窣。来到城里生活一个月,真梦第一次离开神社,当时居民们追打他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导致真梦低着头畏畏缩缩。这样子,像极了当年内向还躲在朝日身后的幽夜。

“真梦,朝夜城有家不错的首饰店,我们去那里逛逛。”

不等真梦回答,幽夜拉着真梦快步走起。她们路过居民区,走到满是商铺的街道,行商人在这里吆喝,各式各样的商铺贩卖着各种东西,有卖小吃点心的点心铺、有卖布料衣裳的门店、有卖粮食草料的店铺、有卖舶来品奢侈品的商家。热闹非凡的景象,与山里的宁静全然相反,比在神社里参拜的人还要多姿多彩。比起尖锐难受的眼神,这种喧闹的声音明显更加有趣。重振精神的真梦脸上一下子就乐开了花,就跟看得见似的左顾右盼。瞧见真梦重新恢复了精神,幽夜的神色也轻柔了一些。作为朝夜城的守护神,幽夜想要买东西根本不需要出钱,大把人巴不得亲手送上,顺便求个祝福。但幽夜并不喜欢这么做,加上她不想给真梦带坏榜样,还是实实在在的拿出了跟前两天弦彦要的钱银,一个精致的白色布袋子装得满当当,足够他们在城里挥霍一番。

首先,幽夜就带着真梦到点心铺尝尝鲜。点心铺的女老婆一见蛇身大人大驾光临,差点五体投地,差点没把自家所有的点心都给神明献上一份,就是看到幽夜身边的真梦之后,手脚才突然停顿下来。幽夜没有管老板娘的反应,就是要了几串丸子,把钱留下,便牵着真梦离开。真梦常年在山上,跟婆婆两人吃的比较素,小吃点心之类没有吃过,第一次尝到这种甜甜的丸子,咬下一颗后高兴的在嘴里嚼了起来,腮帮子鼓鼓的,甚是可爱。幽夜满意的看着真梦高兴的样子,接着又带他去了其他的店铺看看,基本上所有蛇神亲临的店,其老板全是类似点心铺老板娘的反应,先是见到幽夜感到荣幸,又是见到真梦后愣住。幽夜全然不予以理会,只管给真梦买东西罢了。

两人吃过点心,买过衣服,逛过各式各样的店铺,还看了会流浪艺人的表演,即使众人看待他们的眼光依然不变,幽夜和真梦还是感到很开心。幽夜的开心,是因为真梦的笑脸;真梦的开心,是因为幽夜的陪伴。她们就像真的姐妹,互相牵着的手时刻不放开,无视着周围的畏惧、忌惮,在欢声笑语中,度过既平凡又特别的一天。这一天,幽夜满足了她内心的一处空洞,她成为了自己憧憬的“姐姐”,看到了需要她守护的孩子天真无邪的笑脸;这一天,真梦忘却了糟糕的回忆,接触到了十几年来只能耳闻的新事物,还受到幽夜无微不至的照顾。她发誓,一定会竭尽全力守护住真梦这张可爱的笑脸;他发誓,必定会全心全意去报答幽夜这位美丽的神明。



两人在内心坚定了彼此的信念时,一齐走到了幽夜口中说的朝夜城里不错的首饰店前。幽夜欲带真梦进去配几件漂亮的首饰,恰逢弦彦从中离开,三人正好撞了个照面。

“幽夜!?不对……幽夜大人,您怎么会出现在这?”

刚从里面买完东西出来的弦彦,惊讶的瞪圆了眼睛。眼前是谁?是那个从不愿来城内的灵蛇神明;是那个来到城内就被歧视唾弃的绯红巫女。按道理来说,这两人完全没可能在这种时间点出现在此处。弦彦少有的露出了失态的表情,目瞪口呆的盯着眼前的幽夜和真梦。

“嗯?弦彦,真巧啊,你也来这里买东西吗?”

幽夜看到弦彦,脸上露出了明亮的笑容,那是和对待真梦的笑脸有所不同的表情。真梦听出了幽夜言语中不同的情感,楞住片刻,仅仅那么一会,他就回过神,对着弦彦毕恭毕敬的鞠躬行礼。

“午安,弦彦大人。”

两人的招呼,把弦彦从惊异中唤回,察觉到自己的失礼,不好意思的咳了两声,拿着刚刚买下的饰品的右手,鬼鬼祟祟的往身后藏了藏,接着客气的回应。

“两位,中午好。没想到向来不到城内半步的蛇神大人,竟然会出现在城内最繁华的街道中,着实让在下吓了一跳。”

“呵呵,今天来了性子,想带真梦出来见识一下世面。话说,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鬼鬼祟祟的,买了什么东西呀?”

弦彦不起眼的动作,没能逃过幽夜敏锐的蛇眼。对于信任的人来说,幽夜并不会特别的去注意对方的小动作,只不过对方是弦彦,这里又是首饰店,在心里占有一定重量的男性出现在这里,以幽夜的性格,想不怀疑是不可能的。弦彦当然知道这一点,所以这会儿正头疼呢。首饰店嘛,自然是来买首饰的,而重点就在,这首饰是买给谁。弦彦藏在身后的手里,握着的是一条精制的手绳,手绳上的装饰既不是蛇也不是龙,而是一片枫叶,这枫叶编织得很细致,跟手绳一样都是红色,一看就知道是专门定制的好东西。至于这礼物要送给谁,弦彦双眼偷偷瞄了幽夜身边的真梦一眼。没错,弦彦就是为了让这个小美人能对他倾心,才特地到首饰店买了一条定制的手绳。结果好巧不巧,刚刚取货,就遇上了幽夜和真梦。

没被查觉还好说,一旦被幽夜查觉,这会儿送也不是,不送也不是。送了,那肯定不讨幽夜的欢喜,弦彦可不想要这种结果;不送,鬼鬼祟祟的被怀疑,找个借口搪塞过去,时候恐怕不好送到对自己有戒备的真梦手里。就在弦彦烦恼着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幽夜看着他的眼神逐渐的尖锐,她牵着真梦的手慢慢靠近。若是强行隐瞒,到时候两边不讨好,权衡之后,弦彦深呼吸一口气,作好了决定,主动在她们面前拿出了手绳。

“手绳?买来送给谁的?”

幽夜并没有轻易的放过弦彦的打算,继续追问道。

弦彦早就料到这一步,毕竟和幽夜相处十几年,加上对方日积月累的好感,会有这样的反应简直理所应当,这也代表弦彦之前的所作所为着实有效。为此,他才有资本,在接下来的二选一之中进行选择。他买发钗的目标,就是为了讨好作为巫女的真梦,若是此行选择了幽夜,那便本末倒置,他和幽夜已有感情基础,这一次的行为多多少少会使幽夜产生不满,但胜在他与善妒的蛇神之间还有余地,事后再弥补回来就好。

“这段时间,真梦巫女帮了我不少忙,最近神社里的其他人对真梦巫女又有所改观,幽夜大人当初把我送给您的红叶当作礼物送给了巫女,而我什么礼都没送过,就来这定制了手绳,给真梦巫女当礼物,表达一下我对巫女的祝贺。”

弦彦在这会儿选择了真梦,打爆说的话还是放谨慎了一些,不想太过得罪幽夜。按他对幽夜十几年来的认识,这会儿听完话,必定会怒火中烧,两只眼睛好似能放出火来,狠狠的瞪着花心的他。弦彦为此,已然作好面对幽夜那种充满压迫力的嫉妒情感。

“诶?万万使不得!小女子尽的是本分职责,还受到弦彦大人的诸多帮助,实在是无福消受这等礼物。”

结果,手绳递到真梦面前,没等到弦彦所想象的幽夜的妒火,真梦的拒绝反倒是如期而至。毕竟这个绯红的巫女在他眼里,是个谦虚又无欲的好女孩,送礼的话肯定会第一时间遭到拒绝。按照弦彦的计划,其实是希望和真梦单独相处来送,才好说一些足以让少女沉沦的甜言蜜语,而今幽夜就在面前,着实不好处理。于是,弦彦脑海里急速的构思着说服真梦的言语,同时斜着眼光,偷偷的看了幽夜一眼。

善妒的蛇神不仅没有大发雷霆,甚至无动于衷,没有任何反应。

‘奇了怪了?在幽夜面前给其他女孩子送东西,竟然没有发怒?’

弦彦心里产生的疑惑想法,将其准备用来说服真梦的话语抛到了九霄云外。至于幽夜,她一开始也准备生气了,结果一听到弦彦定制的手绳是送给真梦,顿时又不知道该如何反应。想起那时候自己房门前、弦彦抓着真梦手的场景。那个时候,幽夜确实心中有股怒火,后来仔细回想,她竟不知自己是在对谁发怒。是抓着真梦小手的弦彦,还是由弦彦抓着小手的真梦?再次面对这样的场景,幽夜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她的确对弦彦抱有好感,不喜欢见到弦彦与其他女性暧昧的情景,为此会迁怒于与弦彦暧昧的女性;她确实溺爱着真梦,不想见到可爱的妹妹对别人比自己还亲近,为此她会嫉妒被真梦亲近的其他人。那么,当抱有好感的男性对溺爱的妹妹有所暧昧的时候,她是为了什么才生气呢?幽夜越想越不明白,她心里隐隐发作的这股不满,第一次不明白该向谁泼洒。

一部分居民听到了弦彦要送定制的手绳给真梦,吓了一跳。大多数的居民们都不知道他们三人发生了什么事情,想要满足好奇心围观,又因为对象是守护朝夜城的蛇神和城主弦彦,不敢驻足,顶多就是装模作样的从他们身边走过,趁机侧耳听听八卦。弦彦当然不想他对真梦示好的消息在城里传开,绯红的巫女在神社是有点让人改观,在城里可一点印象上的改变都没有。

“巫女不必妄自菲薄,幽夜大人自从有你照顾之后,精神了不少,大家有目共睹。这样吧,就当是这之后要进行的求雨仪式的谢礼,你就收下吧。我还有其他要事处理,就先行一步了,你们慢慢逛。”

弦彦见幽夜没有表态,就稍微大胆一些,速战速决,强行抓住真梦的手,把手绳硬塞过去,然后爽朗的笑了笑,朝两人告别之后,匆匆离开。从弦彦说明礼物要送的人开始,幽夜自始自终,没有说过任何话,直到最后,亦不过是目送着弦彦离去。而真梦,着实不敢收下弦彦这份重礼,对着手里这条用红绳加工制成的精湛手绳,不知如何是好。带着困惑的表情,真梦抬着头,小手儿拉扯了幽夜的衣袖一下。

“幽夜大人,这可怎么办?我……”

“既然弦彦都这么说了,你就收下吧。”

沉默许久的幽夜总算开口,她虽五味陈杂,心里不是滋味,却在看见真梦不知所措的样子之后,恢复了平静。她盯着真梦手里的手绳一会儿后,微微叹口气,然后面露微笑,手掌轻抚真梦的头发。

“幽夜大人亦如此说的话,我就先收下了。”

真梦听了幽夜的话,他把手绳小心的藏在衣兜里,满脸无奈的收下这等重礼。不知为何,幽夜见真梦不是很情愿的收下了弦彦的礼物,心里忽然间安心了下来。她弯下腰,再度牵起真梦的手,笑着说。

“好了好了,弦彦送了你礼物,作为姐姐可不能输给他。来来,真梦,让姐姐也给你送件首饰。”

对弦彦送的礼物一脸不愿,听到幽夜要送首饰,真梦反倒很开心。明显的态度,令幽夜心情舒爽,无视着周围居民们惊异的眼光,牵着真梦进了首饰店里面开始挑选。该说不愧是朝夜城里最有名的首饰店,里面各种各样精美的饰品多种多样,无论是本地的客人还是外来的客人,都会在这里挑选一两件精品来装饰自身。不过,今天来的客人们,比起精致的首饰,还是远近闻名的蛇神更吸引目光。这首饰店要说小不小,要说大不大,幽夜这身体,一进店里,几乎就得把其他客人赶出来。好在众人能够一睹蛇神芳容,也就心甘情愿的为幽夜挪地方。

幽夜不想在店铺里多待,快速的扫了一眼首饰店里的商品,赤红的眼眸最终落在一支红木制的发饰上。幽夜牵着真梦挪动着蛇腰,来到货架面前,取下发饰。发饰上有一只连同雕刻的蝴蝶,正好真梦头顶上经常翘起来两根呆毛,长得又甜美漂亮,装饰起来一定很般配。于是,幽夜便将蝴蝶发饰插在真梦绯红的头发上,满意的点点头。

真梦伸出手摸了摸发饰,小脸蛋微微泛红,害羞的问道。

“幽夜大人,我戴起来好看吗?”

“好看,当然好看!我的好妹妹,戴什么都好看。老板,这发饰我买了。”

幽夜对真梦可爱的模样爱不释手,若不是现在大庭广众,必定把真梦抱起来不可。

“哎呦,蛇神大人,您能大驾光临,已经是小人三生有幸了,岂敢收您的钱银啊!小店里有您看上眼的东西尽管拿去就好!”

首饰店老板看到幽夜要付钱,赶紧上前,两手狂摆,诚惶诚恐的拒绝。

“平日神社已经收了你们不少的香火钱,我也不想因为自己是朝夜城的守护神就为非作歹。该付多少就付多少,不要再跟我多说。”

幽夜冷冽的瞪了老板一眼,吓得老板直哆嗦,要是惹朝夜城的守护神不高兴了,那这家店的后果可不堪设想。为了父辈传下来的家业,老板急忙赔笑,只好答应下来。

“不愧是蛇神大人,正气凛然一身清风,是小人不识抬举,让蛇神大人不高兴了。这发誓是小店的好东西,好东西自然配好主人,所以,您就出这个价吧?”

老板比了一下手势示意,这价格显然低了。幽夜轻叹,不想再多费口舌,好歹还是收钱了,不像前面逛过的部分其他商家,硬是不敢收。

付完钱之后,幽夜牵着真梦离开首饰店,接着又去了其他地方,仅仅一天,基本逛完了朝夜城的四分之一。一路上,真梦免不了排斥和不友好的目光,但比起这些不开心的事情,欢喜之情明显更胜一筹。何况有幽夜陪伴,牵着他的洁白的玉手,从不曾松开。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在繁华的大城市之中游玩,可口的小吃把肚子填得满满,好玩的地方去了个遍。对在山里生活了十几年的孩子来说,毕生难忘。

黄昏将至,散发着柔和橙光的夕阳逐渐躲藏的山的背后,洁白的月亮正与太阳相对。外出逛了一整天之后,幽夜和真梦总算回到神社。神社里前来参拜的人所剩无几,大家都准备回家吃上香喷喷的晚饭,休息休息,度过人生中短暂的一天,真梦亦然。他与幽夜共进晚餐之后,再度帮幽夜按摩放松,直到服侍的守护神像上次那般安然入睡,真梦才回到自己的房间。带他前去湖泊的小鸟儿如期而至,他拿上换洗的衣裳,留下了弦彦送的手绳,却没有取下幽夜送的发饰。一路上向奇特的小鸟倾谈今天的所遇所闻,每当他提到幽夜如何如何的时候,真梦脸上都会浮现出幸福的笑容。少年人生十六载,正是情窦初开时,他现在还未察觉,如同姐姐一般的幽夜,在他内心里慢慢的成为了特别的对象,真梦只是知道,思念着白蛇姐姐的时候,整个人都会特别安心快乐,就像是被什么攒住了心儿,清楚的感受到那扑通、扑通的跳动。



游玩那天,弦彦说过,“这之后要进行求雨仪式”。眨眼间,光阴逝去,真梦即将迎来了作为巫女最重要的职责:在蛇神求雨的时候跳神乐舞,保护蛇神的安全。在神社内工作的时间,真梦已经从其他人的口中得知了神乐舞的作用。以神乐殿为媒介,扩大巫女的灵力,再以神乐舞的方式,形成一道巨大的屏障,保护传灵的蛇神和求雨的龙神。真梦得知自己作为巫女的本职之后,回想起幽夜带他熟悉神社的时刻。那时候真梦和幽夜一起在神乐殿内,他按照幽夜的要求跳了一支奶奶教给他的神乐舞,因听得蛇神的哀叹,导致焦虑走神,跳得不好,还因此失落了好长一段时间。所以,他刻苦练习,只要有空闲,就会自己偷偷在后庭跳神乐舞。

现在恰巧就是有空的时间。

幽夜待真梦梳妆打扮,共用早饭后,早早离去。由于距离求雨只剩两天,这两天来客更多,神社内不仅要像往日招待前来参半的信徒,还要分出人手准备求雨仪式。场地的布置,仪器的准备,还有安保的工作。这求雨需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所以场地准备好的时间不能早不能晚,需要刚刚好在求雨那天搞定,便不能提前准备,而是全部要在接近求雨仪式前两天完成。平日就繁忙的神社,在这种日子里更是忙上加忙 ,有些人,就会趁这种忙碌的日子里,干些不好的事情。在这种重要的日子里维护平和,就是神野家的工作了。

神野家已经从过去没落的家族,依靠朝夜城壮大起来。这十几年来,不仅家族人丁兴旺,借助全城乃至周边城市对神社的信仰,积蓄了不少金银财宝。强大起来的神野家,成为朝夜城的大家族,家族的少当家神野弦彦,则是朝夜城当之无愧的城主。他年纪轻轻,治理有方,待民亲和,唯才是用,朝夜城在他的带领下,变得更加富强民安,全城上下,无一不对他爱戴有加,忠心耿耿。朝夜城的武力不算强,除了从神野家中挑选适合的男丁进行锻炼、在城中选拔青壮年男子作为兵士,还会雇佣一些武士。靠的就是这些阻止起来的武力,维持城中的秩序。

进行求雨仪式的这些天,平日里比较清闲的武士就会和部分城里的兵士进行巡逻,保护城内的平安,其余神野家内的武力就会被调回神社内,主要保护神社里的安全。神社内,除开注意忙碌的神社里有没有偷鸡摸狗之辈、或是寻衅挑事之流,最终的是守护神和巫女的安危。幽夜的本事虽不及姐姐,可依然精通法术,得了灵力化为半蛇半人之身后,越发神通广大,不要说一般人,就是面对一群武士,幽夜都可以自己一人平安无事的收拾掉。不过,念在她贵为守护神,又有龙神失踪的前例,弦彦还是为她安排了大量的人员进行保护。同样,作为曾经受害的职位,巫女亦受到同等程度的保护。正是如此,都受到保护、职责有不同的情况下,幽夜没办法再带着真梦一齐去主殿。

所以,从幽夜早早离去之后,真梦就会在众多人看守的房间里无所事事。这会儿,便是练习神乐舞的好机会。他的房间不大,好在家具也不多,全部都往角落里腾挪,空出一块还算是宽敞的空间,足够他跳舞练习。其实啊,神乐舞他早就已经驾轻就熟,那天会跳得不好,归根结底在于心态出现问题。以至于他的练习总是跳得完美,心里却仍然不踏实,担心到时候会跳得不好。要知道,求雨仪式可不是闹着玩,平时跳得不好尚可,这关键时刻跳得不好,恐怕会出大问题。真梦没经历过这么大的事情,重责压在他单薄的肩膀上,使他陷入了过度紧张的状态。他一遍又一遍的跳,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完美无瑕,可他就是不能满足,还未到中午,就已经跳了八次神乐舞,浑身上下大汗淋漓,把他今早刚换上的衣服浸得湿透,洁白的巫女服变得透明,紧贴着衣裳的肌肤模糊可见,这副模样,于长相甜美的真梦来说,着实诱人。

疲劳和压力使他没有注意到自己不适合见人的样子,到了中午进餐的时间,有侍女送来午饭,得到同意后拉开房门,只见真梦湿透的衣裳内隐隐可见的肌肤,害羞的“呀”了一声,真梦不知缘由,歪了歪脑袋,倒是守在房间外的神野家人士急忙过来,侍女赶紧站起来挡住房门,对着神野的男人们说道。

“请各位稍安勿躁,巫女很安全,只是现在不宜见人,男人们不要过来。”

听到侍女这么说,真梦陷入紧张的脑袋才回过神来,慌慌张张的用双手遮住身子。他当然不是因为害羞才有此举动,怕的是暴露了他的男儿身。所幸侍女完全没有对美丽的巫女起疑心,把午餐推进房间之后,拉上房门,隔着门对真梦建议。

“奴婢不知巫女为何汗流浃背,此等姿态着实不妥,还请让奴婢们陪巫女去澡堂梳洗一番。”

没等求雨仪式的神乐舞,男儿身的危机倒是先来了。真梦赶紧动了动脑筋,回复道。

“没、没关系,如今神社繁忙,大伙儿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这等小事,无须劳烦各位,我自己一人去澡堂净身即可。”

“巫女有重任在身,弦彦大人吩咐过必定要照顾好巫女。若是巫女不喜他人共浴,至少让小的们送巫女到澡堂,巫女再一人洗浴,可否?”

“行,就这么办吧。”

真梦体谅他们的难处,反正只要自己一个人洗澡就没什么问题,于是答应下来。他在房间里拿了一条毛巾披身,在侍女和几位神野家兵士的护送下,很快来到澡堂。侍女们按照吩咐,让真梦自己一人进去冲洗身子,而神野家兵士则守在外头。暂时逃过一劫的真梦叹了口气,疲惫的身子浸泡在温热的洗澡水里,舒缓了他绷紧的神经。往常都是等到深夜跟着带路的鸟儿去湖泊洗澡,这是他第一次在女澡堂里洗澡,也是进了神社以来第一次洗热水澡。泡澡的开始,舒适的热水使他放松了身体,一时间放空了脑袋,可随着身体逐渐恢复了体力,他又不禁想起神乐舞的事情。这时,安静的澡堂内,真梦听得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他左听听右听听,没找着叫声的主子,正在奇怪着呢,两只小爪子就落在他的脑袋上。原来是小琉,那只神奇的小鸟儿。也不知道鸟儿从哪进的澡堂,连真梦都听不出来,它一开始的叫声究竟是在哪儿。

“小琉,你怎么在这?”

真梦把右手抬至胸前,竖起手指,小琉见状,在真梦的脑袋上蹦跶几下,拍打几下翅膀,落到真梦的手指上,随后叽叽喳喳的叫了几声。

“从通风口进来的?这样啊。我是能听得到澡堂内有除了出口之外的风声,却没料想那儿还能飞进鸟儿。”

真梦低着头,想认真的听听澡堂里的声音,找找小琉所说的通风口。小琉似乎不知道真梦想做什么,继续用它那动听的桑耳鸣叫几声。由于鸟儿的鸣叫,打断了真梦的思绪,听出鸟儿问他为什么这么无精打采,真梦叹了口气,无奈的微笑。

“再过两天,神社就要举行求雨仪式了,我作为巫女,要为幽夜大人献上神乐舞,保护幽夜大人求雨时的安全。”

说着,真梦抬起左手,故意洒了几滴水在鸟儿身上,呵呵笑起。

“可是我除了婆婆之外,没怎么在别人面前跳过舞,以前就有一次,在幽夜大人面前跳得差劲,让她心情都不好了,哎。”

说罢,真梦又叹一声,甜美的脸上布满阴云,姣好的眉头顿时挤到一块去。小鸟儿从真梦的手指上扑腾几下翅膀飞起,绕着真梦转圈飞行,嘴巴里还在继续鸣叫。真梦听懂意思,脸有点羞红。

“要我在在这跳给你看?不好吧,我得赶紧洗完澡回去,不然又被发现男儿身的危险。等我回去房间,再跳给你看,好不好?”

真梦自然不太愿意光着身子在这里跳舞,害羞是一方面,要是有女性突然进来,这光着身子跳舞不就立刻被发现自己不是女孩子了吗。考虑到这种事关生死的问题,真梦不停的摇晃脑袋。然而小鸟儿不以不挠,落到澡堂的木质的地板上,叫两声就啄一下地板,示意真梦快点跳。

真梦拗不过小鸟儿,又怕小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声引来外面人的怀疑,犹豫一会儿后,终于乖乖就范。涨红了脸蛋,遮遮掩掩的从浴池里出来,在小鸟面前,羞涩的跳着神乐舞。说来奇怪,真梦对动物基本不会有廉耻之类的感觉,以前在山上的时候,经常在小动物面前光着身子洗澡呀、或者穿着暴露的找果子等等,不知为何,在这鸟儿面前,真梦却像是在人面前跳舞一般,一股羞耻感油然而生,导致他不敢展开手脚去跳神乐舞。

婆婆就教给真梦神龙朝日的神乐舞,并没有教给他幽夜灵蛇神乐舞。朝日神乐舞的动作有大开大合精神朝气之势,相反,幽夜神乐舞则动作小而柔,两种舞姿,实际上就是彼此倒过来,大开大合变成轻手轻脚,快而昂扬的部分变得慢而温柔,只需要在这方面变化,龙阳之舞就会变成蛇阴之舞。而现在,为羞耻所困不得展开手脚真梦,跳的舞正有失传的幽夜神乐舞的几分精髓。小鸟儿顿时兴奋的跳了跳,对真梦叫了几声。

“就是这个?蛇阴之舞?”

在鸟儿的提示下,真梦奇怪的皱起眉头。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侍女的声音,问真梦洗好了没。真梦一惊,没来得及问小琉怎么回事,急匆匆的用毛巾擦干身子,换好衣服,正要让小琉离开澡堂,却已经听不到澡堂里鸟儿的声音。



离开澡堂,在侍女和神野家兵士的陪同下,真梦平安无事的回到房间,房门一关上,他马上就跪坐在榻榻米上,琢磨起鸟儿所说的蛇阴之舞。仔细思考,真梦逐渐打开思路,虽然神龙灵蛇都贵为守护神,但是朝夜城对待两位神明有着明显的区分。神龙升天,灵蛇伏地;神龙在上,灵蛇在下;神龙为昼,灵蛇为夜;神龙是阳,灵蛇是阴;神龙显青,灵蛇显白;这一切区分如此明了,那巫女为两位守护神献上的神乐舞,必定也有不同!真梦豁然就开朗,两只小手啪的拍在一起。他拿出挂在脖子上的玉佩摸了摸,微微的自责。

“这么明显的事情,我怎么到现在才发现呀。这么说,当时幽夜大人的叹气并不是因为我的舞跳得不好,而是因为我跳的不是属于她的神乐舞。”

真梦搞懂了当时幽夜叹气的原因之后,反倒是有了精神。毕竟婆婆教给他的神乐舞,他早已跳过不下百次,要是真如那时,才刚刚起舞就遭到幽夜大人嫌弃,受到的精神打击可非一星半点。

“可惜,婆婆只教了我属于朝日大人的神乐舞,幽夜大人的神乐舞……”

想到没有学过的蛇阴之舞,真梦的双手,在空中缓缓舞动,他回想在澡堂里给小琉跳舞的感觉。那时候由于害羞,跳得畏首畏尾,缓慢、柔和,动作幅度小,节奏放得慢。他站起来,照着这种感觉,跳起了唯一晓得的神乐舞。照着这种感觉跳完一遍之后,他又开始琢磨,既然两者区别那么明显,那么除了节奏和幅度之外,舞姿同样有所不同。为此,真梦再度坐下,他跪坐着,两手端正的放在大腿上,安安静静,一动不动,在脑海中,想象着他未曾见过的蛇阴之舞,想象着,那支能让幽夜大人高兴起来、那支只属于幽夜大人的神乐舞。

当天晚上,已经没有前来参拜的信徒,由于求雨仪式迫在眉睫,神社内仍旧繁忙。负责照顾巫女的侍女正要将晚膳送去,刚走出神社的大厨房,巨大的蛇躯就立在她的眼前,吓得她双手一颤,晚膳连着盘子一起落下。好在幽夜行动灵敏,仅用灵活的蛇尾便将盛着晚膳的餐盘接住,随后面无表情的说了一句。

“吓到你是我有错在先,这次就当无事发生。真梦的晚膳让我来送,你就忙其他事情去吧。”

因为吓掉了餐盘,侍女吓得失魂落魄,差点以为要被守护神大人呵斥,没想到没有呵斥不止,还把原因揽到守护神自己身上,着实令侍女目瞪口呆。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立马向幽夜行礼,毕恭毕敬的回复。

“是,有劳蛇神大人了。”

神社上下早已知道幽夜溺爱真梦,她想这么做,那侍女自然不敢多说废话。幽夜满意的点点头,两手从尾巴尖上端起餐盘,向着许久不见的真梦的房间盘行离去。

求雨之时将近,除了真梦之外,人人忙得不可开交,即便贵为守护神的幽夜也一样。作为照顾灵蛇神的巫女,在求雨仪式中有着重要的工作,加上过去曾有恶性袭击事件发生,真梦只好在此期间,乖乖的躲在房间里,自然不可能呆在幽夜的身边进行照料。所以,幽夜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心心念念的好妹妹。短短几天,她甚至觉得内心仿佛回到了真梦还没来神社前的心境。这会儿难得忙完后闲暇,她便借此机会,去见见漂亮乖巧的真梦。

一路上,神官和侍女们见到幽夜都是急急忙忙的点个头,毫无平日里恭敬的态度。可见现在神社内有多么的忙乱。幽夜倒是不在意别人对她的态度不够好,不如说,不对她多加打扰反而是好事。没一会儿,摇摆着巨大的蛇躯,幽夜来到真梦的房门前。房间外有好几个神野家的兵士看守,幽夜无视了这些人,她端着餐盘,在门前温柔的打了声招呼,结果,房间里一声不吭。幽夜以为自己的招呼小声了,便提高了几分嗓门,再唤一声。可房间里,依然没有那孩子回应的声音。这下幽夜有些急了,以为真梦出了什么事,毕竟真梦那么乖,不可能听到幽夜的呼唤还不回应,加上现在是特殊时期,又有巫女受害的前例,着急的幽夜改用一只手端着餐盘,另一手不管不顾的拉开房门。

一看,真梦正端正的跪坐在屋内的中间,闭目冥想。幽夜稍稍松了口气,不过还没能安心。她不想吓到真梦,小心翼翼的进到比较狭窄的房间里,先是在真梦的耳边轻声呼唤,见真梦没有反应,又用手抓着娇小的肩膀,小力的晃晃。

“嗯?谁?侍女吗?”

脱离冥想的真梦一会儿没能反应过来,双目看不见的他将幽夜错认为侍女了。

“是我,幽夜。”

真梦听到幽夜的声音,发懵少顷,然后才回过神,急急忙忙的站起来就要行礼。慌慌张张的样子看起来很精神,幽夜这才放心,微笑的看着眼前可爱的真梦对自己行礼。

“实在对不起,幽夜大人,我刚刚在为重要的事情冥想,没能注意到幽夜大人的到来……”

溺爱真梦的幽夜自然不会怪罪,她伸出手去摸着真梦的柔顺的红发,安抚道。

“没事,看到你有精神比什么都好。你说在为重要的事情冥想,是什么事情呢?”

真梦正要开口,想了想,又摇摇头,笑嘻嘻的,回答道。

“是送给幽夜大人的礼物,等求雨仪式那天,您就会知道了!”

“送给我的礼物?”

幽夜摸不着头脑,但是真梦要送她礼物这个消息,着实令她欢喜。她想,按照真梦的性子,也许是上次给真梦买发饰的回礼,也许是报答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之情。早已经将这孩子当作亲妹妹的幽夜,露出了慈祥的微笑,温婉的给予真梦一个拥抱。

“你的存在,对于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是的,是这样了。真梦的出现与陪伴,对于失去了姐姐,对于常年在自卑之中煎熬的幽夜来说,是一种充实和救赎,是不亚于拯救过她们姐妹的弦彦的存在。想到弦彦,幽夜睁开绯红的双眸,在感受着真梦暖和的躯体的同时,回想着十几年来与弦彦一起度过的日子。

她对弦彦确实有好感,无论是当年弦彦小时候对她们两姐妹伸出援手,还是后来弦彦为了她们姐妹大义灭亲,以及更后来的相处,这些经历,让她逐渐对弦彦这样的好男儿产生了感情。只不过,这份感情很暧昧,算是好友以上,却达不到恋慕的程度。每当她开始琢磨这份情感的时候,她就会在弦彦的身上隐约的感受到不适的隔阂。那种感觉难以用言语表达,如果拿现在的真梦给予她的满足来做比喻的话,那弦彦就是相反的空虚。

至于真梦,她只恨自己没早点遇到这么个可爱的女孩子。乖巧、听话、聪明、老实、善良、善解人意,不仅性格无可挑剔,长得还漂亮可爱。连她自己这种性格比较孤僻内向的人都会这么宠溺真梦,要是那个更加充满母性和包容力的姐姐,想必会越发对这个孩子爱不释手吧。想到姐姐遇到真梦的情况,幽夜突然不开心起来,更加用力的抱住真梦。

“幽……幽夜大人,我…那个…对、对了!该吃晚饭了,所以,能麻烦您松开我吗…?”

一个多月以来,真梦勉强习惯了幽夜亲密的身体接触,不过习惯归习惯,总这么接触,恐怕容易暴露性别,真梦红着脸,找了个借口,想从幽夜柔软白皙的胸部中脱离开。经真梦提起,幽夜才记起来自己是给真梦送晚饭的,依依不舍的松开了真梦后,把放在一边的餐盘端起来,笑眯眯的说道。

“真梦,我们好几天没一起吃晚饭了,我的晚膳待会就有人端来,你就过来我房间吃吧?”

真梦自然不会拒绝幽夜共同进餐的请求,他乖巧的点点头,从幽夜手中接过餐盘,等幽夜先出房门,再跟上去。他刚走出房门,就听到了弦彦前来的踏步声。

“呀,正好,幽夜大人和真梦巫女都在,我有事情要和你们商量一……哦?真梦巫女还没吃过晚膳吗,正巧我也还没用膳,幽夜刚才才从主殿离开,也还没吃呢吧?要不一起吃饭,一边说事,如何?”

真梦犹豫,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等待这幽夜的回应。幽夜似乎有点不乐意的样子,漂亮的眉头微微一皱,沉思片刻后再看了弦彦的脸一下,最终无奈的探口气,回应道。

“既然如此,那弦彦就命人把晚膳送到我房间里来吧,今晚就在我房间量用餐商事,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我先去跟侍女说一声,你们进去房间里等我吧。”

弦彦满意的露出笑容,转身离去。幽夜神情复杂,拉开房门,先行入内。真梦安安静静,什么话也没说,他在想,到底有什么事,需要弦彦与他和幽夜一起商量呢?抱着疑问,真梦端着自己的餐盘,跟在幽夜的身后,进了房间。



幽夜回想,自从弦彦大义灭亲,从他的父亲手中接过神野家大权之后,忙于朝夜城的各项事务,弦彦进餐的时间基本和幽夜错开,再也没和幽夜有过共进晚餐的时候。久违的一起吃饭,对于对弦彦抱有好感的幽夜来说,本应该是件值得开心的事情,却因之前见到弦彦在首饰店买了礼物送给真梦的事情,导致她的心情非常的复杂。当侍女把弦彦的晚餐也送到幽夜的房间之后,三人席地而坐,享用着简单的饭食。除了吃饭的声音,在外人看来关系不错的三人之间,除了吃饭的声音之外,连一声简单的交流都没有。一种奇妙的沉重氛围弥漫在宽广的房间里面,直到有事要商量的弦彦开口,这种令真梦难受的情况才有所改变。

“吃得差不多了,也该说正事了。幽夜,真梦巫女,今晚要商量的事情不为其他,就是有关求雨仪式的事情。”

吃得最慢的弦彦把碗筷放下,用毛巾擦擦嘴之后,一脸严肃的面向另外两人。

“这求雨仪式,是朝夜城的大事。许多年前的灵脉事件,导致朝夜城土地干涸,必须由灵蛇神龙进行求雨仪式,才得以让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民风调雨顺。只是,一年前巫女失踪,加之神龙遭遇不测,只靠幽夜一神,使得原本并不算难事的求雨仪式变得凶险异常,稍有不慎,幽夜就会遇到危险。所幸巫女再现,使得求雨仪式多了一份保障。”

说着,弦彦脸上的严肃缓和了几分,对着看不见的真梦微微一笑。真梦看不见归看不见,话语的停顿以及弦彦语气的变化,倒是清楚得很,不慌不忙的对弦彦回以躬身。幽夜盯着两人你来我往,心里好似上万只蚂蚁在爬,明明不舒服,却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只能乖乖坐着看两人互动。无意间,漂亮的眉头紧紧的皱到一块去,颇有凶煞之相。弦彦注意到幽夜糟糕的表情,这才想起来幽夜容易嫉妒的性格,赶紧收敛一番,假装咳嗽两声,继续说道。

“真梦巫女,此次还是第一次参加求雨仪式,对巫女该做的事情了解多少?”

“多亏幽夜大人这些日子里的细心教导,求雨仪式里巫女该做的事情已经烂熟于心,还请弦彦大人放心,小女子定当全心全意去好本分。”

报恩的时候到了,被幽夜宠溺的爱护多时,真梦有许许多多的感激之情无法抒怀,这次总算有了为幽夜做些什么事情的机会。桌子底下,他的小拳头用力攥紧,默默在心里为自己加油打气。

“那就好,本来我也应该尽责去教导你求雨仪式的事情,可惜最近实在太忙,着实分身乏术,还请真梦巫女原谅我这个哥哥。”

“哥哥?”

弦彦说罢,幽夜凶煞的脸忽然变得更加可怕,甚至连向来处变不惊的弦彦都被这充满怒意的质问吓了一跳。真梦听到幽夜的怒意,虽不知道弦彦自称是自己的哥哥有何值得生气的地方,还是为了安抚幽夜,急忙解释起来。

“幽夜大人息怒,先说弦彦大人像哥哥的人是我。因为弦彦大人很照顾我,就跟幽夜大人一样,所以我就想,幽夜大人既然觉得是我的姐姐,那弦彦大人就应该是哥哥了。”

“啊哈,就是如此。时候不早,我也得赶紧回去干活了,过几天就是求雨仪式,两位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我便先行告退。”

在真梦为其解释的时候,弦彦赶紧抓紧机会开溜。他最近为了博得真梦的好感,做了不少让幽夜不开心的事情,为了避免拣了芝麻丢了西瓜的麻烦,他决定暂且避一避心情不好的幽夜几天,等重要的求雨仪式过去了,再想他法。

如风远去,弦彦矫健的身姿,顷刻间消失在幽夜宽广的房间里。弦彦离去,怒上心头的幽夜顿时对真梦怒目而视,只见身边的真梦一脸担惊受怕的模样,这怒火马上就随着一声叹息烟消云散。回首以往,一旦发怒,只有那亲爱的姐姐能镇住她,不然啊,莫说是现在的灵蛇姿态,过去依然为人时的幽夜,也能爆发出足以令人胆怯的气场。究竟是何时,她的愤怒竟然如此不值一提,只要看看眼前这张漂亮的脸蛋,阵阵暖流便从心里流淌,什么嫉妒什么愤怒,通通忘得一干二净。

“幽夜大人,是不是我喊弦彦大人哥哥会让您生气,若是这样的话我就不再……”

“没事,不关真梦的事,你喊弦彦哥哥没错,错的是乱发脾气的我。”

幽夜环抱住真梦,溺爱的摇晃着身体。对于姐姐的愧疚,对于真梦的同情,对于自己的自卑,种种情感交错在一起,令幽夜对真梦抱有异常的占有欲。这股占有欲,乃至凌驾于她与弦彦长年累月积攒的好感上。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一个认识了一个多月的少女,为何这么讨她的欢心。她红色的瞳孔深情的盯着另一对红色的眼睛,思虑呀,思虑呀。一个惹人怜爱的孩子,到底是因为想要去呵护她,还是说,其实是自己在她身上得到了什么,从而变得离不开真梦呢?谜底的答案,幽夜还不清楚。

“幽夜……姐姐。”

刹那间,一声动听的称呼,差点没让幽夜蹦起来。自称是真梦的姐姐多时,却还没从真梦嘴里听过一回姐姐,幽夜茅塞顿开,心里欢呼雀跃,抱着真梦就转起来,高兴的喊出声。

“姐姐!哈啊!真梦,再叫我姐姐!再叫几声!”

这么高兴的幽夜,真梦还是第一次见到。既然能让幽夜开心,只是多叫几声姐姐又何妨。真梦便顺了幽夜的意,带着害羞,多叫了几声姐姐。这下哪里还有什么凶神恶煞的灵蛇,甜美的叫声,可把幽夜给高兴坏了,紧紧抱住怀里的孩子不放,享受着她一直以来都在追求的东西。

“姐……幽夜姐姐……有点难受……”

高兴过头,幽夜全然没有发现埋在自己胸部里的真梦差些儿窒息,急忙道歉着把真梦放下,总算是没那么兴奋,只剩下蛇身部分依旧在房间里扭扭捏捏。

“对…对不起!真梦!你没事吧?让姐姐看看。”

幽夜忙乱的捧着真梦闷得红扑扑的脸蛋,担心的检查他的情况,所幸真梦并无大碍,幽夜才松了口气。要是因为这种事情弄伤了真梦,幽夜当真要在房间里体会什么是大起大落的心情了。幽夜深吸一口气,再呼出,再吸气,如此反复,平复好心情,变回了平常温柔平静的样子。

“哎,真是的,今天让真梦见到了我丢脸的模样,真是羞死了……。”

想到一下嫉妒生气,一下喜笑颜开,幽夜羞愧得想要找个洞钻进去。真梦一开始是有些怕幽夜生气,结果体验到了沉静温柔的灵蛇神各种各样的反应,倒是显得非常满足,脸上笑嘻嘻的。

“嘻嘻,我倒是觉得很有意思呢。”

“不行,我可是真梦的姐姐,怎么能让好妹妹看到我丢人的姿态,等过几天的求雨仪式,就让真梦好好见识见识姐姐我有多厉害。”

作为姐姐,幽夜变得更加自信,从来都是揭开幽夜自卑心理的求雨仪式,已经不再令她难以面对。感觉幽夜意气风发,真梦亦是开心,令他不得不期待着到时候送给幽夜值得惊喜的礼物后的情形了。

“呵呵,那我就好好期待了。”

两人在房间里互相傻笑,在幽夜的要求下,最后真梦还得和幽夜同床共枕,这回轮到他体会一下从高兴到害怕的心情,一整晚都在为不暴露男儿身想办法。

过几天,求雨仪式如期而至。作为朝夜城最重要的日子,神社内外人山人海,无论男女老少,都会前来一睹守护神求雨的身姿。朝夜城的百姓,他们相信这种虔诚能给予守护神平安求雨的力量。至于是不是有这么回事,作为当事人的幽夜来说,自然是没有的。能够在求雨仪式中保证自身平安的,只有跳着神乐舞以立起结界的巫女而已。

求雨仪式,神野家的神官们各自站在画好的法阵之中充当阵眼,弦彦则是这个法阵中最大的阵眼,他们的法阵并不作用于求雨仪式,而是为了隔绝开其他不安定的因素,使得巫女能够顺利跳神乐舞,为求雨的守护神竖起一道可靠的结界。巫女呢?已经在万众瞩目的神乐殿里等候多时,当幽夜开始求雨的时候,真梦便要同步开始跳舞。遭人忌讳的红色巫女,终于迎来了表现的机会,究竟是祸害,还是大伙的迷信,全部在此一举。真梦已经想象过这个场景许多次,当真正面临时,心境果然还是有所不同。成千上万抱有怀疑与敌意的视线,给予了他弱小的身体巨大的压力。为了不紧张,他在心里不断的提醒自己不要害怕,不要害怕。结果收效甚微,甚至起了反作用,手脚开始哆嗦。

“真梦!姐姐就在这里,不要怕。”

不远处,在神社空旷处准备求雨的幽夜,对真梦大声喊道。那温柔动听的声音,竟充满力量,驱散了他所有的不安。他深呼吸一口,站起来,面向守护神,微微一笑,鼓起勇气,开始他的神乐舞。



没有音乐伴奏,奉神欢乐之舞,仅神乐殿下,一个人的舞蹈。当真梦以所有人都陌生的起手式开始翩翩起舞,大众们如刀般的怀疑眼神,眨眼间变得更加锋利,真梦心知,真梦身舞,顶着万千“刀割”,以那早已无人问津的礼物,献给亲爱的守护神。为真梦鼓劲后,幽夜专心于求雨仪式之中,未有查觉“妹妹”今次舞蹈的不同之处,纵然如此,此时此刻非彼时彼刻。有真梦的支持,幽夜觉得现在的自己无所不能,她想作为姐姐,作为自己一直憧憬的“姐姐”,回应众人的期待,回应可爱的“妹妹”。

朝夜城的大地,受到幽夜的牵引,灵脉涌出鲜红的光芒,巨大的灵力缠绕在幽夜的蛇躯上,原本洁白的鳞片得到霞光披身,映照在百姓们眼里的,是一条变成了樱花粉的大蛇,庄严,美丽。他们敬畏的跪下,纷纷为眼前的守护神五体投地,神野家的神官和侍女们,同样对樱色大蛇进行跪拜,即便是神野家的当家大人也不例外。只有真梦,为了守护神的守护者,还在跳着大家都不曾见过的舞姿。

得到庞大灵力的幽夜,在地上盘成一卷,对着苍天吞吐信子,绯红的双眼收成一竖,刹那间,浑身鳞片竖起,把身体吸收的灵力全部集中,再用于求雨的法术之中。轰隆隆!苍穹已然乌云密布!呼呜呜!狂风似要拔木折柳!这种奇妙的天气变化,正是朝夜城多年来最为壮观的求雨之仪,只是今日的风雷,来得比以往更加激烈。说到与以前不同,比起这轰雷和飓风,比起不值得在意的真梦起舞,更为让百姓们害怕的,其实还是变成粉色的大蛇。历来的求雨仪式,都是由灵蛇作为吸收灵力的一方,直到一年前神龙失踪,才轮到幽夜来进行求雨的法术,这期间,无论幽夜再怎么吸收灵力,她还是能保持住洁白的蛇身。换言之,今次变成粉色的姿态,实际上令在场的百姓们想起了神龙失踪时的情形。至于灵蛇本神,似乎没有注意到自身的变化,她专注于求雨的法术,集中精神,把体内源源不断的灵力转化。风雷交加后,大雨倾盆,有段时间得不到甘露滋润的大地,仿佛咕咚咕咚的喝着从天而降的骤雨。原本还在担心挥出什么问题的百姓们,被大雨淋成落汤鸡之后,纷纷兴高采烈的欢呼起来,先前担心的问题全部抛诸脑后。

成功的求雨仪式令幽夜心情高昂,没有巫女进行保护的时间里,本就要兼顾灵力和法术的幽夜总是在求雨仪式之中担惊受怕,如今有真梦助阵,她可以把心思重新专注在传送灵脉灵力和求雨仪式上。更令她高兴的是,这一次的求雨比起过去更加的顺畅,甚至达到幽夜和朝日一起进行求雨仪式时的效率。一时间,她忘我的从灵脉中抽取灵力,灌注到求雨的法术之中。愈多的灵力灌注到幽夜体内,身体上散发的樱色光芒逐渐往深红色改变。天空的雨势随着她注入的灵力变得越来越大,不止黑云压城,电闪雷鸣,飓风亦开始呼呼大啸,沉浸在喜悦之中的城民们没有查觉到糟糕的变化,他们仍疯狂的沐浴着上天的甘露,享受崇拜的神明带来的恩赐。幽夜自己也有没有查觉,她似乎被成就感冲昏头脑,一股劲的把灵脉的灵力抽出,用来满足城民们的期待。

有两个人,注意到此刻天气开始恶劣的变化,一个是弦彦,一个是真梦。弦彦是个聪明人,他看得出来目前的雨若是继续降下,朝夜城可能就要遭遇未曾想过的洪水之灾。情急之下,弦彦一边和其他神官维持法阵,一边向求雨的幽夜大喊。

“幽夜大人!幽夜大人!!求雨仪式该结束了!请您知晓!请您知晓啊!!”

狂风大作,雷霆滚滚,弦彦鼓足劲的叫喊如沧海一粟,全无作用。

真梦呢?他不敢停下舞蹈,毕竟求雨仪式还没结束,要是停下舞蹈出现什么万一害了幽夜,他不敢想像。舞蹈之中,他同样大声疾呼,可他甜美的声音,如何能比弦彦低沉宏亮的嗓音。真梦的叫喊,只是飘出半米,便要叫那呼啸的狂风吞进肚子。如何是好?如何是好?真梦他着急呀,着急。不想幽夜酿成大错,此时,真梦竟然不顾风吹雷打,跑出神乐殿,冲出在神官们筑起的法阵,任凭暴风吹,骤雨打,柳弱花娇的身子在恶劣的天气中摇晃,一度摔倒在地。神官们见状,差点吓得魂都飞了,要知道,法阵只能从外部保护巫女,却无法阻止巫女离开,而巫女离开,暴露在目前肉眼可见不对劲的雨天之中,先不说巫女会不会受伤,要是发生什么事情,疼爱巫女的蛇身非得把众人的皮拔掉不可。

“且慢!就让巫女去吧!”

神官们心神大乱,不少人想要停下法阵去阻止真梦,弦彦立刻冲着部下们下令,要他们坚守原地,一旦发生什么事情,再重新布阵,转移法阵保护巫女。他觉得,如今能停下暴走的蛇神,唯独这位短时间内得到蛇神欢心的巫女。

风中雨中,小小的巫女来到蛇神求雨之地。仪式开始前,幽夜给予了真梦面对城民们的勇气,这回轮到他来给予幽夜平静的力量了。真梦不是靠喊声来取得幽夜的注意,只见他再次翩翩起舞,不同于过去所有巫女们的舞蹈,以众人陌生的动作,在风雨大作的限制中艰难的展开。雨水打湿了他的巫女服,变得沉重的服装,要真梦更加吃力。即便如此,真梦还是保持住了舞蹈的优美。他希望能为疼爱自己的神明献上自己的一点绵力。这股心意,似乎连风雨都动容,以至于一阵风吹起不知何处飞来的花瓣,一滴雨落于花瓣上,正巧飘到幽夜心情澎湃的幽夜面前,以微小的倒影,浮现着她身后那位可人儿灵动的曼舞。

“真梦!?”

当相对娇小的身姿映入眼帘,幽夜顿时从自我陶醉中苏醒,猛然回头,这时,幽夜才发现朝夜城内的异变。止不住的大雨已经在大街小巷中形成难以排除的积水,城民们似乎受到她神力的影响,近乎疯狂的迎接乌云中数不尽的落雨。加之满盈的灵力已经到了身体感到痛苦的程度,幽夜才知道了,她知道自己犯大错了。慌乱害怕,紧张,顿时,负面的心情全部驱走她今次少有的自大,她从来没有遇到这种自己无法把控的局势,下意识的想要呼唤自己一直依靠的姐姐。

她赤红的双眼在雨水中开始渗出咸涩的眼泪,懦弱即将脱口而出,却有一股暖意,包围在幽夜的身旁,她明明还没开口呼唤,为何就有姐姐的感觉了?

‘是他?是真梦?他的舞……?那是!’

幽夜神乐舞·蛇阴之舞。

不同于龙阳之舞,柔和,平静,动作幅度小且慢,在这疾风骤雨里,更是突出其不同的存在感。双臂展开,浮游于半空,悠然自得,如夜空浮云;屈身作圆,高挂于黑夜,淡光幽幽,如洁白皎月。步步生莲,积水的地面上,一双小脚踏步,旋转,即使豆大的雨滴不断的泛起水花,依旧正挡不住她起舞的涟漪。沉重的双袖时而在风中漂荡,时而随雨垂下,幅度不大的动作仅仅在一小片区域里展开,纵使雨水模糊了视线,那娇身的舞姿仍旧清晰。

如夜,如月,如梦,如幻。

这支除了幽夜之外,已无人知晓的神乐舞,便是真梦回以幽夜送的蝴蝶发饰的礼物。

幽夜的眼泪,顺着她美丽的脸颊,与雨水一并落下。那泪珠之中的情感,已不是先前的胆怯,而是无法言喻的感动,这是一种与求雨成功后得来的自信不同的另一股认同感,一股春风拂面般的感动。幽夜安静的看着真梦的舞,之前令她感到难受的灵力静悄悄的离去,负面的心情亦渐渐烟消云散。随着她的冷静,密布在天空的乌云同样平复,骤雨的雨点变成雨丝,接着消失;狂风的席卷变成吹拂,之后消散。雷不再响,电不再闪,整个朝夜城,重新迎回往日的灿烂阳光。

舞停,雨停。

幽夜身体的红光不见,反而流转到真梦身上,只是那红光昙花一现,不过眨眼瞬间,便去无踪影。

“嘶——呼——。”

真梦小小的喘息一声,面对身前的就要嚎啕大哭的幽夜,露出了那向来甜美的笑容。幽夜晃荡着湿漉漉的蛇身,蜿蜒盘行,来到真梦面前,咽下一口唾沫,擦一擦脸,嘴唇微颤,俯下上半身,低头,又抬头,有千言万语,却默不作声,张开双臂,将真梦拥入怀中,感受那熟悉的触感。

看到真梦平息了幽夜的暴走,弦彦和神官们总算是放下了心中的大石,松了口气。没有神力影响,城民们慢慢清醒,他们纷纷为这次求雨的规模发出惊叹,连连跪下,竟然不顾积水,面朝地的对大显身手的蛇身磕头,令人不觉城民们是否还在疯狂的崇拜中流连忘返。

虽有意外,求雨仪式总归是安然无恙的成功完成。按照惯例,全城上下都会进行求雨仪式的欢庆。有的人在外张灯结彩,有的人在外表演节目,有的人继续来神社献上供奉,有的人在家里吃一顿大餐。神社同样会进行庆祝,当天晚上,在弦彦的主持下,整个神社的侍女和神官们一齐享受着难得的盛宴。

不过,本该是主角的幽夜和真梦却不在场。淋过大雨,大家伙全要去澡堂洗澡,暖暖身子,幽夜和真梦亦如此。以此为借口,幽夜没有出息神社的宴会,不过,以往幽夜也没有在宴会中露面,所以大家伙并不意外。她的房间有专属的温泉,供她不同于常人的身躯进行洗漱,今晚上,除了她自己之外,还有另一个客人,在蛇神专属的温泉池里正襟危坐。

“真梦,不用躲那么远吧,过来我这边。”

除了巨大的蛇躯之外,幽夜的上半身也能很好的泡在池子里,她向坐在温泉池另一边的真梦招招手,要真梦到她的身边。

“不……不用了!我、我、我在这边泡就好。”

真梦整个人缩成一团,背对着幽夜。由于澡堂全是人,自己浑身湿透需要快点洗澡,加上幽夜这次豪不退让的规劝,真梦无可奈何的接受了共浴的邀请。他十分害怕男儿身的暴露,脑子里快速的思考应对的策略。结果想得太过投入,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悄然靠近的幽夜。

“你的背上明明没有伤痕,为什么要骗我呢?”

“呀!?”

纤细的手指从上到下划过真梦白皙的美背,瘙痒的触感令真梦像弹簧似的跳出去,又怕命根子让幽夜看见,赶紧重新蹲下,欲要挪开距离,而幽夜双手抓住他的双肩,不让其逃走,把真梦拉到自己的身边。无路可逃,真梦赶紧弯曲双腿,双手环抱,变回缩成一团的姿态。

“说吧,到底是为什么?”

幽夜一手环抱住真梦的肩膀,另一手抬起真梦的下巴,把这个可爱孩子的漂亮脸蛋转到自己面前。

“我……我、我我…我是因为……因为,呜,因、因、因为……”

脑子飞速转动,奈何十几年来都在深山里待着,着实想不出来什么靠谱的理由。焦急与害羞,加上温泉的热度,真梦的脸蛋已经红成一片,不亚于熟透的番茄。看着真梦如此娇羞,幽夜哼笑一声。

“哼哼,这模样,倒是像极了我儿时和姐姐一起洗澡的模样。是不是觉得自己身材太过贫瘠,对此感到自卑了?”

“对,对对!是了是了!我的身材跟幽夜大人比起来,就像是荧光比皓月,实在没有勇气接受差距,就……就、就撒谎找借口,不敢和幽夜大人坦诚相见。”

没想到幽夜误会了自己的表现,真梦在心里感谢这个机会,赶紧顺着幽夜给的台阶下,拼命的解释起来。幽夜看真梦急急忙忙的解释,心里有了答案:真梦有什么必须撒谎也要保守的秘密。只是,她仍没想到,那个秘密的真正答案是什么。只怪真梦的样貌,如何能与幽夜知悉的男人挂钩。



“今天真的很谢谢你,要是没有你的话,我恐怕要酿成大错。”

幽夜双手抱着真梦,柔嫩的肌肤互相贴近,惹得真梦体温越发高涨,不止小脸,连身体都发红起来。

“那、那是我应该做的。幽夜大……姐姐帮了我很多次,所、所以我、我想回报姐姐的恩情。”

这番话语,给予了幽夜阵阵暖意,就像她们泡着的温泉水似的,使人舒适轻松。

“回报吗?呵呵,你已经送给我足够多的礼物了。”

回想初次的邂逅到如今,幽夜感慨起来。不过短短数月,身旁这位美人妹妹,赠予了她数之不尽的快乐。她体会到作为姐姐照顾妹妹的欢乐,还填补她失去姐姐之后的寂寞,乖巧与善解人意的性格令她爱不释手,漂亮的容貌亦惹人怜爱,自信心,责任感,过去幽夜从未拥有过的东西,全部在真梦相遇后得到了。更不要提真梦将她从暴走中挽回,还为她献上期盼许久的、属于她自己的神乐舞。

“真的,很谢谢你,真梦。”

幽夜不顾真梦的娇羞,把真梦拥入怀里,柔软的胸部抵住真梦的额头。种种因缘叠加,真梦此时此刻已感到头昏眼花,要是继续这么下去,他可能就要保不住男儿身的秘密了。说巧不巧,真梦就要在温柔乡里失去意识前,弦彦在门口呼唤起幽夜。

“幽夜,你净身完了吗?我来给你送晚饭了!今晚的菜都是你喜欢吃的,来开门让我送进去吧。”

幽夜回头,看向房门的方向,少有的对弦彦的行为叹一口气。她松开真梦,要真梦等她,便从温泉里起身,挥挥手,一道淡蓝色的火光凭空出现,缠绕着她的身体,迅速蒸发掉身上的温水。幽夜利落的穿上衣裳,来到房门前,打开房门,熟悉的友人就端着一端盘美味佳肴在房前等候。

“哈,幽夜,你开门啦,来,我帮你把晚餐端进去,咱们久违的喝上两杯。”

说着,弦彦就要走进幽夜的房间,不料幽夜巨大得蛇身横在门前,全然没有要退开的意思。

“谢谢你,弦彦,但是真梦还在里面净身,不方便让你进来,晚餐就由我端进去吧。至于喝酒,你明知我不喜酒水,为何还要找我共饮呢?”

“啊,这酒是甜酒,没有我们以前喝的那种酒来得浓烈,你贵为朝夜城的守护神,今后也许会有其他的大名前来仰慕你,学会喝点酒,以后才好跟前来拜见的大名们交流呀。啊还有,既然真梦巫女也在你的房间里净身,那等她洗漱完毕,正好共餐。”

弦彦微笑着向幽夜解释,没有交出端盘的意思,看来真的打算等真梦洗好澡后三人共进晚餐。不过,今天晚上,幽夜不想让任何人打扰她和真梦的二人时光,她的蛇身把上半身抬出,双手握在端盘两侧,第一次用毫不客气的表情面对弦彦。

“弦彦,今晚我想和真梦两人一起聊聊天,不想被其他人打扰,这酒我就收下来跟真梦一起喝喝看,至于共进晚餐,还请你等其他时候吧。”

“幽夜,是我有什么地方引你不高兴了吗?有的话我道歉,请你不要这么拒绝我。”

头次遭到幽夜如此坚定的拒绝,弦彦显得有点意外。他急忙松开手交出端盘,英俊的脸庞上露出难受的表情。过去,弦彦也偶有言行举止引得幽夜不开心的时候,一般情况,他只要表现委屈难受,立刻整成道歉,幽夜就会无可奈何的叹口气,接着原谅他。然而,今次看来,这一招似乎派不上用场。

“我只是在履行成为守护神的职责,没想过要与其他大名有什么瓜葛。弦彦,在你看来,是否我对酒水的厌恶,不及与其他大名的应酬重要呢?”

要说难受的表情,幽夜同样有,而且更加令人感同身受。她用悲伤的表情直视弦彦的脸,导致弦彦心虚的低下头,不知该如何回应。在他的内心里,比起关心幽夜,壮大神野家的这份野心,明显占有更重的分量。

“我……幽夜,我并不是这个意思,请你原谅我。”

“弦彦,今晚就先说到这吧。谢谢你特地送来晚饭,待会我会和真梦一起试试甜酒,看看能否增加酒量,好以后满足你对我的期望,不送了。”

说罢,幽夜把端盘拿走,转过身去,头也不回的关上房门,独留弦彦只身立在房间外。他表情复杂,心事重重的看着房门。

“幽夜,你怎么回事?你不该会拒绝我的才对,怎么会……难道是真梦巫女的影响?”

无奈的弦彦转身离去,每三步一回头,觉得幽夜可能会后悔,然后打开房门请他留下。直到他完全看不到幽夜房门时,他才心有所思,不再驻留的离开。

幽夜回到房间里,真梦已经从温泉里出来,擦好身子穿好衣服,安静的坐在桌子边乘凉,白里透红的肌肤上似乎能见到一股股蒸汽散发。一见到可爱的真梦,幽夜略带忧伤的脸顿时高兴起来,她微笑着把端盘放在桌子上,真梦听见碗筷放置的声音,赶紧动手帮忙把端盘里的菜肴拿出来,其中,他拿到了弦彦所说的甜酒。幽夜看了甜酒一眼,再看一眼感觉从来没有喝过酒的真梦,红色的眼珠子咕噜转一圈,想了个坏主意。

她想灌醉真梦,要这孩子酒后吐真言,说出那宁愿撒谎也要隐瞒的秘密。

“真梦,你会喝酒吗?弦彦送来了四瓶甜酒,据说味道香甜不浓烈,要不要尝尝看?”

“诶?姐姐想喝酒吗?”

真梦歪歪小脑袋,小部分红色的发丝从肩膀上落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出浴的原因,真梦擦拭过的头发还未完全干燥,略带湿气的模样,有种妩媚的吸引力。幽夜竟不自觉的看出神,喉咙咕咚一声。

“嗯、嗯。我不喜欢喝酒,但是弦彦要我多练练酒量,我不是很乐意。不过,要是真梦愿意陪我的话,我倒勉强接受。”

幽夜盘侧蛇身,算是“坐”在真梦的身边,夹了几道菜放倒真梦的碗里,眼睛盯着酒壶一会儿。

“为什么不跟弦彦大人一起喝?他应该很乐意陪你喝酒吧?”

难得有远离自己洗澡时产生的尴尬的话题,真梦一边吃饭,一边把喝酒的话题继续下去。

“这个事情,说来话长。我虽信任弦彦,可过去发生过的事情,令我不敢同男性喝酒。以前,我和姐姐还在流浪时,曾有一个帮助过我们的男性,接纳我们去他的家住宿一宿,那个男人对我们甚是热情,甚至以酒肉款待,我们借人篱下,不好推辞,便陪那男人饮酒进餐。涉世未深的我们,哪想到那男人借酒乱情,想要非礼我们姐妹二人。”

听到这,真梦皱紧了眉头,停下手中的碗筷。幽夜见真梦担心,放下筷子,起手摸了摸真梦柔顺的红发。

“姐姐向来酒量不好,浑然不知,只是我意外的能喝,没有因此失去意识。发现那男人的下流行为,我立刻用法术把男人定身。等到隔天姐姐起床,告诉她事情经过,姐姐当场大发雷霆,给那个龌龊男人下了禁忌。”

“禁忌?”

听到个不明白的词,真梦问道。

“呵呵,真梦还是不要明白为好。总之,那一次过后,我就不愿意和男人喝酒。直到后来跟弦彦相识,抱着对他的信任,曾与他共饮一番,最后他喝多了,即便没有像当年那个男人那样抱有不良的心境,还是对我做了一些我不愿接受的事情。从那以后,我就不喜酒水,特别是和男人一起喝酒。”

“啊……这……。”

幽夜的解释,让真梦的心开始痛起来。不为其他,正为他就是个男孩子。

“那,和我饮酒就没问题吗?”

真梦战战兢兢的提问,隐瞒着真实性别的他,十分心虚。

“呵呵,和真梦喝当然没问题啦!不如说,要是你喝醉后对姐姐我撒娇,想要抱抱姐姐什么的,姐姐反而更加高兴呢!”

“呜……。”

幽夜越是兴高采烈,真梦越是对隐瞒幽夜抱有罪恶感。好在方才真梦没有说明自己喜不喜欢喝酒,按照幽夜对他的溺爱,肯定不会强迫他做不想做的事情。不,他又想了想,这不久前,不就被强迫一起洗澡了么?

“真梦,可以吗?”

就在真梦犹豫着要不要拒绝的时候,幽夜竟然摆出一副恳求的表情,美丽白皙的容貌楚楚可怜,绯红的双眼中满是绵绵柔情,纵使真梦双眼看不见,他也能从幽夜诱人的声音中听出请求的感情。他这才记起来,幽夜在成为自己的姐姐之前,是一个妹妹。无法拒绝撒娇的幽夜,真梦只好答应下来。得到好妹妹的同意,幽夜喜笑颜开,拿起酒瓶子,亲自给真梦倒酒。淅沥淅沥,香醇甘甜的酒水道满酒杯,已经吃过饭菜,有东西填肚的底子厚,幽夜拿起两个酒杯,将其中一个递到真梦的手上。两人一起举杯饮酒,带有甜味的酒水流过喉咙,刺激着她们的味觉和肠胃,肚子有一种暖呼呼的感觉。

幽夜喝完,长舒一口气,酒的味道从中呼出。她侧眼一撇,偷偷的观察真梦的反应,只见真梦如喝水一般轻松,全无她想象那般对酒味难以接受的表现。



“真梦,甜酒怎么样?”

“嗯,香甜可口,酒味也不浓烈,挺好喝。”

“是吗……”

幽夜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酒杯,感受着在胃里回荡的暖意。如真梦所说,这甜酒香甜,初入口时如同糖水般,入喉时又变得味醇,直至流入胃里,才能从后劲中明白喝下去的是酒。

“你以前喝过酒吗?”

吃下饭菜,继续饮酒,不久之后,四瓶甜酒已经空了三瓶,剩下一瓶亦所剩无几。幽夜红着脸蛋,全身燥热,意识模糊,即使她自称酒量好,这会儿还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至于真梦,除了脸颊微红,看起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就像根本没有喝过酒一样,这不得不引幽夜好奇的问起。

“是的,婆婆很喜欢酿酒,我从小到大一直陪婆婆喝酒,所以酒量比起常人更好一些。”

比常人好些,着实为真梦自谦。幽夜的酒量比弦彦还好,现今已经醉得两眼泛星,意识不清,反看真梦,除了脸上微微的红晕,什么反应都没有,如何叫作比常人更好一些。可能是因为喝醉了,也可能是作为姐姐的好胜心作祟。幽夜不服气,拿起酒瓶,咕咚咕咚的喝光剩余的甜酒。真梦听得动静,伸手抓住幽夜的手臂想要阻拦,结果他和幽夜的力气差距极大,被幽夜连人带酒一起抬起。

“嗯~?呵呵,妹妹妹妹~,我的小妹妹~。嗝咕!”

幽夜醉了,她喝完甜酒,见真梦挂在自己的手臂上,便伸出另一只手将其抱在怀里,用脸蹭蹭真梦的头,随之双手包紧她的好妹妹,摆动蛇身,于宽阔的房间里左右摇摆。

“啊~真梦,你的脸好凉爽呀。”

时而脸贴着脸,时而把真梦的脸埋在自己丰满的胸部中,因为求雨仪式的关系,长时间没能与真梦相间,再加上醉酒显真性,幽夜比起平时,更加肆无忌惮的与真梦进行肌肤之亲。真梦的身高,就同龄女子来说不算矮,可在拥有巨大蛇躯的幽夜怀里,他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小妹妹”。尽管羞涩,没能力进行挣脱的真梦只能双手护住命根子,祈求幽夜赶紧醉倒睡去,不要再进行更加过分的亲昵行为。然而事与愿违,幽夜因为酒劲身体燥热,居然开始脱衣服。虽说不久前,两人才赤身裸体的共浴过,当时好歹幽夜还清醒,除了像平时一般的搂搂抱抱,也没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至于现在,醉酒的幽夜明显变得更加开放,除了搂抱之余,甚至还开始对真梦的身体动手动脚。

“姐、姐姐!?请、请、请不要这样!你喝醉了!”

幽夜显然已经不能满足于搂抱,她不再把真梦搂在怀里,转而把他压倒在地,起初,只是摸摸真梦柔顺的红发,捧起发丝,凑到鼻子上嗅一嗅。然后,幽夜的手摸到真梦的脸上,从额头,到眉心,到小巧的鼻子,到嘴唇,到下巴,摸到锁骨,直到真梦害羞的推开幽夜的手。手被推开,幽夜忽然翘起嘴角,露出一个邪魅的笑容。接着,她低下身,压在真梦身上,右脸贴着真梦的左脸,鼻子凑到真梦的脖子上,呼出阵阵热气,又吸着真梦身上淡淡的体香。其次,幽夜的双手开始游走在真梦的腰身,隔着衣物享受真梦苗条的腰身。

“真梦,姐姐好热呀……。”

“热……热吗?可能是因为醉酒的缘故,如果不介意的话,幽夜姐姐,要不要回我和婆婆住的小屋那里?婆婆喝醉之后就喜欢在屋外乘凉,我想姐姐乘凉一会后应该也会舒服些。”

幽夜完全不顾真梦的反抗行为越来越下流,再这么下去,真梦暴露男儿身,只怕是时间的问题。危急之中,听到幽夜说热,真梦急忙顺着她的情况出个主意。

“呼呼,好呀,就……嗯……就去你和婆婆住的房子那里去吧。”

幽夜轻声微笑,一把抱起真梦,挪着蛇身,打开房间门嗖嗖两下就拔出庭院,从她们第一次上山的小径出发,婀娜的蛇身快速的摆动,几乎无视着路上的各种阻碍,不过多久,真的带真梦回到和前任巫女一起住的小屋子前。这里清风徐徐,除了虫子的鸣叫声外,格外宁静。夜色下,唯有月光洒下柔和的光芒,给予幽夜些许看得清真梦身姿的淡光。多得幽静的环境和清风,幽夜看起来冷静许多。

“呵呵,幽夜姐姐,你终于冷静下来了。再外面稍等一下,我回屋子里取个东西。”

离开这个屋子几个月,真梦仍旧熟悉这个居住了时间年的小地方。进去里面,他拿出当初没有带走的小东西,一把笛子。他坐到幽夜的旁边,感受清风吹拂,吹奏一曲。悠扬的笛子生飘荡在夜里的半山腰,真梦吹的曲子节奏不快,听得人心旷神怡,在这宁静的夜空下,有股令人闻而生悲的情感。幽夜虽说安静许多,可身体的燥热还是没有停止,她听着真梦吹的曲子,低头侧脸,俯视着身边的小美人。

砰砰,砰砰,慢慢的,心跳声掩盖过笛子的高音,她伸出手去,洁白的手背轻抚真梦的脸蛋,只见真梦依旧吹奏笛子,抬起头来冲她翘起嘴角,无光的红色双眼半眯,恰逢月光洒落在真梦的脸上,那张漂亮可爱的脸,看得幽夜出神。

是了,是这个孩子实现她当姐姐的梦想;是了,是这个孩子给予她展现自己的自信;是了,是这个孩子令她脱离寂寞笑容常在;是了,是这个孩子的帮助她才能避免大错。幽夜转过头,盯着专心吹奏笛子的真梦,他是那么的纯粹,纯洁,耀眼,梦幻,美丽,到底是因为酒的作用产生了美化的错觉,还是内心就是这么看待真梦,幽夜不得而知,意识不清的她,只知道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身体,再次变得火热起来。不知何时起,幽夜的理性已经烟消云散,唯剩身体最为初始的欲望,控制她的身体,慢慢靠近身边不知情的“好妹妹”。

屋子外,笛声停息,真梦瞪大了看不见的双眼,惊讶的感受着初吻的体验。他从扑打在脸上的鼻息、从嘴唇上柔软的感触、从威风不再脸颊上吹拂,确认到幽夜的脸,此时此刻有多么的接近。除开婆婆亲吻过他的额头,真梦没有任何在这之上的亲密经历。婆婆以前说过,嘴对嘴的亲吻,是相爱的人才会做的事情。无疑,真梦喜欢幽夜,幽夜亦喜欢真梦,但这份喜欢,是否为婆婆提到过的爱情,懵懂的真梦尚不清楚。

“呜嗯!?呜呜呜!哈啊!幽夜姐姐?你、你在干什么!”

等幽夜开始反复的亲吻,真梦才回过神,急忙推开幽夜,大声喊起来。可惜,幽夜这会儿已经完全失去理性,糟糕的欲望完全夺走了身体的控制权,她的右手反手抓住真梦双手的手腕,左手抓住真梦的下巴,再度贪婪的享受那对娇小可爱的双唇。真梦想要挣扎,幽夜抓住他下巴的手却令他的脑袋动弹不得,这种强硬的态度根本不像平时的幽夜,陌生的表现,让无法反抗的真梦感到害怕。当幽夜开始用尖端开叉的舌头舔舐真梦的脖颈,真梦总算有机会继续呼喊。

“姐姐!呜呜!不要呀!快点清醒起来!姐姐!!”

“啊……真梦…!”

听到真梦的哭腔,幽夜短暂的寻回了意识,她见真梦两眼泪汪汪,顿时头脑清醒,松开真梦往后退去。幽夜惊愕的看着自己的双手,想着自己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时,脑袋开始痛起来,浑身乏力,不舒服的抱着头,蛇身蜷缩,趴在地上苦痛的呻吟。真梦不知道幽夜到底是什么情况,灵敏的耳朵听到幽夜难受的叫声,才知道幽夜此时的情况,急忙起身要去搀扶。真梦赶到幽夜身边,刚刚伸手挽住幽夜的手臂,幽夜就忽然抬头,赤红的双眼里丢失了往日的祥和,缩成一竖的瞳孔里充满危险的兽性。好在真梦看不见,她急忙咬紧牙关,推开真梦,又忍受不了发烫的身体,发疯似的脱光衣服。慌张的真梦也处于混乱之中,不清楚幽夜到底是什么情况,他只好再次上前抓住幽夜的手腕,大声说道。

“幽夜姐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我的问题?”

到这个份上,不能再认为是醉酒乱性,幽夜的情况,就连涉世未深的真梦,都看得出来有什么不对劲。幽夜甩开真梦的手,背过身躯,甚至为了不对真梦做出过分的事情,想要趁着仅剩的一点意志往山里的森林里爬去。真梦依靠地面的震动,察觉到幽夜接下来的想法,便下定决心,再度勇敢的扑上去,抱住幽夜的蛇腰,趁着幽夜用手抓住自己背后的衣物,把自己提起来时,灵活的从衣裳中脱身,再度拥抱住发狂的幽夜。他知道,幽夜的难受是因为自己,为了幽夜免于苦痛,真梦宁愿牺牲自己,以此满足幽夜无法抑制的情欲。

他知道,这非幽夜的本意,若是幽夜清醒后得知对自己做了这种事情,幽夜必然会陷入自责,真梦努力的反抗,为的就是这个原因。可事已至此,已然不能考虑之后的事情。即使真梦清楚幽夜现在的行为不是出自爱情,他也愿意接受。



赤裸着上身的真梦抱住幽夜,那白皙的肌肤在月光的衬托下,显得尤为梦幻。当真梦的肌肤贴合在幽夜的肌肤上,燥热得到缓解,这种解脱,终于击溃掉幽夜的意识,任由原始的欲望驱使身体。她扔掉手上真梦的衣服,脱掉自己的白色衣裳,赤身裸体抱住真梦,将他压在自己的身下。一手抓住真梦的手腕,另一手环抱住比自己娇小的身体,幽夜重新渴求着真梦的双唇,激烈的热吻和吮吸。燥热发情,幽夜平时血色较薄的嘴唇,这一刻仿佛涂抹了口红,张开的嘴巴将真梦的两片小嘴唇包裹,松开。啾啾的声响回荡在真梦过去与婆婆住着的小屋外,没一会儿,幽夜就变得更加贪婪,开始用牙齿轻咬真梦的嘴唇,拉开娇羞的薄唇之后含在嘴里吮吸,时而是上唇,时而是下唇。真梦没有反抗,顶多就是非常自然的初次反应。过于激烈的热吻,对于刚刚失去初吻不久的少年来说,实属刺激,他一只手不能动弹,另一只手抓着幽夜的肩膀,手里传达来的柔软触感,以及嘴巴上的深吻,处处撩拨着少年的生理。未经人事的纯洁之躯准建变得蠢蠢欲动,即使真梦完全不懂交媾之事,身体的本能亦会进行相对的反应。

在幽夜的深吻下,真梦慢慢的学会如何在接吻中换气,他配合着幽夜的节奏,终于主动的张开嘴巴。就在真梦的大门打开的一瞬间,幽夜开叉的舌尖立刻入侵到真梦的嘴巴里面,异于常人的舌头就像现在的主人一样,进入到渴望已久地方里面后,马上翻云覆雨,在真梦的嘴巴里一通乱搅。灵活的蛇信子舔舐着真梦柔软湿润的口腔,仅凭真梦小嘴巴里的小舌头,根本无法抑制住热情的来客,甚至还被对方捆绑,拉到嘴巴外面去。长长的蛇信根本就是个强盗,它蛮横的拉出可怜的受害者,拖到自己的“山寨”里当“压寨夫人”,真梦的舌头就这么被幽夜拉到她自己的嘴巴里,用双唇夹住,嘴巴里抽干空气,紧紧的吮吸着这位“娇妻”。真梦的舌头被拉出去侵犯,无法闭合的小嘴漏出来道道唾液,透明的口水顺着真梦的嘴角流落,眼看着就要滴下,幽夜正好松开真梦的舌头,由得真梦脱力后仰,这时唾液改变流向,贴合着真梦的下巴曲线缓缓前行。贪婪的幽夜哪能放过真梦的体液,滋溜一下,吐出的蛇信快速的滑过真梦的下巴,舔干净了半透明的嘴液。

正好来到真梦皙白的脖颈,发情的蛇神怎可能不在此留下点痕迹。她的舌头在柔嫩的肌肤上游荡,整张脸埋到纤细的脖子上,用鼻子吸着真梦身上悠悠的淡香,再用牙齿轻轻的咬起一片肌肤,接着用嘴巴含住,亲吻,吸吮。当嘴巴“啵”一声的松开,白嫩的脖子上,多了一处形如草莓的红印。见到自己在真梦身上刻下的痕迹,幽夜十分开心,妩媚的笑容装饰着她华美的面容,魅力无限。真梦忍着脖子上的微疼,大口的喘气,他已经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因为长时间的亲吻缺氧才会如此的喘息,亦是因为自己正处于和幽夜相同的情况才导致气息紊乱。真梦的身体由于酥麻的快感一震一震,压着他的幽夜感觉到了真梦身体的反应,这些反应,就是在告诉幽夜“很舒服”的意思。得到这种无言的回复,幽夜高兴得不行,潜意识之中,她还是把真梦当做最重要的“妹妹”看待,只不过,在已经完全失去理智的情况下,即便她的腰胯已经被什么不得了的硬物顶住,她还是没有意识到,眼前的“妹妹”其实是个男孩。

“嗯……哈啊,嗯呜!呀!幽夜姐姐……不要!啊、那里!呣嗯!?”

喜欢的对象为此感到舒服,幽夜就变得更为努力。她慢慢的移动上身,从真梦的脖子亲吻到锁骨,开叉的舌尖在锁骨上的内凹处游离,接着再用嘴巴吸住锁骨上的皮肤,留下一颗“小草莓”。每次留下印记,真梦就抓着幽夜肩膀的手就会用力,那种实在的感觉,就让幽夜欢喜。在这份欢喜的情感驱使下,她的嘴巴终于来到真梦的小胸膛前,近乎看不见肌肉的平原显得可爱迷人,幽夜松开一直包住真梦的另一只手,轻轻的放在真梦的胸上,搓揉起来。同样的,真梦的手也松开了幽夜的肩膀,主动抱住幽夜的脑袋。真梦从未体验过这种快感,每次受到刺激,身体就会抖动起来,双腿不自觉的弯曲膝盖,想要合拢,奈何幽夜把他压在身下,下半身可谓是动弹不得。紧压之下,真梦的宝贝不停地膨胀,磨蹭着幽夜的腰胯,柔软的压迫感,加上幽夜嘴巴和舌头的刺激,美丽的少年不禁发出娇嗔,眼角渗出晶莹剔透的泪珠。散落在草地上的红发于银发互相叠盖,真梦慢慢的接受了第一次经历的欢愉之事,将身体委托给掌握主动权的蛇神。

真梦包住幽夜的头,这种忍受快感的反应,的确令幽夜爱不释手。她的舌头在真梦的红润的乳头上打转,灵巧的舌头用充满舌苔的表面摩擦乳头的正面,用舌头戴着唾液打湿小小的乳晕,然后张开双唇含住平坦的胸部,用嘴巴里头的柔肉仅仅的压迫住,十分用力的吮着。强烈的刺激迫得真梦大叫出声,好在半山腰的地方除她们之外空无一人,真梦可以放声的发出动听的呻吟。舌头嘴巴表现出色,揉搓胸部的手同样不逊色,纤细的手指用指尖轻轻拨弄真梦的乳头,血色的玉芽逐渐变得坚挺,这时,幽夜的食指和大拇指一把夹住凸起,轻轻拽动。不同于快感,真梦对于疼痛有着明显不同的表现,方才还抱住幽夜的头,这会儿反倒后仰开去,躺在地上,手壁松开,转而用手抓住幽夜的手腕,进行无力的反抗。或许是因为变成蛇之后才有的施虐心,喜欢真梦撒娇依赖的反应,也喜欢真梦受欺负时的反抗。

“啊嗯!?痛!不要、不要这样……幽夜姐姐!”

可爱的求饶声,给予了幽夜听觉上的享受,她自然不会一直为难真梦,松开有点红肿的小樱桃,这回幽夜改用手掌,轻轻的压着乳头搓动。另一边,她的嘴巴和舌头仍然在享受可口的胸部,直到松开时,真梦的胸部上又留下了一片彰显存在感的红癫。幽夜满意的笑了笑,亲吻了一下在真梦身上留下的数处红印后,总算不再把真梦压制。不过,这不代表她已经满足。

用自己的蛇尾捆住真梦的身体,把他整个人倒过来,脱掉他的裤子,露出挺立已久的肉棒。与其可爱美丽的外貌不同,真梦的肉棒长得及其凶暴,表面凸起的青筋、让大部分男人低头的尺寸,还有未开苞的龟头。此等好物,对于发情的蛇神来说实在美味,幽夜左手朝下,按住真梦的头,以他的嘴巴贴紧自己的私处,再用右手,推近真梦的屁股,以贴在脸上的近距离,享受真梦的童贞命根。

“嘶——哈啊……。”

幽夜红着脸颊,半眯着眼,痴迷的闻着真梦的阳根。对于发情的女人来说,清洗干净的童贞肉棒着实可口,她已经按捺不住,用嘴巴拨开包皮,露出那阳根粉嫩的顶端来。以这种糟糕的姿势在敬爱的幽夜面前露出私处,真梦羞得脸蛋滚烫,可他没有时间能够害羞,早就成为一滩湿地的阴部,正在等候他的侍奉。他薄弱的力量根本不可能和幽夜的蛇躯抗衡,只能倒着用嘴乖乖的给幽夜口交。从未做过这种事情,真梦不懂得该如何做,便集中意识,感受着下体得到的感觉,模仿幽夜的动作,现学现卖起来。他把脸埋进幽夜的胯部,先用鼻子嗅上几下,随后,用张开嘴巴,用舌头舔舐蜜穴的裂缝,正好舔到了充血凸起的阴蒂,就用嘴巴把阴蒂的包皮剥开。动作步骤正好与幽夜同步,此时幽夜开始用舌头在龟头上舔来舔去,敏感的部位得到刺激,即使被白色的蛇尾紧紧捆住,真梦还是忍不住的打了个哆嗦。这种舒服的快感,真梦立刻记在脑子里,跟着做起来,用舌头舔动幽夜的阴蒂。如同真梦得到的快感,幽夜的身体也为真梦的服侍感到快乐,更何况,幽夜这会儿正在发情,敏感度比真梦更高。

“嗯……”

嘴巴里漏出甜美的娇嗔,幽夜的呼吸刺激着真梦的阴茎,她亲吻了龟头几下,随即用嘴唇含住前段,嘴巴里分泌出唾液,湿润了之后,慢慢的吞下尺寸惊人的肉棒。身下的真梦本想照着做,可湿热的小嘴着实舒服,第一次被口交的真梦身体犹如触电似的抖动,双眼上翻,脚指头都用力的张开来。深呼吸一口气,缓过神来,他对着幽夜的蜜裂轻吹一口气,随之用同样的方法含住凸起的阴蒂,只不过阴蒂不同于肉棒,娇小的部位不能像肉棒那样得到更多面积的刺激,真梦就只能举一反三,在用嘴含住阴蒂的同时,尽量张嘴去吸住阴蒂周围的部位。



“嗯哈……”

真梦的努力没有白费,含住小肉豆以及周围部位后的抽吮,爽得幽夜第一次发出诱人的娇喘。阴蒂的舒适让幽夜停下了嘴里的活儿,痴迷的用左手按着真梦的后脑勺。发情状态下,幽夜的身体拥有更高的敏感度,即使如真梦蹩脚的技巧,已足以令幽夜忘我的贪图快感。她紊乱的喘息扑打在真梦勃起的阳根上,动听的娇喘声连连敲打真梦的耳朵,再加上幽夜阴部上散发的味道,受到多重刺激的真梦脑袋开始昏沉,陷入了与幽夜相同的状态。发春之际,真梦雄伟的阳具一动一动,引得幽夜露出淫荡的微笑,再度把硕大的棒状部位吃进嘴里,深入到喉咙之中。

“嗯咕……啾啵嗯,啾啾,滋溜呜,嗯呜,呜呜嗯……。”

其实,说到技术差劲,幽夜也是其中之一。她毕竟和真梦一样属于处子之身,半点房中术都不懂得,目前所有对真梦做出的爱抚,都基于她发情的本能。不过,技术不足,有其他的要素来弥补,例如幽夜的美貌,以及作为蛇身的高贵身份,加上她对真梦来说有着特殊的地位,种种其他因素,成为她只要口交,无论技术好坏,都足以使男人兴奋不已的关键。真梦虽然外貌与女孩无异,可内心依旧是个男孩子。就算他本心是希望幽夜能在意识清楚的情况下跟喜欢的人做这种事情,作为男性,真梦的身体还是老老实实的起了反应。

深入到咽喉,肉棒在狭窄的小嘴里进进出出,暴露在外的空寂,与进入到湿热的小嘴里形成鲜明的对比,舒服的压力传达到肉棒表面的每一根神经上。嘴唇划过肉棒青筋凸起的表面,再由湿润的舌头和柔软的口腔紧紧吸附,最后顶在喉咙壁上,再快速的滑动抽出,重新回到仿佛小鸡啄米亲吻阴头的状态,如此反复。幽夜柔美的脸随着肉棒在嘴里的吞入吐出变化,时而双颊收缩,拉长小嘴,时而鼓起双颊,脑袋左右摇晃,这种下流的面容,与平日里神圣不可侵犯的幽夜大相庭径,若能见到她现在的表情,绝对会被幽夜的反差感刺激。

当然,倒转了身体的真梦,只能看到眼前流着淫水的小穴。他颤抖着身子,强忍下体传来有如阵阵电击的快感,专心致志的为幽夜服务。含住阴蒂和周围部分的嘴巴,除了单纯的吸吮之外,不忘用舌头调戏肿大的阴蒂,要么用舌头压住舔舐,要么用舌尖轻轻拨弄,要么就用力的含住吸取。真梦的努力往往能换来最直接的反馈,不是幽夜淫荡的叫声,就是幽夜的美躯震荡,特别是从一张一合的“鲍鱼”中滋出的淫水,喷得真梦满脸都是。这些淫水对倒立的真梦很不友好,体液顺着大地的拉扯不断向下流,经过真梦的小鼻子时,义无反顾的顺着鼻孔流入,双手都被强而有力的蛇神捆住的情况下,真梦无法擦拭,无奈之下,他只能松开嘴巴,摇摇头,或者干脆侧一下脸,把头埋进幽夜的下半蛇身上,用那覆盖着蛇鳞的的腹部擦拭自己的脸。

这保命的举动,意外的碰到幽夜的其他敏感部位。人身与蛇身交界处,正是幽夜的私处往下,连接着两种不同部位的过度身体,被亲密接触的时候,幽夜会非常舒服。这种舒服没有到性器得到抚慰的快感那般欢愉,却也有种令人心里痒痒的滋味。真梦的小脸往那一擦,幽夜马上蜷缩一下下半巨大得蛇躯,结果,舒服是舒服,倒是把真梦捆得更死了。

真梦纤瘦的身材,哪里顶得住这般使劲的舒束缚仿佛能听到身体骨头的声音,真梦难受的松开了嘴巴,咬牙低声的呻吟。下体的快感消失,幽夜不开心的皱了皱漂亮的眉头,歪着头往下看,才注意到真梦痛苦的模样。估计是心底里对真梦的溺爱,幽夜才会在彻底沉浸在性欲的情况下依旧心疼真梦。她赶忙放开真梦,将其放倒在地上,随后压在真梦身上,下体摩擦着真梦一柱擎天的肉棒。为了防止自己的体重过大的身体压伤真梦,幽夜下半身没有压在真梦身上的部位卷成一团,顶住地面,以此分摊真梦身上的压力。她心疼的亲吻真梦的嘴唇几下,双手与真梦十指相扣,故意抬起上半身,视线向下,望着真梦的肉棒和自己的小穴。她对准了位置,把湿润了的小穴对准真梦的肉棒,慢慢沉下身,坚挺的东西不需要手来固定,轻轻松松的进入了幽夜的身体,代表纯洁的鲜血在幽夜一阵刺痛之后流落,代表蛇神永远的失去了她的处子之身。

“呵呵,真梦,好妹妹……”

恍惚之中,幽夜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失去了处子之身的事实,脸上尽是幸福和享受。醉醺醺的红晕,点缀着白玉般通透的冰肌玉骨。真梦的肉棒填满了幽夜阴暗潮湿的穴内,这种无比充实的满足感,令幽夜露出了非常迷人的笑容。真梦呢?他有些许的害怕,他害怕变得不一样的幽夜;他害怕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把自己置之死地的蛇躯;他害怕比起发烧生病还要火热的身体;他害怕从未体经历过的发麻的快感。他还快乐着,他的快乐源于幽夜不为人知的另一面;他的快乐源于可怕的蛇躯正用尾巴尖磨蹭着自己的小腿;他的快乐源于发热的身体互相依偎;他的快乐源于未知的本能肉欲。幽夜迷离的双眼,盯着真梦失去视力、渗出眼泪的双目,晶莹剔透的泪珠正好覆盖在左眼角下的泪痣,显得可怜可爱。破瓜的疼痛不能阻止幽夜的欲望,她低下脸,显示亲吻真梦的泪痣,再与他激情相吻。

“嗯啊……哈嗯!嗯,呜嗯,啊!”

幽夜开始抬起腰腹,淫水带着红色,处子的鲜血从小穴中缓缓流出,伴随缓慢的动作,肉棒磨蹭着凹凸不平的褶皱抽出,触电般的快感让幽夜浑身颤抖,失去肉棒后重新恢复原状的小穴变得孤独。于是,幽夜刚抬起胯部没多久,就松开力气,任由身体在体重的带领下啪一声的压下去,比起慢吞吞的摩擦,快速的摩擦明显更有刺激性,爽得幽夜淫叫连连。她的蛇尾缠绕着真梦的一条腿,坚硬且略带弹性的鳞片没有染上高涨的体温,给予真梦的身体一丝清凉。迷糊之中,真梦配合的伸出舌头,任由幽夜的嘴巴侵犯,他的双手紧紧的抓住幽夜的双手,沉浸在失去童贞的愉悦里。

第一次性交的小穴非常紧致,强烈的压迫感挤压着深入穴内的肉棒,尺寸惊人的东西在里面尤其受到照顾,明明第一次做这种事的地方,腔内的柔肉有如带有自我意识似的缠绕住侵入的异物,以柔软湿润的肉壁吸附住肉棒的表面,贪婪的索取刺激神经的快感。每次动作,幽夜的下体就会向大脑传去各种使人沉迷的感觉。这些快乐叫幽夜无法忍受,开始时谨慎小心的动作,不一会儿,便加速起来,她摆胯的频率与幅度越发增大,穴道里摩擦时得到的刺激亦随之增强,痛楚早已消失,无尽的舒适填满幽夜的头脑,她疯狂的向真梦索吻,裸露的胸部紧紧压在真梦平坦的胸膛上。四粒粉红的玉芽挤压在一起,受到身体的动作互相搓动,虽然比不上下体的刺激,却也给变得敏感的身体带去麻痹头脑的享受。

“哈嗯!呣啾嗯,滋溜啾啾,啾呲,嗯嗯呣,呜嗯!嘶——哈啊——呼!嗯唔!”

“嗯咕!啾呲,啾啾啾,噗哈!嗯呣嗯嗯,吱吱吱啾,嗯嗯呜!呲啾!哈啊哈啊!嘶呼——嗯!”

啪啪啪啪啪啪啪。白皙的肌肤互相拍打,胯部的撞击给白里透红的皮肤拍得通红,激烈的交合下,两人的私处的不断的飞溅出淫水,为了使交合更加通顺,两人的性器不断的分泌出淫液,即使肉棒表面布满青筋,即使蜜穴里面的褶皱凹凸不平,拔插的动作依旧无比顺滑。为了能插至更深处,幽夜用蛇尾撑开真梦的双腿,使自己的腰胯够和真梦的胯部更加密不透风。如若不仔细观察,反而像是幽夜长了男根,随着酒劲乱情,推到了美丽可爱的真梦后疯狂的强暴。两人的汗水从身体上滚落,咸涩的珍珠洒落在泥土与青草上。夜风不能安抚他们发热的身躯,皎月的光芒经过他们的皮肤反射着柔光,不顾泥土的脏污,不顾杂草的刺刺的感触,两人躺在地上拥抱彼此,真梦的一手抱着幽夜的纤腰,另一手抱着她的美背,另一方面,幽夜的一手抱住真梦的头,另一手抚摸着真梦的大腿。

激烈的经过不知多久,幽夜已经摸遍真梦的身体,到底是男,是女,对完全发情的幽夜来说已经没有所谓。滚烫的阴部,温热的喘息,湿润的皮肤,混杂着青草香的汗水的味道,幽夜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在对真梦诉说着燥热的情感,光是接受这些情欲,真梦就已然筋疲力尽,这种朦胧的模糊的事情,对真梦来说是一种苦痛,又是一种幸福。不知不觉间,真梦的身体、真梦的心里,都铭刻上了幽夜的全部,或许是情到深处自然浓的规律,飘渺的意识,察觉到到掩藏在心里深处的感情,而从今往后,真梦也想把自己的全部一点一滴的铭刻于幽夜的身心。



当情感高涨到极限,幽夜的腰胯摆动速度变得更快更用力,清脆的啪啪啪声回响在深夜的半山腰,真梦感觉到自己的下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凝聚,接着是一股好似要小便的冲击,一直处于被动的真梦忍不住的从下往上顶,渴求着最后的解放。幽夜何尝不是,她同样有股快感凝聚,蓄势待发,即便头脑发懵,她的身体还是能意识到,这就是发情的自己想要寻求的快乐。于是乎,她把所有的劲都用在腰上,双手抱住真梦的头,将其埋在自己湿漉漉的胸部之中,尽是汗水的两坨肉团十分温热,真梦在迷糊之中,张嘴吸住了上下晃荡的粉红,任凭对方把体重全部压在自己柔弱的身上。

胸部上突如其来的刺激,正巧成为打开幽夜通往高潮的钥匙,她意识稍稍松懈,下体的快感便如决堤的洪水,哗啦哗啦的冲向大脑,强烈的快乐,大脑根本经受不住,就把这些快感分给全身,使得幽夜双眼上翻,用力的抱住真梦,连蛇身都蜷缩起来。再看真梦,幽夜因为高潮无法再为他支撑身体,所幸蛇身没有压在他的身上,仅有幽夜的上半身的重量,只是幽夜的气力不小,除了体重之外,还有那包紧自己的双手和捆住自己一条腿的蛇尾,加上脸被两团棉花似的柔物掩埋,苦痛又快乐的身体终于松开意识,集中于阳根里的精华,全部一股脑的射进了幽夜作为女人最重要的地方。

“嗯咕——!?啊啊!!”

“哈嗯——!?呀啊!!”

两人同时绷紧身体,一方射出大量温热的白浊,填满孤寂已久的宫殿;一方喷出大量透明的潮水,喷洒在燥热发红的肌肤。达到顶峰的快感使两人身体止不住的抖动,一方低着头脸贴酥胸,一方抬着头,口吐蛇信。长久之后,肉欲随着高潮逝去,徐徐夜风带走她们的疯狂,只剩彼此深情对望,再吻一回。

不知幽夜到底有无清醒,还是潜意识的行为,她抱着真梦,再月夜之中,聆听幽幽虫鸣,感受着真梦舒适的手感,和体温,回到神社,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放下真梦之后,幽夜才顶不住醉意和疲劳,悄然睡去。当她睡去不久,真梦却醒来,风声不吹,清凉不再,摸摸周围的东西,明白两人已经回到房间内。真梦静悄悄的从幽夜怀里脱身,捡起先前幽夜脱掉的衣物,挂在衣挂上,拿起房间里的毛巾,打湿之后拧干,擦拭幽夜湿哒哒的身子,然后换上一张毯子盖好。收拾完毕之后,真梦也用另一条毛巾擦拭自己,干净完毕,准备离去前,双手摸一摸幽夜的脸蛋,摸摸这,摸摸那,小心的、仔细的,把幽夜这张美丽的脸蛋,通过双手,清晰的记忆在心底。

离开房间,安静的关上房门,欲要转身回房,真梦听到有脚步声停下,下意识的问道。

“这么晚了?是谁还要来幽夜大人的房间?”

“啊,晚上好,真梦巫女。是我,神野弦彦。”

听闻来者是弦彦,真梦守在门前,等待他的到来。

“这么晚了,不知弦彦大人所为何事呢?”

“呵呵,有点睡不着,出来散散心,想到今晚邀请幽夜一起饮酒,遭拒,心底有些遗憾,就过来看上一看。真梦巫女呢?这么晚了,怎么守在幽夜的房间前,是否有什么事呢?”

弦彦借月色观察真梦,眉头皱起,似乎因为没有看到自己想看的结果而不高兴了。真梦本是对弦彦抱有信任的,本是。多亏婆婆过去有事没事同他一起饮酒,真梦不仅有一身好酒量,还知道喝醉酒不至于会发生幽夜今晚的情况,更何况,这酒是甜酒,根本不至于喝醉到那种程度。幽夜还说过不喜饮酒,弦彦也知道,却还是带着酒来,诸多事情结合到一块,就难以不产生对弦彦的怀疑。

“幽夜大人今天与我聊天,聊得加上有弦彦大人的送来的酒,边饮边聊,不知不觉已至深夜,如今幽夜大人已入眠,我便要回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

“是吗,不知幽夜喝酒后有什么反应呢?毕竟她不喜饮酒,是我强求于她,幽夜是否有借着醉意对我怨言一番?”

弦彦走到真梦跟前,驻足问道。

“幽夜大人酒量好,并无什么反应,喝完酒聊得晚了,就随醉意睡去,并无大碍。”

真梦回想到今夜幽夜醉酒乱情,心里波澜四起。

“那……真梦巫女呢?你没事吧?我不曾听说过你会喝酒,幽夜提到与你共饮时,我还有些担心。”

“弦彦大人不必担忧,小女子很好,真梦自幼跟着婆婆喝自酿的酒水,酒量得以锤炼,些许甜酒,不在话下。”

“哦,哦……。没事就好,没事就好。确实,就是甜酒而已,啊哈哈,那……夜晚了,今天巫女还跳神乐舞,请好好休息,求雨之后的三天里,整个神社都会休息,巫女可以好好睡一觉,精神精神,我就不多打扰,告辞。”

弦彦恭敬的向真梦鞠躬,头也不回的离去。尽管语气上没有什么起伏,真梦还是从话语里听出些许问题。明知幽夜不爱喝酒,还是带酒来请幽夜共饮,明明说是甜酒,却担心酒量好的幽夜喝醉,明明自己若无其事的站在他面前,还是要过问一下自己喝酒之后有无异样。真梦摇摇头,对弦彦大失所望,若自己真为女子,与幽夜一通陷入情欲无法自拔,没有男子能泄去欲望,那这个时候来的弦彦,自是能捡到便宜的最大受益者。会问这么明显的问题,要么,他是真觉得酒没起作用,真梦和幽夜根本不会因为异样的情况对他产生怀疑,要么,就是弦彦觉得效果不如想象中的好,真梦和幽夜或许发情了,但持续时间没有他预想的那么长。比起后者,就真梦泰然平静的状态来看,弦彦恐怕属于前者的想法。他估计怎么都想不到,其实酒起作用了,只不过,真梦不是女子,而是能解除药效的男儿身。

“怎么可能呢?为什么药会失效?看巫女安然无恙的姿态,也没人听到幽夜的房间那边有什么骚动,说明对幽夜也没效果,难道真的是我的药有问题?不行,我得确认确认。”

回到房间的弦彦,掏出了他在甜酒里下的春药,这种春药对男人无效,对女人,则是能令其彻底发情,失去意识达到癫狂的程度,若无男子的精液注入体内,就无法解除药效。为了证实药到底有没有效果,他随意的倒了一点药进杯子里,再加入酒水,到侍女休息的房间闲逛,找到一位夜不能寐的侍女,诱其喝下,随即立刻滥情,证实了药确实有用。抱着无辜的侍女做爱,弦彦心想。

‘如果药没失效,那就是幽夜和真梦都没喝酒,她们把酒倒掉,然后骗我说喝过了。哼,毕竟幽夜不喜欢酒,这样的可能性大一些。可这样一来就麻烦了呀。幽夜最近喜欢那巫女喜欢得不得了,对我倒是逐渐冷漠,今晚的事情过后,恐怕她对我的感情不如对真梦的感情深了。得想想办法,同时抱得两人,再不济,也得让幽夜成为我的东西。’

想罢,他就把今晚准备倾泻在真梦和幽夜身上的肉欲,全部施加在可怜的侍女体内。

幽暗中,她与唯一的亲人相依相偎,谨慎的迈着步伐,想要离开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她们手无寸铁,柔弱不堪,在永远看不见希望的黑暗中,除了相亲相爱的姐妹,没有其他依靠。她累了,瘦骨如柴,几乎贴胸贴后背的身体,再也压榨不出力量来踏出脚步,就连牵着姐妹的手,都快要松开。虚弱的女人为了重新振作,想要看看姐妹的脸庞,尽力的转过脸去,睁大双眼见到的,却是一张被红雾包围着的扭曲脸庞!那张惊悚的脸张着血盆大口,在她耳边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女人受到惊吓后立刻松开了她原本不肯放开的手,甚至用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猛地把恐惧的对象推开。红雾缠身的怪物,在坠落于无尽深渊之时,留下了眼泪,她最后的话语,蕴藏在那晶莹剔透的露珠中,洒落在女人的脸上。

“不要!”

她因后悔伸出的手,在虚空中抓了个空。可怜的女人,连她最后的依靠,也失去了。她想要哭泣,遗忘则夺走其眼泪;她想要嘶吼,绝望则扼住其喉咙;她想要捶打,饥饿则束缚其肢体。在什么都做不到的情况下,女人只得五体投地,眼睁睁的看着红雾缠身的姐妹,在痛苦的挣扎和叫喊中,逐渐的下坠、下沉,直至身影消失,声音消失。她的周围,再度寂静如初,什么都没有。

黑暗不仅覆盖了周围的景象,还慢慢的吞噬了她。她发现自己的双腿正消失在黑暗里,她就像从来就没有腿一样,不仅动不了,还将拥有双腿的感受遗忘。女人很害怕,害怕像她的姐妹一样在苦痛中消散。于是,骨瘦如柴的手,又一次为了生存的欲望,在什么都没有的虚空中探求。这一次,她抓到了什么,温暖,柔软,实在,一道光,在她面前,破开了黑暗,照亮了整个世界。女人抓到了一个少年的手,一个,改变了她命运的少年。

隔天,幽夜醒来,许久没有发过这个噩梦,即使睡眠充足,幽夜还是困意缠身,她揉搓双眼,发现身上盖着的毯子已经被自己的蛇身绞得七零八落,无奈的叹了一声。

“您醒啦?姐姐。”

幽夜正想拿开毯子,准备洗漱换衣,就听到了风铃似的动听的声音。这一声招呼顿时驱散了幽夜的困意,她转过身去,见到跪坐子啊一旁的真梦,不管自己还裸着身体,张开臂膀,给予自己喜欢的孩子一个热情的拥抱。光身子的拥抱,令真梦想到昨晚的事情,不由得小脸一红,急忙想要从幽夜的抱抱中脱离。

“真梦!一大早就能见到你,真好~。”

噩梦过后,幽夜总会沉寂在拿梦中的情景,虽说自从真梦出现,幽夜已经很久没有做过那个噩梦了,可真在梦见的时候,失去至亲的蛇神还是会感到害怕。所以,她一睡醒就能见到让她洋溢幸福的真梦,着实开心。

“幽夜大人,还记得昨晚的事情吗?”

真梦本是羞涩的心情,听到幽夜幸福的笑声之后,化蝶飞去。他只好轻叹一声,任由幽夜紧偎,不作无用的抵抗。接着他行到昨晚的事情,看幽夜这会儿对待自己的态度,不禁问起。

“昨晚?昨晚我……好像喝醉了,抱着你,然后……记不清楚,怕是睡着了吧。是你把毯子盖在我身上吗?我们昨天一起睡吗?有没有伤到你?”

幽夜总算松开真梦,对真梦的身体左看看,右瞧瞧,确认没事之后,才放下心来。

“没事,没事。昨晚幽夜姐姐入睡后,我给姐姐脱掉衣服,盖张毯子,就回到自己的房间睡觉,没有被姐姐伤到。”

“哎,那就好。这毯子被我绞成这般模样,要是伤了你,我可真要后悔死了。”

接着,幽夜又抱着真梦,蹭蹭脸蛋。她自己不记得昨晚的事情,可对于真梦越发喜欢的感情,却没有半点遗失。



既不记得,就没有提起的必要,一方面,真梦不想暴露性别,另一方面,幽夜要是得知了强暴真梦的事情,不知会如何作想。真梦安心下来的同时,又感到些许的心痛和寂寞。他的微笑之中,一丝悲伤转瞬即逝,只顾着拥抱的幽夜,没有发现真梦藏在心底里的新秘密。幽夜欣喜的抱着真梦,还沉迷在怀里的妹妹舒适的手感时,忽然一股气如梗在喉,轻微咳嗽起来。

“咳咳!咳!”

怕咳嗽传染给真梦,幽夜松开怀里的真梦,左手捂胸,右手遮嘴,接连咳嗽,看起来有些难受。突如其来的病况,真梦不得不担心起来,急忙凑上去扶住幽夜的手臂。

“幽夜姐姐,怎么了?忽然咳起来。是不是昨晚喝过酒身体不舒服?”

总算是停止咳嗽,幽夜深呼吸一口,恢复平静,祥和的回答。

“嗯,或许是吧,待会我吃过早饭,喝些茶水就好,没事的。”

说罢,她身手摸摸真梦的头发,注意到真梦红色的秀发上戴着的蝴蝶发钗,发钗上还添了一片几个月前弦彦送给她之后、又转手送给真梦的红枫叶,可谓红上添红。换作过去,幽夜心里必定会担忧真梦的形象遭城民们延误,好在今次求雨仪式里真梦立下大工,不仅求雨成功,还阻止幽夜吸收了过多灵力后的狂暴。想到这,她的脑子里清晰的浮现出昨天真梦浑身湿透的模样,那娇滴滴的身子宛如可口的桃子,使忘却昨晚风流事的蛇神不禁咽口唾沫。

用过早饭,幽夜带着真梦要去城里游玩,就要离开神社,正好遇上前来寻她们两人的弦彦。听闻两人要到城里游玩,弦彦笑嘻嘻的请求幽夜带上他。虽然昨晚的事情令幽夜不开心,但弦彦毕竟和幽夜相处甚久,何况昨夜的事情,弦彦也道歉了,幽夜便不多想,答应了他。三位朝夜城的大人物走到一起,守护神,城主和巫女,别提有多惹人注目,每逢城民们见到他们三人,必定激动的跪拜起来。且不说本就受人崇拜的蛇神和受人崇敬的城主,昨天的求雨仪式过后,大部分人对真梦亦刮目相看。自神龙失踪以来,朝夜城很久没有见到这么磅礴的大雨,加之幽夜得到庞大灵力后显得神圣的姿态,和能够平息神明显威的没有见过的神乐舞,真梦作为红之禁忌的看法随之淡薄一些,取而代之的则是美丽的有能巫女形象。当害怕的感觉离去,看待真梦的眼睛,就多了许多爱慕之意。不少年轻男子和单身的壮年男子,听到巫女出现在城里的消息,纷纷跑来一睹芳容。

“真是的,怎么那么多男人盯着我妹妹看。”

感受到周围男人们对真梦的视线,幽夜不高兴的皱起眉头,牵着真梦的手,将其拉得更加靠近自己的身边。

“真梦,要好好牵紧姐姐的手哦,不要让别的人碰你。”

毫不遮掩强烈的占有欲,幽夜巴不得把真梦抱在怀里走。弦彦笑一笑,从幽夜的身边走到真梦的身边说。

“巫女要是不介意,也牵住我的手吧,在我和幽夜中间的话,周围就不好看到巫女了。”

说完,弦彦伸出的左手停在真梦的身边,真梦犹豫着,经过昨晚的事情之后,他对弦彦产生了怀疑和隔阂,不知该如何对待弦彦的“好意”。结果,不用他思考怎么处理,溺爱妹妹的好姐姐马上拖着真梦的手,拉着他到自己的身前。

“不行,真梦是我的,就是弦彦也碰不得!”

从过去的表现估摸得出幽夜的反应,弦彦不过一笑,收回左手,两手抬起来,在脸的高度左右来回摆动,表示自己不会出手。脸上是笑嘻嘻,弦彦的心里倒相当不满意。他需要幽夜,也需要真梦,先不提后来的真梦,早就相处了十几年的幽夜,现今竟如此戒备的对待他,弦彦怎么可能会高兴呢;再说真梦,自视充满男性魅力的弦彦,大部分女人信手拈来,唯独这个小美人,油盐不进,丝毫不受弦彦的影响,与之根本没有更近一步关系的迹象。这两人之于想要壮大神野家的弦彦实在太过重要,若实在不能让两人都为弦彦倾心,他就只能出得下策了。

“呵呵,幽夜大人,你实在太宠溺真梦巫女了,若真梦巫女养成依靠你的坏习惯,你不在她的身边的时候该如何是好,要多给真梦巫女一些独立自主的空间,她才能自己对自己负责。”

为了不到不得已的局面,弦彦企图劝说幽夜不要过于宠溺真梦。但这时候的幽夜哪能听得进去,原先便惹人怜爱的乖巧姑娘,后来还把人家当妹妹看待,昨天更是为自己献上了独一无二的礼物,还有昨晚过后心里痒痒的情窦,幽夜已然把真梦看作比弦彦愈加重要的人。只见幽夜有些怒上心头,欲反驳弦彦,懂得辨识氛围的真梦抢先答道。

“弦彦大人不必多虑,幽夜大人因我昨日跳出失传已久的蛇阴之舞倍感高兴,今日才出奇的宠幸小女子。再说,小女子的职责之一就是在幽夜大人身边伺候,岂能冒昧的离开幽夜大人的身边。况且,小女子在求雨仪式之前多日不在幽夜大人身边,亦无任何不便,所以,请弦彦大人放心,不用担心小女子和幽夜大人。”

“哈哈哈哈,真梦巫女说话在理。好了,不说这些坏心情的话,今天幽夜大人带真梦巫女出来玩,所有的花费由我来出,你们尽情享乐即可。”

真梦一番话确实有道理,周围的城民们虽然不知道神社内的情况,可真梦跳出了与龙阳之舞不同的舞蹈,使得守护神大人开心,那个情景,城民们有目共睹,连连点头。无可奈何,弦彦只能不继续说这件事。

“哼,这话倒是中听,早这么说不就好了。走,真梦,姐姐带你买好吃的好看的。”

“哎哟,还望两位手下留情啊。”

三人你说我道,男人们羡慕弦彦能与两位大美人同行,女人们羡慕幽夜真梦能与弦彦共游,甚至有男有女,对幽夜和弦彦能与可爱美丽的而真梦约会感到羡慕,简单来说,就是羡煞旁人。殊不知,表面友好的气氛里,关系上的裂痕将会逐渐清晰。

身边虽有貌美如花的守护神与闭月羞花的巫女相陪,弦彦却一点都感不到开心。表面上在城里跟着蛇神和巫女开开心心的游玩,实际上,心中抱有不安的弦彦对幽夜的情感感到焦急,迟迟不能得手的真梦奕令其心烦意乱。

‘幽夜必然不可替代,而能够让幽夜更加安全求雨的巫女也有其重要性。没办法,今晚再行动一次,看看能否得到巫女的欢心。否则……’

心里盘算着行动,弦彦的双眼盯着走在前边的真梦,不禁叹一口气。

晚上,弦彦别幽夜及真梦早回神社,好不容易找到真梦拒绝和幽夜共浴的机会,跟真梦提及侍女们在休息,问他要不要为幽夜做一顿晚饭。这种事情,真梦当然痛快答应,随着弦彦一起到厨房,选好食材,开始动手做料理。

“弦彦大人,有什么事要告之小女子吗?”

做饭前,刚刚开始切菜,弦彦还在想话题开口,真梦就主动问起。明白真梦是个聪明人,弦彦就没多废话,洗一洗手里的菜,走到真梦的背后,把菜放在一旁,对真梦问。

“真梦巫女,还记得以前我问你如何看待我一事吗?”

感到身后有人靠近,真梦有点紧张的呆住,他警戒着弦彦,停下了手里切菜的菜刀。

“记得,我说弦彦大人就像我的哥哥。”

“是呢,是哥哥,对,哥哥。哼嗯……,那,除了哥哥之外,有没有其他的看法呢?比如,把我当做一位值得托付的男人……之类。”

弦彦试探性的询问,双手企图放在真梦娇弱的双肩上,谁料,刚刚触碰到小小的肩膀,真梦当即转身挣开,放下菜刀,拿起切好的菜就要走去炉灶。弦彦看出来真梦的意思,伸出左手挡住真梦的去路,再次问到。

“真梦巫女,你还没回答我呢。”

“我要做晚饭。”

“时间还早,要是耽误了,我可以帮你。”

以咄咄逼人的气势相逼,弦彦不接受真梦任何的理由,定要从他的口中得到答案。真梦无神的双眼对着面向,他低下头,空出右手来,伸手摸一摸挡在身前的弦彦的手。那只手比自己的手更大,手掌上遍布硬茧,那是弦彦苦学武术的证明,再往上摸,是比真梦的胳膊还要粗大三圈的臂膀,而真梦摸到小臂时,便使出浑身的力气,将其撑开。

“过去,还把弦彦大人当作哥哥看待,现在的话,您是一位值得崇敬的城主,负责人的神社神官,神野家的当家。”

“也就是说,对我并无抱有男女之情?”

弦彦识趣的收回手臂,翘起嘴角,一副早已预料的无奈表情。

“是。”

真梦头也不回,开始下油炒菜,滋滋响的炒菜声顷刻间充满整个厨房。无言的弦彦盯着真梦漂亮的背影,摇摇头,大声说。

“哎呀,想不到我迷倒女人无数,如今连涉世未深的少女都不能得到,真是唏嘘。是我冒犯了,真梦巫女,今后,还请您好好的照顾幽夜,无时无刻的陪伴她。毕竟,现在我和她的关系,可不如你和她的关系呀。”

“弦彦大人倒不用这么说,我不过是一介照顾蛇神的巫女,弦彦大人陪同幽夜大人度过了多少个日月,我怎能比弦彦大人还重要,相信您只要对幽夜大人好一些,肯定能跟幽夜大人和好如初。”

真梦这话并非违心之语,他清楚幽夜内心里弦彦所占的份量,至于现在对弦彦态度不好,除了他之外,弦彦近期确实有数次让幽夜感到不开心的行为。

“嘿嘿,谢过真梦巫女好言,事已至此,在下亦不好意思跟真梦巫女相处,还请来日再见。”

“弦彦大人慢走,恕小女子还在做晚饭,不能送行。”

“无妨,您做您该做的事情,我也会做我该做的事情。”

话音落,弦彦留下两声冷笑,大跨步走出厨房。在炒菜声的干扰下,真梦仔细的听着远去的脚步,紧张的心情得以放松,抬手擦擦额头的热汗,长叹一口气。他没想过,弦彦会以这种目光看待自己,更没想过,为了得到他想要的女人,居然会做出昨晚那种事情。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抱着不安的心情,真梦做完晚饭,端起餐盘,走回幽夜的房间去。



回到房间,幽夜赶忙帮手端菜,邀真梦坐在身边,两人和睦的吃着饭,聊着天。起先,聊的都是琐事,因心中荡漾的情感,喜爱巫女的蛇神想要了解更多真梦的事情,她越问越多,得知真梦的童年如何度过,得知真梦在山上都做什么打发时间,得知真梦的喜好,越了解越停不下来,每了解真梦更多一点,幽夜就更加高兴一些。待饭菜吃完,两人在庭院里散步,幽夜已经问到有关蛇阴之舞的事情。

“真梦,你怎么会的蛇阴之舞?这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巫女跳过,几乎失传了。”

夜色下,月光似水,撒在幽夜的身上,白色的衣服与鳞片折射着柔和的光芒,点缀着她异样的人蛇之姿。

“幽夜姐姐,还记得以前曾经领着我们上山的小鸟吗?多得它启发,我才懂得蛇阴之舞的舞姿,阴阳本一体,又互不相同,龙阳之舞既然快速活泼,那反其道而行之,便是蛇阴之舞了。姐姐那天不是来找我吗?我当时的冥想,就是在想属于姐姐的舞蹈哦。”

“呵呵,我记得,那就是你所说礼物,对吗?”

幽夜露出幸福的微笑,低着头,看看身边怎么疼爱都不够的小美人。她感谢着与真梦的缘分,是这个可爱的孩子,安抚了她的悲伤,填补了她的寂寞,她从真梦身上明白了当姐姐的心情,她从真梦身上得到了责任感,她从真梦身上获得了属于她自己的认同感,这个美丽的孩子,实在给予她太多太多。

“嗯。”

幽夜情不自禁的笑声,流传到真梦灵敏的耳朵里。真梦点点头回应,接着,沉思一会后,开口问。

“姐姐,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啊,真梦你就是……”

“我指的是,恋情的喜欢,爱情的喜欢。”

真梦的话语,镇住了幽夜。一时间,幽夜不知该如何表达。恋情、爱情,幽夜可曾有过这些感情呢?若是一点点的苗头,尚不能称之为爱恋的好感,那是有过的。至于对象,自然是幽夜相处多年的异性,弦彦。幽夜不清楚真梦为何而问,一时半会,她回答不来,两人就这么站在月色下,呆矗许久。

“姐姐,是我僭越了,不该问这种问题,还请姐姐忘记吧。天色已晚,姐姐今日陪我于城中游玩半日,想必累了,应当好好休息休息。”

良久,真梦再度开口。

这时,幽夜注意到,真梦“看”向自己,可爱的面庞上,笼罩着柔和的月光,鲜艳的红色双眼跟头发,变得淡薄起来,仿佛要消失似的。一股糟糕的直觉油然而生,她攒紧真梦的小手不肯放开,生怕她会像梦里的姐姐一样。

“真梦,为何忽地问姐姐有无爱恋的人?”

幽夜不明所以,反问着。

“姐姐,回答你之前,能先听我讲个故事吗?”

“当然可以,真梦讲什么我都听。”

幽夜点点头,想牵着真梦的手到花坛边坐下,真梦反倒挣开幽夜的手,要幽夜独自坐下,接着,站在幽夜面前,深呼吸一下,跳起舞来。这支舞,幽夜认得,毕竟昨天刚见过不久。

“有一孩子,山上生活十六载,无父无母,独有婆婆相依为命。只从睡前的故事中,听得山下朝夜城由来,繁荣昌盛,更有龙蛇双神保平安,心生向往。婆婆曾因巫女职,阔别山中,只留孩子山上孤独果日,而后再因种种缘由,回归山中。往后多时,婆婆上了年纪,身体抱恙,孩子不得不下山买药,岂料不知城中险,红发红眼遭人嫌,姻缘巧合,偶遇蛇神,得其相助,回于山中。”

一边跳舞,真梦一边讲起来所谓的故事。故事的内容,幽夜当是知晓,她疑惑的扬起一边眉毛,心里不禁想到。

‘这不就是真梦的经历吗?’

“婆婆仙逝,孩子接任巫女职,交由蛇神照顾。慈祥的蛇神力排众难,安排巫女待身边,若有人说孩子坏话,蛇神便怒不可遏,乃至讲下惩罚,可谓是如亲妹妹般,呵护有加。孩子从未想过,故事里听到的保护神,竟是个好姐姐。陪伴孩子在昌盛的朝夜城中游玩,保护不受城民们待见的孩子,宛如真正的亲人般进行疼爱。是恩,是义,是仁,是情。孩子从亲爱的蛇神那里得到太多太多,无以回报,仅献一失传之舞,当为谢礼。”

讲到这里,真梦舞毕,几根发丝与舞动中粘上红唇,搭配洁白月色,美不胜收。

“与蛇神在一起,会安心快乐,会想要见得蛇神笑脸常在,会因蛇神的疼爱感到娇羞难耐。心里满是幸福和开心,不断洋溢的情绪,终于在某一夜里,情窦绽开。孩子总算明白,那些幸福源于何处,那些快乐源于何处,那些情感,是为何物。”

幽夜呆住了,她惊讶的睁大双眼,盯着眼前的“好妹妹”。

真梦十指相扣,双手置于腰间,以无法看见事物的双眼,直视着眼前的蛇神,微笑的坦白。

“幽夜姐姐,我爱上你了。”

幽幽虫鸣,徐徐清风,真梦的嗓音没有多响亮,对幽夜却是震耳欲聋。她只觉得自己是否真的如真梦说的那般,陪可爱的妹妹游玩一整天,身体疲惫,这才出现幻听。难以置信的表情出现在幽夜柔美的面容上,她笑也不是,怒也不是,悲也不是,愁也不是,五味成杂,思绪混乱。洁白的手扶着额头,幽夜反复的回想着真梦的话语,酒精是不是自己听错了?一字一句,简短明了,无论她再怎么思考,依然无法立刻接受。

“真梦,我们都是女人,我也把你当亲妹妹看待,这种事情,不可能,不该……”

“是,不可能,亦不该。”

真梦没有进行什么解释,也没有反驳。他终究隐瞒了自己的性别,欺骗了幽夜,何况,真梦又该如何说明,他是在被幽夜强暴时才察觉到自己的真情实意呢?不能,他不能的。如今还向幽夜表达情意,只会让珍重他的幽夜感到困扰。真梦笑了笑,走到幽夜面前,双手捧住幽夜的手,置于自己的脸上。

“幽夜姐姐,这是我一厢情愿的表白,您既觉得不可能,亦不该,那我就接受,我就答应。”

“你、你到底什么意思?是在捉弄姐姐吗?”

显然,幽夜不能接受真梦自说自话。不知如何是好得蛇神抬起人身,收回双手,搭着真梦的双肩。出于常识伦理,她不能接受真梦的告白,可听到真梦轻易的接受了拒绝后,幽夜又不是很情愿,混乱的心情,使温柔的蛇神开始烦躁、着急。

“我没有捉弄姐姐,就是想说清楚我对姐姐的情感,希望姐姐给予我一个回应而已。现在姐姐已经答复我,事情就到此为止。时间不早,姐姐请回房休息吧。”

真梦明白幽夜为难,不多加言语,反手拉开肩膀上幽夜的双手,扶着她的手臂,想送她回房间。幽夜对真梦坦然接受事实的表现如梗在喉,但开口拒绝的是她自己,无可奈何,幽夜就顺了真梦的意,回房间里去了。

两人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真梦躺在床单上,轻叹一口气。他明白的,自己对幽夜的情感,除了被拒绝之外,不会有其他的回应。隐瞒性别,作为女子,幽夜只把真梦当做妹妹看待,既然是妹妹,肯定不会有跟他一样的感情在内。不过,真梦转念一想,幽夜是朝夜城的守护神,归为神明大人,那喜爱的对象与常人有所不同,是不是属于情理之中呢?他自嘲的呵呵一笑,想着隔壁房间的幽夜,闭上看不见的双眼。

与之相反,以伦理为由拒绝了真梦告白的幽夜,辗转反侧,没能睡着。明明觉得她和真梦之间不可能,幽夜还是对词耿耿于怀,不能释然。她起初还有点后悔当时过于直接的回答,认为自己伤到真梦,后来转念想到真梦欣然接受了拒绝,幽夜反而变得不开心起来,白色的蛇躯在房间里扭动着,时而为真梦的告白感到开心,时而为真梦平静的反应感到不欢,如此反复。

‘明明向我告白,被我拒绝后却一点都不会悲伤,真梦她真的爱我吗?还是说说而已?可是,她并不是会把这种事情当做玩笑的孩子……哎,明天见到她,该怎么办才好。’

夜不能寐,即使是那个常常出现的噩梦,都不至于令她睡不着觉。她没想过真梦会用怜爱的情感看待她,这种从未有过的经历,就连贵为朝夜城的守护神,都无法冷静应对。

来到第二天,幽夜果真一夜不能入眠,略带血丝的双眼里没什么精神。今天仍然是神社的休息时间,而真梦还是在履行巫女的职责,一大早就来到幽夜的门前,等待神明苏醒,为其更衣洗漱。幽夜看到门外身影,便呼唤真梦入内,她想尽量按照平时的心情去看待真梦,别因为自己混乱的心情伤了真梦的心。真梦听到幽夜的呼唤,便拉开房门入内,与往常别无二致,微笑着对幽夜打声招呼,随即拿来衣架上的服装,再给洗脸打扮,一切都显得那么平常。



没能从真梦的反应上看出区别,幽夜有些不开心,觉得为了真梦告白的事情整夜为谁的她像个傻瓜,明明真梦都没在意了,她还在纠结个不停。整装完毕,临近神社重新开启,幽夜想继续带真梦到城里逛逛,一来是为了尽可能让更多的居民趁这段值得庆祝的时间,增加真梦的好印象,另一方面,自然是为了好妹妹体验到更加丰富的生活。待两人准备完毕,幽夜理所应当的想要去牵真梦的手时,愣了一下。换做平常的幽夜,牵真梦的手完全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可这会儿,幽夜的手却迟迟没有碰到真梦的小手。

“姐姐?怎么了吗?”

真梦的手握了握,没有感觉到那熟悉的体温,奇怪的问。

“啊,不。没什么,发了会呆,走吧走吧,今天姐姐带你去城里的另一处地方玩。”

多得真梦询问,幽夜算是回过神来,她张开手掌牵住真梦的手,不自觉的摸摸搓揉着。

‘真梦的手,软软的,小小的,又滑又嫩,摸起来真舒服。’

到底牵过真梦的手多少回,幽夜没有数过,当真梦的告白在她的奶海里纠缠不清,第一次被女孩子告白的蛇神开始对视为妹妹的巫女有了别样的看法,以至于连抚摸多次的手都重新欣赏起来。

来到城里,幽夜整寻思要从哪里开始逛好,真梦就向她搭话起来。

“幽夜姐姐,我的手怎么了吗?从离开神社的时候就一直在摸我的手。”

“啊!不、不是,没什么,没什么,让你不舒服了吗?不舒服的话我就……”

“不,不会,呵呵,幽夜姐姐喜欢的话,随便摸吧。”

打断幽夜的话语,真梦红着小脸蛋,高兴的抢着回答。幽夜拒绝真梦的示爱,不代表真梦对幽夜的爱情就会因此消逝,他确实坦然的接受幽夜的回答,但他依然会对幽夜的一些言行感到由衷的开心。这种可爱的反应直击幽夜的心扉,早上还在因为真梦平淡的反应感到不满,现在看到真梦不一样的反应之后,幸福感从心里洋溢而出,不禁在内心里想,过去把真梦当妹妹看待时,是否有现在这么幸福呢?

无疑,把真梦当做妹妹对待,幽夜很满足。这份满足使她不再寂寞,这份满足使她不再自卑,这份满足使她不再空虚,这份满足使她不再伤心,有了应该保护的对象,生活在朝日背影下的幽夜,豁然开朗。所以,真梦只是妹妹的话,她应当满足。

应当满足的。

两人在城中闲逛,幽夜牵着真梦的手,走在人群之中。过去,于游玩中,幽夜总会观察真梦的反应,看看这个在山上生活十几年的孩子,能不能接受朝夜城的环境,是否会对陌生的地方感到害怕,真梦笑,她就笑,真梦忧,她就忧,那是作为姐姐的关怀。如今,她再次观察,这回,不仅仅是“妹妹”的反应,她发现真梦的耳朵很漂亮,仔细的盯着看,差点撞上其他行人;她发现从高处俯瞰能够隐约的见到真梦衣领下的肌肤,紧张的侧着头偷窥;她发现真梦每每看到新奇的事物,就会转过头来对她笑,漂亮的小嘴如月牙儿弯。甚至帮真梦戴项链从而看到那洁白的后勃颈时,幽夜还忍不住的凑近了脸,直到那条漂亮的脖子距离自己的鼻子之后毫厘之差,守护朝夜城的蛇神才惊觉,不止是真梦的反应,她还在贪图真梦的身体。

‘我在做什么!真梦可是我的好妹妹!是我自己说都是女人,不能有那种事发生……’

明白自己所作所为的矛盾性,幽夜不由得自责起来。然而自责归自责,不停在内心警告自己的同时,幽夜却还是会不经意的被真梦的身体吸引。她不知道,早在前天晚上,自己人不人蛇不蛇的身体,已经和真梦缠绵过一次,尽管幽夜自己酒后不记得,身体还是老老实实的惦记住真梦。越是要自己不去想,幽夜的心里就越是在意,一整个上午,朝夜城的守护神都在用下流的眼神盯着身边漂亮的巫女。

中午用餐之后,幽夜和真梦回到神社,不知是否午饭较为干燥,幽夜回到神社的一路上止不住的咳嗽,为了不让真梦担心,她回到神社后便回房间休息。倚靠着自己的白色蛇躯,幽夜回想着今早与真梦度过的时光。从种种在脑海中浮现的记忆中,幽夜忽然觉得,真梦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真梦的模样变得更加可爱,真梦声音变得更加的甜美,好像有关这个漂亮巫女的一切,全部套上了一层更加梦幻的色彩。她修长的手指,沿着自己鳞片的边缘滑动,艳红的双眼好似看着眼前自己的蛇躯,又好似在看着别处,接着,傻愣愣的嘻嘻发笑。这会儿的幽夜,到底是因为可爱的“妹妹”感到开心,还是在因为别样的心情傻笑?她自己暂不明了,沉浸在此刻欢喜的汪洋里,幽夜慢慢的闭上双眼,趴在清凉的蛇身上,迷迷糊糊的睡着。

回看真梦,她对幽夜咳嗽的病状有些担心,踌躇再三,决定去找弦彦商量。正午时分,弦彦在自己的房间里刚刚享完午宴,正要决断一些城里的大小事务,就听到了走廊上轻盈的脚步声。

“弦彦大人,小女子真梦,想与弦彦大人商量些许事情,不知大人有无闲暇?”

听到来者乃是真梦,弦彦歪着嘴角冷笑一声。

“我且无事,真梦巫女不必客气,进来便是。”

“即使如此,小女子便恭敬不如从命。”

说罢,真梦拉开房门,从跪姿起身,再入房内。她第一次来到弦彦的房间,出于前几天夜里对弦彦印象的改变,真梦就坐在门边,没有深入。

“这种时候,不知真梦巫女来找我,所为何事呢?”

弦彦对真梦的警惕不屑一顾,保持着游刃有余的笑容,看着手上的卷轴。

“幽夜大人最近几天总是咳嗽,小女子怕大人身体抱恙,希望弦彦大人能找大夫给幽夜大人看看身体。”

真梦的耳朵以肉眼难以辨别的幅度动了动,他在以其优秀的听力辨别弦彦手里的东西。

“幽夜大人身体抱恙?这可不得了。或许是求雨仪式后身体虚弱,真梦巫女,守护神身体不同于常人,指望不了凡间大夫,向来都是由历代巫女悉心照料,直到神体康复,还望这些天,真梦巫女能……”

话说一半,弦彦抬头看了看真梦头上丰富的发饰,那是最初弦彦送给幽夜、幽夜又送给真梦的红色枫叶,以及后来幽夜赠予真梦的蝴蝶发饰,接着微微的翘起嘴角。

“希望我能做什么呢?”

弦彦说凡间的大夫不行,只能等幽夜自行康复,真梦就显得有些担忧起来,两条柳叶眉都要皱一块去了。

“哦,没什么,就像现在这样,好好的陪伴在幽夜大人的身边,照顾好幽夜大人的衣食起居就行。明天神社就要重新开放,可不能让居民们知道神明身体不佳。这样,你告诉幽夜大人,神社方面,就由我来打理,她就好好休息,等身体康复再出来吧。真梦巫女,这些天可得麻烦你,最好睡觉都要陪同在幽夜大人身边了。一有什么情况,你就马上出来跟我说明,我会尽量给予巫女帮助。”

真梦对弦彦点点头,心想,弦彦说到底还是幽夜的青梅竹马,还是朝夜城的城主,怎么着都会以大局为重,便没有多想,匆匆离去。急忙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弦彦从座位上站起,满意的点点头,回身看了看挂在自己房间墙上的一幅画,画里面,一条青龙在云层中飞翔,一条白蛇在大地上匍匐。

“朝日啊朝日,到底是美人的心思与寻常女子不同,还是我没有魅力令美人倾心呢?你也好,这巫女也罢,现在啊,连幽夜都棘手起来,迫我不得不再用当初对付你的手段了。”

说罢,弦彦抬手,十分小心的抚摸着画像中的青龙,眼睛里满是歉意和深情。

真梦从弦彦的房间离开,马不停蹄的在走廊上小跑回房间,带上一些平时自己的日常用品,来到隔壁幽夜的房门前,呼唤着幽夜。这会儿,幽夜本还在睡梦之中,结果一听到真梦的声音,啪的一下就从梦里醒来,揉揉睡眼,衣服都没穿好,高兴的拉开房门,看到真梦手里捧着换洗的衣物等等用品,喜笑颜开的问到。

“真梦?怎么啦,不甘寂寞,过来找姐姐吗?”

“啊,幽夜姐姐。我看姐姐这几天总是咳嗽,好像身体状况不佳,就去问了弦彦大人,他说神明的病情并非凡间大夫能够医治,要我时时刻刻陪在姐姐的身边照顾。”

“这样啊。”

幽夜自顾自的以为真梦见不到她感到寂寞了,才会过来找她,没想到是因为自己这几天的身体问题令真梦担心,才会过来。更让幽夜不开心的,是真梦还先去找弦彦商谈,而不是直接过来找她。



“那……进来吧,我接下来还要休息,真梦你想做什么事的话,不用在意我,随你做就好。”

略显失望的幽夜微微耷拉脑袋,跟着咳嗽几声,转身回房。幽夜无精打采的声音传入耳中,真梦就更加担心起来,两三小步走入房间内,放下自己的东西,双手扶住幽夜的臂膀,小脸儿抬起来表情忧伤。幽夜也不知自己怎么的了,平日里肯定是千百个不愿意让好妹妹露出这种表情,可这会儿,担忧她的表情,竟然使幽夜的内心沾沾自喜。感受着手臂上的两条小胳膊,幽夜得寸进尺,故意放低蛇身,矮下身子,用头搭在真梦的肩膀上。小小的肩膀没有多少肉,应该搁得脑袋不舒服,而幽夜反之,还洋洋得意的用脑袋蹭上几下。

与过去沉稳的形象完全相反,幽夜宛如一个少女,散发着一股与平常完全不同的气质。连真梦这种习惯了受照顾的人,都忍不住想要对其进行疼爱。这时候,真梦记起来,幽夜说到底也是个妹妹,她也曾经有一个爱护她照顾她的姐姐。

真梦苗条的身子尽力的扶着比他高大许多的幽夜,靠在肩膀上的脑袋上,白色的头发如瀑布洒下,与真梦的红发交织。头发上的清香拂过真梦的鼻子,香气刺激着他的嗅觉,正值青春的少年不免为此娇羞。扶着幽夜回到专属的被褥上休息,巨大的蛇躯作盘旋状,人形伏案于蛇躯。这种睡姿,适合蛇身,对人身倒是不舒服,一直伏案睡眠的幽夜长期如此,难免腰酸背痛。幽夜想到,有段时间没有让真梦给自己按摩了刚刚趴下的头再次抬起,看向正在收拾自己东西的巫女,笑呵呵的问。

“真梦,已经有段时间没有让你按摩了,正好你要过来照看我,就顺便给我按按吧。”

“啊,嗯……好的。”

真梦的回应,不像过去那样直率,他略微的犹豫了一小会儿,就那么一小会儿,然后把自己的东西依次放在房间里适合的地方,就卷起袖子,走到幽夜的身边。幽夜展开蛇躯,趴伏在被褥上。当真梦的双手按在幽夜没有衣物遮盖的肌肤上,暖和的小手与冰凉的肌肤接触,两人不约而同的产生了反应。一边是幽夜觉得舒服的呻吟声,另一边则是真梦羞涩的缩回双手。

“幽夜姐姐,弄疼你了吗?”

真梦为了掩盖自己的羞涩,就着幽夜的叫声问。

“没、没事。就是真梦的手暖暖的,挺舒服,不禁意叫出来了,别在意,继续吧。”

幽夜不在意,不代表真梦不在意。他和幽夜春宵一夜不过数日,成熟美丽的躯体对品尝过鱼水之欢的少年来说,着实充满刺激。双手按在幽夜柔嫩的背上,真梦吞了口口水,开始小心翼翼的发力,为服侍的神明进行按摩。失去视力的真梦得到了其他感观的加强,他的手掌、手指,无时无刻不在清楚的感受着白蛇守护神的美背,沿着脊柱的曲线,真梦的手指按压的同时往下滑落,舒适的力度的,缓解了肌肉的酸痛,以至于幽夜的小嘴里总是忍不住的发出诱人的娇嗔。以前按摩的时候,幽夜不是没有这样发出声音,只是那时候真梦是没有被玷污过的白纸,所以才没有在意。如今,白纸上已经留下了幽夜的笔迹,少年并非木讷的呆瓜,清楚什么是男女之情的孩子,已然无法用完全纯洁的想法对待心爱的对象。

砰砰砰砰,真梦的心跳得飞快。为了不再抱有糟糕的情欲,真梦开始深呼吸,心里专心的念想婆婆,以此断绝青春期少年旺盛的幻想。多得真梦本身就是个好孩子,剔除糟糕的念头,他很快就进入了专心服侍的状态,一开始还有些畏畏缩缩的手,开始更加利索。尽管双手对肌肉和穴位的挤压伴有相当的疼痛,可疼痛过后,舒适感油然而生,非常轻松。这种身体上的反转和变化,总能让幽夜的小嘴里止不住的发出动听的叫声。

‘嗯唔……怎么回事,总觉得,身体有点奇怪。’

那一夜的激情,幽夜的脑袋没有记忆,她的身体,倒是记得很牢固。真梦好不容易有意识的压抑住了念想,幽夜这边却开始无意识的产生了欲望。她的身体感受着真梦双手的触碰,冰凉的身体缓慢升温,跟真梦一样,她亦心跳加速,不知不觉间,红潮已经铺满幽夜的脸颊。微微的娇嗔和肌肤的摩擦声,在守护神宽荡荡的房间里摇曳许久。

按完之后,一股带着暧昧氛围的寂静,笼罩着两人。

“幽夜姐姐,已经按好了,接下来就好好休……”

“等、等等!我……对了,我最近腹部略感不适,听说按摩肚子对胃也有好处,真梦,你也给我按按吧。”

真梦双手刚刚从幽夜的身体上离去,幽夜便急忙的转过身来,伸手抓住了真梦的手腕。她不知道自己此时的情况,呼吸急促,面红耳赤,双眼朦胧,还好真梦看不见,否则,好不容易压制下去的情感,就要重新升腾起来。

“哦、哦,好的,那请姐姐躺下,我来给姐姐按一按。”

真梦虽然看不见,可他长年累月锻炼出来的其他感观告诉他自己,幽夜此时的情况不对劲。真梦顺着幽夜抓住自己手腕的手来,来到幽夜的腹部旁边,双手摸上幽夜的肚子,手掌在滑嫩的肌肤上来回游走,确认腹部的形状与情况。由于转到了正面,幽夜现在可以清楚的看到真梦的双手在自己的肚子上摸来摸去的场面,多了一道视觉的刺激之后,蛇神裸露出来的胸部上,亮点樱红纷纷挺立。这下子,就是记不得那晚上发生的缠绵,幽夜也注意到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了。

‘我……我竟然对真梦,抱有情欲!’

幽夜难以置信的瞪圆了双眼,红色的瞳孔死死的盯着真梦那对漂亮的小手。明明昨天晚上才以女性之间的不伦理为由拒绝了真梦的告白,不过是一晚上的时间,幽夜就发现自己会对同为“女性”的孩子感到饥渴。更要命的是,她正处于春情泛滥的时候发现这个事实。

一旦查觉到这股欲望,幽夜看待真梦的眼神,忽然就变了样,以前只觉得真梦的红发很漂亮,现在竟觉得妖艳起来;以前只觉得真梦的双眼很可爱,现在竟觉得真梦的双眼很迷人;以前只觉得真梦很惹人怜爱,现在竟觉得真梦很诱人侵犯。出于作为姐姐的情感,幽夜对这种欲望感到害怕和抗拒,然而原始的本能在她的脑海里低声细语,叫她不要去抗拒,叫她去接受,叫她去顺从。幽夜犹豫不决,这期间,比她更早进入无鱼状态的真梦,正认真老实的给她搓揉肚子。舒适的摩擦把幽夜的小肚子揉得发热,令幽夜忍不住的扭动起蛇身。

“姐姐,怎么了?是不是弄得你发痒?不喜欢了?”

这样的扭动,敏感的真梦轻易的查觉到,担心的问着。

“不……不会,哈啊……真梦,我……咳咳咳咳!!!”

幽夜还没来得及解释,剧烈的咳嗽打破了两人之间迷蒙的气氛,吓得真梦立即停手,脸色铁青,四脚朝地的爬到幽夜面前,忧心的扶着幽夜的双肩。

“幽夜姐姐!幽夜姐姐!你怎么了!别吓我!”

慌张的真梦不知如何是好,难得的发出惊慌的叫喊声。幽夜想要忍住咳嗽,安慰慌乱失措的真梦,奈何咳嗽根本停不下来,越来越剧烈。没有办法,幽夜只好强行吸取灵脉的力量,运用法术影响身体。红色灵力从房间的地板上蔓延出来,缠绕着幽夜的身体,经过幽夜的法术变化,化作一阵微光,笼罩着幽夜的全身。待光芒消逝,吓人的咳嗽终于停止,平稳的呼吸重新出现。

“没事,姐姐没事了,别怕。”

幽夜抱着真梦,温柔的抚摸着真梦的红发。害怕幽夜出事的孩子在她的怀里瑟瑟发抖,楚楚可怜,令幽夜心疼。她回想最近的所作所为,实在想不到为什么自己这两天会忽然不适,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弦彦送酒来的那一晚上,她喝完酒之后就不省人事。

“幽夜姐姐,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我没办法给姐姐治病,只能尽我所能的照顾你。”

真梦紧紧的抱着幽夜,对他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悲愤。成功为幽夜献上蛇阴之舞后,真梦还以为自己能够为幽夜贡献更多的力量,心里还小小的高兴一番。到头来,他的能力还是有限,只能看着自己尊敬喜爱的对象辛苦难受,帮不上一点忙。这两天喜欢看真梦为自己担忧的幽夜,此时此刻亦高兴不起来,她的小心思,只不过是为了证明真梦没有坦然接受告白被拒绝罢了。情感交织,幽夜这下彻底明白了自己的感情,什么女性之间的不伦理,什么只把真梦当作妹妹看待,皆是一时半会没能接受现实的借口罢了。



幽夜当时没能预料到事态,不知如何应对,千不该万不该,慌忙之下给予了真梦不对的回复,等到这时察觉到,心里的这份爱意,即使同为女性亦无所谓。幽夜紧紧的抱住比自己娇小的身躯,悲愤、自责、自卑、担心,种种心情,皆从真梦身体的颤抖清晰的传达给幽夜。明明遭到拒绝,依然全心全意的给予自己亲爱,一直把自己当做要保护妹妹的姐姐,幽夜这时才察觉到了不同于亲情的关切,一种不同于过去躲在朝日身后的安心感。

她觉得不该再欺骗自己,不该让真情实意的真梦得到半吊子的回答。

“谢谢你,真梦。有件事,我想与你说清楚。”

“什么事?但说无妨,只要我能做到,姐姐请随意使唤!”

真梦嘣一下的从幽夜的怀里探出来,把悲伤的心情掩藏,眉头皱起,认认真真的跪坐在幽夜身旁。少有的见到真梦坚强的表情,幽夜委婉一笑,怜爱的伸出手去抚摸眼前这位“少女”的脸颊。自己的指间从滑嫩的肌肤上滑过,幽夜的心便止不住的悸动,这绝非将真梦视为妹妹所该有的感情。

‘恋爱,竟是此般感情。’

幽夜在心里念想,看着真梦没有视力的双眼,身体前倾,淡粉的双唇离真梦的脸颊越来越近。真梦于体温上,感觉到幽夜离得越来越近,由于对方一声不发,真梦就没有动作,乖乖的坐着等待。

“幽夜大人,真梦巫女,你们在里面吗?”

幽夜的双唇,仅离真梦的脸颊毫厘之差,吓了屏住呼吸的幽夜一跳,炙热的呼吸顿时扑打在真梦的脸上,连代真梦也吓了一跳。两人不约而同的叫声,惊吓到了在房外唤门的弦彦,他急忙的打声招呼,快速的喊一声“失礼了”之后,拉开幽夜的房门。

“幽夜,巫女,你们怎么了?”

弦彦没有慌张到完全失去理性,他只是拉开房门确认房间里的情况,驻足不入。幽夜回过头,绯红的双眼里带有一丝幽怨,若非来者是相识已久的老相识,妨碍她和真梦亲密时光的来人必将遭到种火的惩罚。幽夜深吸一口气,长叹一声,回应到。

“是弦彦啊。没什么,就是刚刚我咳嗽得厉害,吓了真梦一跳而已。倒是你,这个时间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弦彦听完,松一口气,站在房门前,露出俊朗的笑容。

“哦,是这样,真梦巫女跟我说你冷不丁的咳嗽得厉害,我就让他好好照顾你先,忙完我自己的事情之后,也过来看看你的情况。”

若是以前,幽夜定会对弦彦的关心之举感到开心。到底是幽夜变了,还是弦彦变了,作为朝夜城人人敬仰的神明,她好似清楚,又不懂,此时,身后唆唆作响,迷茫的白蛇回头看去,美丽的容貌印入她的眼帘,是曾经被看作“妹妹”的真梦。红发,红瞳,造人唾弃,无依无靠,柔弱且坚强,使她心生怜爱。

她懂了,白蛇变了,也没变。

只是这回,她的真爱,跃然纸上。

回头一望不过眨眼,幽夜散发出的难以靠近的幽怨随着夜风漂浮离去,再度回头,唯有连弦彦都惊异的瞪圆了双眼的唯美微笑。

“呵呵,谢谢你,弦彦。我现在没事,多亏真梦,有她在,我就什么事都没有。”

释然的心情,仿佛是透过窗口的月光,洒落在幽夜的身上,微微发亮。看着眼前拥有豁然气质的幽夜,弦彦不由得想起另一位神明,已经失踪的龙神,朝日。

“那就好,没什么事的话,既然幽夜只要真梦巫女照顾就好,在下就不多打扰了,两位早点休息。”

说罢,弦彦礼貌的拉上房门。门外,他的身影在门上逗留许久,他是给相当有本事的男人,掌管整座朝夜城,治理城内事务,还要管理神社,在外奔波,传播龙蛇双神的信仰。可是,弦彦再怎么有本事,终究还是个常人。他凌冽的双眼,不能透过房门看见房间的内里,他不能透过人的外表,看穿心灵。

沉默的矗立一会儿后,弦彦转身离去。

他在走廊上缓缓踱步,炯炯有神的双眼失去和蔼,好似寒冬吹拂,充满冷意。弦彦是个聪明人,幽夜自真梦出现之后的变化,他全部看在眼里。自以为失去朝日的幽夜会因寂寞和怯懦,将自己的拥护和宽容当作爱情般接受,自以为作为男人可以吸引山中涉世未深的美丽巫女,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漂亮的巫女没有得到,反而降低了长久以来不断构筑的同幽夜的情感。

“难道说,我就是吸引一些庸脂俗粉的凡夫俗子吗?朝日也好,幽夜也罢,就是那真梦巫女都不为我所动,沉鱼落雁的美女们,真是难办啊。”

弦彦抬起头,哈哈大笑起来,听上去并非出于欢愉,含着多少的嘲讽之意。

“事已至此,就由不得我了,真梦巫女,为了我的幽夜,只能委屈你了。”

微微翘起嘴角,一抹冷笑从英俊的脸上一闪而过。

回到幽夜的房间,幽夜注视注着房门上的身影,直到那对寻常女子来说高大可靠的影子从门上消失。白蛇幽夜,对于朝夜城来说,是一位得人崇拜的神明,然而,在作为神明以前,她是一位女子,一位曾经对一起长大的男子抱有好感的花样女子。也许,房门上身影的离去,既是她心中那份不成熟的感情的最后归宿。

“姐姐,既然弦彦大人要你早点休息,你就快点休息吧。刚刚用的法术暂时压制住了病情,不代表你就好了,来,快点休息吧。”

微微的哀愁转瞬即逝,幽夜转身再次轻柔的抚摸了一下真梦的脸,脸上尽是笑容,一言不发。她盘旋蛇身,趴在覆盖着冰凉鳞片的身躯上,伸出手来,握住真梦的小手。

“真梦,你就这样陪在我身边,好吗?”

“好,幽夜姐姐,我哪也不去,就在这里陪你。”

真梦的另一只手覆盖上去,暖暖的手心,给予幽夜阵阵幸福。她微笑着拉下眼帘,于幸福的陪伴下,安然入眠,很快,蛇神便发出安详的喘息声,在房间里轻轻的摇曳。真梦依偎着幽夜的蛇躯,头枕其上,紧紧的握着心上人的手,实现自己的诺言。真梦以为,他将永远的陪伴的在幽夜身边,无论是否幽夜是否拒绝了他的求爱,都不会食言。

世事难料,造化弄人。

第二天,真梦起床之后,幽夜任然未醒。作为巫女,早起的真梦应该为服侍的神明准备好衣物和洗漱用品。揉揉睡眼,举手伸懒腰,另一手上,幽夜的手仍没松开。真梦微微的翘起嘴角,继续依靠在幽夜的身边,寸步不离。直到阳光高照的中午,幽夜仍未醒,此时,真梦才察觉到不对劲。他继续握着幽夜的手,站起来,用另一只手搭上幽夜的肩膀,轻轻的摇晃,没有反应。他再用力的晃了晃,还是没有动静。真梦开始着急,搭在幽夜肩膀上的手朝幽夜的背后摸去,摸到了幽夜穿着的衣服。嘴里叨念几声对不起,真梦继续用手确认幽夜的衣裳,他知道,幽夜睡觉时会因为蛇躯的关系,导致把衣裳绞碎,所以睡觉时都会脱掉衣服,或者用定身咒将身体定住,就像他第一次与幽夜共眠的那晚。衣服完好无缺,睡至中午未醒,种种异相,都在告诫真梦,坏事发生了。

真梦摇晃得越发用力,他甚至冲着幽夜大喊,结果沉眠的蛇神纹丝不动,没有半点苏醒之相。这回,真梦忍不住了,他急忙松开幽夜的手,拉开房门,飞也似的奔向弦彦的房间。不顾神社里其他人疑惑的眼神,真梦灵活的闪躲着走廊上的人,气喘吁吁的来到目的地,随意的打了声招呼之后,便匆匆拉开弦彦的房门。

弦彦早上忙完了神社里的事情,正在房间看书,清静得很,却没有被不请自来的真梦吓到。见到打开房门的真梦急切的模样,弦彦站起身,主动走向门口的真梦,抢在对方开口前问到。

“真梦巫女,怎么这么急,早上不见你和幽夜大人,我还以为幽夜大人身体还没恢复,你正在房间里照顾她呢。”

“幽……幽夜姐……大人,幽夜大人她,醒、醒、醒不来了!”

真梦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才说清楚。不好的消息如雷贯耳,弦彦的脸色骤变,马上扔下手里的书籍,快速的冲出房间,顺便叫上了一些神官和侍女随行。真梦则焦急的跟随在弦彦身后,希望掌管朝夜城许久的城主能有什么办法。一行人来到幽夜的房间,没有关上的房门里,一阵红色的光芒飘散而出,除了看不见东西的真梦,包括弦彦在内的所有人,全部露出了惊恐的表情,手忙脚乱的散开来。

“不好!这是以前害了朝日大人的红光!”

不知是哪位侍女,在众人慌乱的时候大声的喊出声来。本就惊怕的神官和侍女,听到此语,更是吓得满脸发青,不管他人如何看待,拔腿就跑,唯有弦彦和真梦不顾所谓的“红光”,径直的闯入幽夜宽敞的房间。安详的躺在房间里的蛇神,全身上下都散发着红色的灵力,弦彦惊讶的大喊了一声幽夜的名字,脱下自己的衣服,往幽夜身上狂乱的挥动,仿佛要用衣裳把灵力扇走似的。真梦虽然看不见,却意外的能够感受到灵力,被朝夜城里的人视为灾祸的红色灵力,在他脑海里清晰的呈现。

这是他第一次能在脑海里“看到”颜色。

灵力乃是无形之物,自然不会因为弦彦扇动衣服就能驱走,无论弦彦怎么努力,“红光”就是缠绕在幽夜身边。



“混蛋!混蛋!!灾祸!你已经让我们失去了龙神,现在又要来夺走我们的蛇神吗!!”

弦彦激动的叫骂,在房门外惊魂不定的神官和侍女们听得一清二楚。向来冷静处事的当家,竟表现出如此强烈的情绪,下人们就更加感到害怕。为了平复这种不知缘由的恐惧,惊怕的人们便不约而同的寻找一个可以接受的原因。

弦彦的行动没能解决问题,场面变得更加混乱,这时,看不见的真梦反倒相对冷静一些,他能“看”得见红光,回忆到,当初幽夜曾经把灵力注入到龙蛇玉佩里的事情,也就是说龙蛇玉佩可以吸收灵力。真梦急忙从自己的怀里揣出青白相间的玉佩,拿起玉佩靠近“红光”,果不其然,从幽夜身上散发出来的灵力,全部由玉佩所吸收。

“灾祸”消失,门外的人立刻冲进房间,正好见到拿自己衣服盖在幽夜身上的城主,以及正举着玉佩吸收“灾祸”的巫女。常人看来,会觉得是吸收了“灾祸”的真梦救了朝夜城的蛇神,然而,朝夜城的人们在过见识过,见识过红色的“灾祸”将百姓们敬爱的龙神夺走。在他们看来,红发红眼的真梦,根本就是灾祸的化身,正因如此,她才有能力吸收掉连两位神明都无法对付的“红光”。恐惧化为愤怒,盲目的将矛头指向了无辜的少年,对红色“灾祸”积怨已久的神官和侍女们,皆以怨恨的眼神怒视真梦。

真梦在神社数个月,不断以言行证明自己不是什么“灾祸化身”,好不容易改变了部分人对他的看法,顷刻之间,全部变成徒劳。更甚者,过去为了改变他人看法的努力,通通变成了一部分人眼里为了迷惑或者使人放下警惕的奸诈行为,以至于部分神官和侍女拿起任何能伤害真梦的东西,凶神恶煞的朝着真梦走去。

“你们住手!!”

危急关头,抱着幽夜的弦彦怒声一喝,镇住了所有嗔怒的人。

“蛇神大人还在昏迷,照顾好蛇神大人乃是最重要的大事,不要在这种节骨眼上给我添乱!”

“可是,当家!刚刚您也看到了!这个家伙能把‘灾祸’吸收!连龙神蛇神大人都应付不了的邪物,这个家伙竟然能吸收掉!还不够证明他就是导致蛇神大人昏迷不醒的罪魁祸首吗?”

一位经常跟随在弦彦身边的神官站出来,大胆的冲着弦彦怒吼。这人的声音,真梦认得,是过去第一次在神社洗澡时不巧撞上的第一个人。

“住口!不要胡乱臆断!总之,你们照顾好蛇神大人,巫女由我来处理。”

“当家!”

“我说了由我来处理!!”

下属神官还想反驳什么,弦彦当即怒斥,强势的气场吓得对方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沉寂一会儿后,那人只能不服气的要紧牙关,低下头答应。至于其他人,全被弦彦怒目吓退,纷纷围到幽夜的身边去,悉心的照顾昏迷的白蛇之神。至于真梦,他吸收了灵力之后,一股无法言喻的难受的感觉顿时充斥他的全身,头晕目眩,宛若天旋地转,反胃呕吐,差点就要支撑不住的昏过去。强烈的眩晕感着实难以忍受,而真梦对幽夜的关心则更胜一筹。经过一番坚持之后,真梦总算忍过了那阵恶心的感觉,回过神来。就是这一阵,他碰巧错过了神官和侍女们好像恶鬼般的苛责,疑惑的看着神情凝重的弦彦朝他走去。

“巫女,我想要和你单独谈谈。”

“诶……?呜……我、我知道了。”

恢复意识,感官敏锐的真梦清楚的查觉到来自周围所有人的恶意。聪明的少年一下子就明白了大家为何对他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大,想要说些什么,又什么都没能说出来,只能低着头,老老实实的随着弦彦离开幽夜的房间。

外头,正是灿烂时分,耀阳高挂于苍穹,浮云几朵,悠哉悠哉的漂浮着,鸟鸣几声,于宽广的天地之间渐行渐远,世事如常。弦彦带着真梦走到神乐殿附近,支开了其他尚不知蛇神出事的神社人员,与真梦单独相处。

“真梦巫女,请你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于我。”

真梦听得出来,弦彦用严肃的语气讲出来的简短话语,带有些微的怒意——以及其他奇妙的感情。

“我、我按照弦彦大人的吩咐,从昨晚开始一直陪伴在幽夜大人的身边,照顾大人入睡,一切安然无恙。到了今早,幽夜大人没有醒来,我以为是昨天不舒服,所以幽夜大人还需多做休息,然而,到了中午,幽夜大人还是没有醒,之后任凭我摇晃也好,幽夜大人就是昏迷不醒,我才急忙来找弦彦大人。”

真梦把昨晚弦彦离去后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漂亮的小脸蛋上全是哀伤之一,本就柔美的样貌,此时此刻更是惹人怜爱,看得弦彦差点忍不住想要抱住对方。最终,他咽了口唾沫,深吸一口气,转身不再看真梦,强行抛去心生的欲望,远离了这位可人儿几步。

“呼……我,暂且相信你的话。不过,我能相信你,不代表其他人会信。真梦巫女,你能成为巫女,本就是幽夜大人的独断,要不是幽夜大人坚持,我当时应当会按照民众的要求把你驱赶出城。现在发生了这种事情,事发时只有你在幽夜大人的身边,仅靠你的片面之词,这般情况,即便是我,亦难以说服民众。”

弦彦的话不无道理,红发红眼的外貌本就不讨朝夜城人民的喜,何况神社里的大部分人都知道自求雨仪式结束之后,长时间陪伴在幽夜身边的人只有真梦,一旦发生悲剧,人们定当认为遭人忌讳的真梦是罪魁祸首。真梦回想起第一次来到朝夜城里的场景,失落的低下头,默默地接受了弦彦的道理。

“我不清楚,为什么幽夜大人会突然……啊!”

真梦忽然抬起头来,瞪圆了双眼,一副恍然大悟的面孔。

“弦彦大人,请告诉我,那天晚上,你给幽夜大人的酒里,下了什么?”

此话宛如泰山压顶,即使是向来冷静的弦彦,都不由得脸上闪过一瞬的慌张。

“哦?巫女怎么在这时候问这事?”

“幽夜姐姐在那晚喝过酒后的第二天起来,身体便开始不舒服,而那天晚上,幽夜大人就是喝过弦彦大人给的酒之后出现了糟糕的情况!”

真梦看不见的双眼没有对着弦彦,却也表现出了十足的怒意。他少有的咬牙切齿,眉毛倾斜,握紧拳头,呈现出从未有人见过的凶狠模样。弦彦终究是位比真梦见过更多世面的人,慌张的感觉自那一瞬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他转过身来,英俊的脸上甚至浮现得意的笑容,三两步走回真梦面前,再度问到。

“不对呀,真梦巫女,那天晚上,你不是跟我说,幽夜大人酒量好,并无什么反应,喝完酒聊得晚了,就随醉意睡去,并无大碍?怎么这会儿,又反口了呢?真梦巫女,是你糊涂了,还是狗急跳墙?”

“弦彦大人!我不过是个深山里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人物,但也知道哪些事情该做哪些事情不该!你与幽夜大人交情十余载,竟然妄图对她做不耻的事情,你就不觉得害臊吗!”

面对侮辱,真梦毫不在意,他怒的事弦彦的态度,怒的是弦彦未遂的恶行。一直将弦彦当做可靠的哥哥看待的少年,如何能不为弦彦的所作所为感到愤怒。奇怪的是,弦彦看到真梦怒气冲冲的模样,不但没有任何的惧怕和悔意,反倒心生畅快,他抬起右手,惬意的摆弄真梦红色的鬓发。

“我说巫女,不要说‘哥哥’没有好好的照顾你,你现在的胡言乱语,要是遭其他人听见,恐怕有难的不是我,而是你呀。看清情况,你来到城中一年不到,红发红眼使人忌讳,不但没有被驱赶,还得到白蛇神明的宠爱,现在则是个有害了朝夜城神明嫌疑的人;我呢?是领着两位神明前来解救朝夜城的贤人,掌管朝夜城十几年,为朝夜城日夜奔波,百姓们无不对我崇敬爱戴,与白蛇神更是相处已久的友人。呵呵,我再说一遍,你现在的胡言乱语,要是遭其他人听见,恐怕有难的不是我,而是你呀。”

说罢,弦彦的右手捧起真梦的鬓发,凑到鼻子前嗅一嗅,随之冷冷的哼笑一声。真梦自过去呗城民们追打以来,久违的感到令人发怵的寒意,他浑身鸡皮疙瘩直冒,狠狠地拍开弦彦的手,本能的退后几步。

“巫女,我本不想如此。幽夜难得能对朝日以外的人敞开心扉,我本来还很开心,哪想到,你这个漂亮的小巫女,连幽夜都为你着了迷,导致她对我逐渐的疏远,害我辛辛苦苦和她建立起来的感情毁于一旦。要是你能像寻常女子般倾心于我,倒也罢了,结果你是油盐不进,哈哈,我还成了哥哥。不可不可,我不是想要当什么哥哥呀,美丽的巫女。”

弦彦对真梦的反应十分的满意,过去种种源于不称心的不愉快,全部因真梦的失落变成了欢愉。

“哦对,好歹是‘哥哥’,还是要好好回答‘妹妹’的问题才行。那天给幽夜的酒确实有掺了点什么,只是,我掺的东西绝不会伤害幽夜的身体。毕竟她是我朝夜城得以富饶的神明,我这个城主,还没有不知廉耻到这种地步。巫女,从你用玉佩吸收了‘灾祸’看来,你是‘看’得见‘灾祸’的吧?如你所想,所谓的‘灾祸’其实就是朝夜城地脉里特殊的灵力,当年,朝日和幽夜,正是沐浴在地埋的灵力之中,才能化身青龙白蛇,可见此处地埋的灵力非同寻常。而这些灵力,若是长时间吸收,却不能发散的话,就算是神龙灵蛇,也避免不了被灵力侵蚀的下场。于是乎,才有你胸前的这块龙蛇玉佩出现,才有巫女的出现。”

弦彦在神乐殿中,绕着真梦闲庭信步,为其费口舌的说明着朝夜城灵力和巫女的真正作用。真梦警惕着弦彦的行动,双手抱臂,分不清这个男人所说的话到底有多少真,多少假。

“实话告诉你,巫女不仅仅是为了保护龙蛇双神进行求雨仪式时的安全,更是为了替龙蛇双神分摊灵力、避免两位神明遭到灵力侵蚀。所以,才需要能够吸收大量灵力的玉佩来挑选,并让巫女成为照顾两位神明的唯一人选,当然,这种会引起恐慌的事情,只有我神野家的人才能得知。一年前,就是因为巫女已经吸收不了更多的灵力,招致灵力侵蚀神龙,为了避免悲剧再次发生,需要更换巫女才行,可是,玉佩的持有者若没有去世,便无法选出下一位巫女,所以……”

“所以,你派人想要杀我婆婆?”



真梦再次惊愕,他根本没想过,追杀自己婆婆的人,居然是弦彦指使。遥想初次与弦彦见面,这位城主还说过“在我朝夜城中,竟然有敢冒犯服侍守护神的巫女的混账”。

“这是必须做的事情,我别无选择,如同现在。”

弦彦终于不再绕着真梦散步,正好停在他的身后。

“真梦巫女,幽夜昏迷不醒,既是灵力侵蚀的征兆。以前巫女本该一年一换,可龙神陨堕,下落不明,作为朝夜城的城主,我有必要用尽任何手段保住另一位神明,保住幽夜。所以,无论是你婆婆,还是你,只要有必要,我就不会留情。念在你我交情好,幽夜亦十分疼爱你,我不会出手,你自己交出龙蛇玉佩,然后自我了断吧。”

自我了断,是个从没有在真梦的脑海里出现过的词语。在他的十六年深山生活里,温柔慈祥的婆婆向来教导他要珍爱生命。好好活下去,健康长大,是他一个人在深山里生活的原则,真梦没有任何理由违背婆婆的嘱咐,直至如今。

“我……我凭什么相信你?”

真梦双手握在一起蜷缩胸前,纤瘦的身材变得越发娇小,这是无意识的自我防备。

“你可以不信,会有两种结果。幽夜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最终被灵力拖垮,朝夜城的百姓们为了神明,将你迫害致死,随后幽夜醒来,发现溺爱的巫女遭城民残杀,怒而动用神力清洗朝夜城,这是其一;我把你保护起来,眼睁睁的看着灵力侵蚀幽夜,直到她不支倒地,与神龙一样痛苦挣扎后不知所踪,最后朝夜城失去神明的庇护,再次成为人间地狱,这是其二。你能选择哪一个呢?”

摆在真梦面前的事实,那就是这两个结果他都不能接受。无论是第一个结果还是第二个,都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他见识过城民对于‘灾祸’的恐惧和怨恨,他也见识过幽夜为了他对传播流言蜚语的神官和侍女们进行惩罚,至于灵力侵蚀,此刻昏迷不醒的幽夜已然是最好的证明。难怪弦彦的笑脸越来越从容,他从一开始就明白,真梦一个了解事实的外来人,根本没得选择。

“我……我不想……”

处于混乱之中的少年,丧失了做出正确判断的理性,涉世不深的真梦完全没有应对这种局面的能力。他只是想好好的待在幽夜的身边,为深爱的“蛇神”奉献自己,从未想过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呵呵,真梦巫女,何必呢?你若真的为幽夜着想,就按我说的去做吧。把龙蛇玉佩交出来,然后自行了断,我会告知幽夜你离开朝夜城,尽量安抚她。说到底,我还是朝夜城的城主,不希望惹怒庇护朝夜城的神明,为无辜的百姓们招来不必要的灾难。”

话音落,弦彦从真梦的身后靠近,双手绕过真梦的双肩,伸进他的衣襟里,拿出挂在真梦脖子上的龙蛇玉佩。事已至此,真梦着实别无他法,顺着弦彦的双手,取下了婆婆留给他的玉佩,转身交由弦彦,只是,手最终迟迟没有从玉佩上松手。

“只要我死了,龙蛇玉佩找到下一个巫女,幽夜大人就会没事吗?”

“不错,我以朝夜城城主之名立誓。”

“那我要你再立一誓。”

明明是看不见任何东西的红色双眼,没有焦点的瞳孔以十分坚定有神的眼神盯着弦彦,令弦彦意外的产生了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说。”

“不准对幽夜大人再做那种龌蹉不敬的事情,否则,我就是化成厉鬼也不会放过你!”

弦彦对真梦的要求愣了一愣,短暂的思考了一下。

‘真梦巫女已经一无所有,这会儿要是再刺激他,让他产生了玉石俱焚的想法就不好了。’

“好,我发誓,绝不会再对幽夜做那种下贱的事情。”

弦彦在真梦面前,郑重的许下承诺。真梦回想着在山里的生活,与婆婆的点点滴滴,与幽夜的邂逅和相处,轻咬下唇,最终松开了抓着玉佩的手。弦彦得到玉佩,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接着,又对万念俱灰的真梦说多一句。

“真梦巫女,你死了的话,龙蛇玉佩就会变得黯淡无光,我会依靠玉佩确认你是否离世,希望你以大局为重。呵呵,‘妹妹’,永别吧。”

说罢,弦彦拿着玉佩的双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的离去。神乐殿内,仅剩孤立无援的真梦。她无力的坐下,抱着双膝,埋着脸。殿外阳光普照,鸟儿鸣叫,一切与平时无异。阳光越明媚,神乐殿里的阴影就更浓。他想起,曾经在这殿里为幽夜起舞一支,结果跳的不是代表幽夜的神乐舞,从而得到蛇神的一阵叹气。他清晰的记得,自己跳出蛇阴之舞时,幽夜那张高兴的脸。既然万事休矣,为了大局着想,真梦注定死路一条,何不在临终之前,在为心爱之人起舞呢?真梦抬起头,双手拍拍自己的脸蛋,小手擦去眼角上晶莹剔透的泪珠,心里想着挚爱的白蛇,摆起姿势,翩翩起舞。正巧,名为小琉的奇异鸟儿飞来,落在神乐殿内,安静的欣赏真梦的舞姿。

直到真梦跳完,鸟儿才飞向真梦,在他的面前扑扇翅膀,用动听的声音叫上几声。

“小琉?怎么在这?啊,这些晚上我没有找你,呵呵,你寂寞了吗?”

可爱的鸟儿,给予了绝望的真梦一点点的慰藉。他抬起手,鸟儿熟悉的落在他的手指上,蹦蹦跳跳,看起来很开心。这时候,真梦想起来,一个作为临终的好去处。

“小琉,带我去吧,去平常你带我去洗澡的那个琥珀,那个神奇且清静的地方。”

小鸟儿似乎听懂了真梦的话,鸣叫几声,从真梦的手上跳起,啪嚓啪嚓的拍动翅膀飞翔,真梦跟着鸟儿,走出神乐殿,与尚不知幽夜昏迷的神官和侍女们打招呼,尽量不引起他人注意,静悄悄的走出神社。他回过头,听着神社里的人们匆忙的步伐,闻着神社里的花香,感受着清凉的微风,驻足停留,转身走去,不到两三步,再回头,又离去,十步开外,再回头,终离去,不再停留。

当天晚上,昏迷已久的幽夜总算醒来,围坐在她周围的神官和侍女们纷纷激动得手舞足蹈,唯有明白其中缘由的弦彦安静的凑到幽夜身边,抱着幽夜的肩膀,将她扶起。幽夜的意识还没完全清醒,朦胧的双眼,误把抱着自己扶起的弦彦认作真梦,等她微微一笑,视线慢慢清晰,即将伸去抚摸脸颊的手停顿在半空之中,急忙收回。

“弦彦?你怎么在我房间里?咦?怎么还有其他人?真梦呢?”

幽夜彻底清醒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转动脑袋,环视自己挤满人的房间,视线在众多神官和侍女执之中游走,却见不到自己最在意的那个人。她挣开弦彦的手,拨开眼前的神官和侍女们,着急的寻找那个纤瘦的身影。

“你们都退下吧,我想要单独和幽夜大人谈谈。”

弦彦一声令下,冷淡的声音中含有无法抗拒的威严,所有的神官和侍女们全部乖乖听令,对还在房间里着急转悠的幽夜弯腰行礼,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快速退出房间。“咔”,房门撞上门梁,熙熙攘攘的房间内,空旷了许多。神官与侍女退去,幽夜还是找不到她想要的那个人,于是乎,焦急的蛇神摆动腰身,无视还在房间里跪坐着的弦彦,欲要破门而出。

“真梦已经不在了。”

“你说什么?”

弦彦话音刚落幽夜立刻如鬼一般凶神恶煞的冲过来,双手抓住弦彦的衣领,两条看似柔弱的手臂,轻松的举起了一个高大强壮的青年男人。她蛇眼变成竖瞳,绯红的双眼里溢出令人胆颤的杀气,就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弦彦,亦带着颤栗的吞了口口水。他尽力的压制住内心的惧意,不去反抗眼前横眉怒目的蛇神。

“真梦,他因为对你有愧,已经离开神社,离开朝夜城了。”

“有愧?什么有愧!那孩子对我尽心尽力,忠心耿耿,关怀备至,赠予我失去的与从未有过的事物,他有什么可以愧疚!!”

幽夜疯狂的摇晃弦彦,高大强壮的青年男子就像一个随意玩弄的玩偶,在愤怒的蛇神手里就要被摇昏过去。

“幽夜!!你冷静点!听我说!咳咳咳!!真梦!你应该察觉到了吧!那孩子对你隐藏着什么!”

这句话犹如当头一棒,一下敲醒了近乎疯狂的幽夜。显然,如弦彦所说,幽夜的确查觉到了真梦在隐藏什么。就是隐藏的秘密,幽夜仍然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冷静下来的幽夜双手在摇晃的时候脱力,倒霉的弦彦就像垃圾似的甩出去,狠狠的撞在房间里的柱子上,英俊的面庞扭成一块,痛苦的咳了几声之后,艰难的从地板上爬起。为了安全考虑,他暂时不敢接近心情不稳定的幽夜,深呼吸一口气,站在原地,继续向幽夜解释。

“真梦,他向你隐瞒了一个事实。他……他其实,其实不是女孩子,而是男孩。”

“男孩?真梦?我还以为你想说什么,结果就是这种胡编乱造的借口吗!!”

在幽夜听来,说真梦是男孩子绝对是可笑的事情,她不止一次见到真梦脱下衣服后的模样,白皙的肌肤,苗条的身材,这样的孩子还和她洗了一次澡,根本就……当幽夜在记忆中寻找与真梦性别相关的片段,她查觉到,自己未曾见过一次,哪怕一次也好,就真梦的正面,真梦那一直处于羞涩隐藏的部位。

“真梦是……男孩子……?”

幽夜狐疑的皱起眉头,开始似乎真的对真梦的性别疑惑起来。实际上,真梦到底是男是女,弦彦也不知道,他是靠自己在前几天的晚上在酒里下了药得出来的结论。当时,见到真梦相安无事,又说幽夜亦无大碍,弦彦还以为是自己的药有问题,之后自己还那神社里的侍女试了一试,成功的在侍女身上发挥了药效,于是弦彦又在思考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这几天他一直没有想明白,直到先前,真梦自己对他说出幽夜那天晚上其实出现了意外的情况。以真梦的话来分析,就只能得出真梦是男孩子,药才会对他没作用的结论。当然,弦彦不可能对幽夜说他认为真梦是男孩子的真实缘由。

“对,他其实是男扮女装的男孩子,为了能得到照顾和安稳的生活,假扮成女孩子继承巫女的身份。本来只是这样的话,倒也没什么事情,但是他终究是个花样少年,在你身边的时光里,逐渐产生了情欲,以至于……对你做出了不能原谅的事情。你是不是从前几天晚上,喝了我送你的酒之后就开始身体不适,今天甚至一直昏睡至今?”

“我……确实从前几天开始身体不对劲,但那瓶酒是你交到我手中的,怎可能是他的问题?”

幽夜对弦彦的解释半信半疑,刚刚冷静些许的眼神再度变得可怕起来。

“还有,龙蛇玉佩只会选择女性作为巫女,这点自从玉佩被制作出来从没有出现过问题,这你又该怎么解释?”

弦彦傻了。因为真梦离开神社,他的目的达到一半,为此开始得意洋洋,结果在想借口的时候,却忘记了最关键的地方:龙蛇玉佩只会选择女性作为巫女。

“这……这我也不清楚,不、不过!幽夜!这是真梦自己亲口告诉我的!绝非我故意捏造欺骗你!你瞧,这是真梦离开之前交给我的龙蛇玉佩。你应该明白,若非龙蛇玉佩的持有者亲手交出,潜在其中的灵力就会保护巫女。现在玉佩在我手里,如此的话,能让你相信是真梦亲口告诉我他是男孩子这件事了吧?”

“不……不可能的……。他,那孩子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情……”

玉佩的存在,令幽夜放下了戒心,她的蛇躯蜿蜒前行,来到弦彦的面前,接过弦彦手里的玉佩,绯红的双眼看着暗淡无光的玉佩,心里仿佛有什么崩塌似的,整个人顿时无力的趴下。幽夜的失落,对弦彦来说正是好时机,他捂着胸口,小心的蹲下来,对幽夜窃窃私语。

“幽夜,真梦在走之前,跟我坦白,他那一晚上,与你喝酒的时候,在酒里俏俏的下了药,让你沉睡过去,之后便对你做了……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这之后的几天,他一直在懊悔,却对此不能自拔,今天又想故技重施,正好被我撞见。遭我质问后无言以对,便留下了龙蛇玉佩,离开了神社,不久之后,玉佩就……失去了灵光。”

“骗人……这一定是假的……”

弦彦的话与扎心的银针无异,深深的刺痛了幽夜的心扉。尽管弦彦的话语里有不妥的地方,可想到这几天真梦的告白,被拒绝后释然的表现,种种巧合碰撞在一起,加之如今真梦离去,乃至有逝世的可能,全部的全部,变成了压垮幽夜思想的最后一颗石头。她捧着玉佩,哽咽着,透明的泪珠沿着她美丽的脸庞滑落,于下巴积累,最终滴下,在真梦收拾干净的地板上,留下一点一点的水渍。

“真梦,我的真梦……他怎会做这种事……他怎会离我而去……说好的要一直陪在我身边呢,说好的不会离开我呢……呜……呜呜呜……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

终于,幽夜大哭起来,就像一年前失去姐姐时,或者说,比失去姐姐的时候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至于真梦,在玉佩失去光亮之前的一小会儿,他跟随着神奇的鸟儿,习惯的经过各种奇怪的路途之后,好似很久,又好似没一会儿,重新来到以前总会前来洗澡的湖泊。

湖泊的周围是一篇青草地,草地之后围着的,则是一品葱郁的森林。真梦每每来到此处,总是搞不清楚自己到底从哪里前来,亦是如何回去。平静的湖泊上,偶有几只不知名的虫子点水,泛起一圈圈微小的涟漪,比之更大的,乃是清风吹拂的波澜。安宁的地方,让真梦平复了悲伤绝望的心情,他走到湖边,向往常一般走入湖泊之中,只是这回没有脱下衣服,越走越深,越走越深,鸟儿飞旋在他的头顶,叽叽喳喳的叫着,听起来很急切,像是在呼唤他不要寻短见。真梦听到鸟儿的叫声,笑了笑,脚丫往前探一探,没有任何可踩的地方。湖水已经漫到他的脖子,只要再往前一步,便是有去无回的深渊。

他在在那许久,恍然回头,不见任何人影,莞尔一笑。

“来世有缘再见了,幽夜。”

没有扑通声,没有水溅起,一位穿着朝夜城巫女服、不辨雌雄的美人儿,静悄悄的消失在湖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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