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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日航105班机上,阿尔托莉雅对各方围绕这架飞机采取的措施还一无所知。
她能靠圣杯给予的技能轻松地驾驶飞机,甚至比世界上的绝大多数飞行员都飞得好,但她的高水平仅仅停留在“驾驶”这个概念上。她不知道,其实只要对机上的应答机输入“7600”或“7700”,就能让空管人员明白105航班遇到麻烦了需要迫降。这种做法是航空界的常识,但并不包含在狭义的“驾驶”范畴里,所以哪怕A等的“骑乘”技能也没教阿尔托莉雅这么做。
她几乎越过了整个英吉利海峡才把飞机降到一万英尺的安全高度,但保持负6度的仰角,用四分多钟完成这些已经是极限了。接下来阿尔托莉雅打算继续下降,直到她能看到伦敦的希思罗机场机场,然后她就会把这架飞机降在跑道上。
但是再然后,她该怎么办呢?阿尔托莉雅知道自己必须呼叫救护人员上来把昏迷的机组还有乘客们都抬出去送到医院,但自己一定会被警察带走要求说明事情经过。
她无法跟人解释一个没有飞行驾驶资格的人是怎么把飞机降到跑道上的,同时躺在头等舱过道里的那个男人都是怎么回事……这件事一定会招来媒体,英国警察迟早会把她扔给他们,然后一定会有人把她和一年半前按记录“已经返回美国”的那个“阿德丽娅•沃特森”关联起来……
所以阿尔托莉雅想着,等降落之后,干脆就把这飞机扔给蜂拥而至的机场工作人员好了,她自己会悄悄回到经济舱的座位上,系好安全带,戴上氧气面罩,就这么“装死”……
不,不对,这样不行!——她和家人们的座位都乱了,而警察肯定会就乘客和座位进行比对。所以在飞机的前后舱门被打开之前,她还必须把切嗣他们搬回原来的座位上……但是那个昏迷不醒的德国人该怎么办呢?他在医院里被警察盘问的时候会不会守口如瓶?他该怎么解释那把被他带上来的自动手枪?
阿尔托莉雅越想脑子越乱。她开始感觉,相比“把这架飞机安全降落”,降落之后的事儿反而成了她也处理不了的灾难,可她又不能在一开始就袖手旁观。她知道要是自己不钻进驾驶舱握住控制杆,整个客舱里的乘客现在怕不是已经冻成冰棍了。
与此同时,接手了105航班的英国空管人员一直在进行呼叫。阿尔托莉雅无视了这个声音,焦头烂额地思索着究竟该怎么隐藏自己在飞机上的所作所为。然而就在她飞抵英格兰南端的陆地上空时,通讯器里传来了一阵不同于地面空管人员的声音——
“日航105,能否听得见?听见请回话。”
这个呼叫和地面空管人员一样语气平淡,背景中掺杂的无线电噪音也让人分不清问话者到底身处何处,然而阿尔托莉雅在听见这个声音后却打了个寒颤——一种“同类”的气息顺着电波还有驾驶舱内寒冷的空气传了过来。
“日航105,听见请回话。这是来自英国皇家空军的通讯!”
声音严厉了起来,而且喊话者表明的身份让阿尔托莉雅意识到自己的直觉是对的——对方是理论上以杀人为职业的军机驾驶员。
而实际上,和105班机进行通话的皇家空军飞行员确实杀过人,坐在他前座实际驾驶飞机的奥利弗•波克也是。他俩在5年前波斯湾战争期间就驾机集轰炸过伊拉克的军事目标,后来还在那条著名的“地狱公路”上空俯冲扫射过仓皇撤退中的敌军车队。那个时候,他对那些抛弃车子跳到路边哭叫的伊拉克人还有些许同情。
但是等他的一位好友作为战俘被交换回来之后,这个在伊拉克人的监狱里呆了四周的飞行员被发现牙齿几乎全没了,两条腿的膝盖也彻底废了……为此,奥利弗不再同情任何一个他曾经攻击过的任何一个目标,哪怕他还清晰地记得其中一个人被27mm炮弹炸飞的脸。
由于家里没有经历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老兵,对于奥利弗来说,日本人算不上朋友也算不上敌人,但在雷达上那架高度已经低于3000米且还在不停下降的日航客机是十分可疑的。
空管中心的人联络过日航总部得到了详细飞行计划,计算出105班机的剩余油料还不至于让飞机俯冲坠毁,而若是机组失能,自动驾驶仪按理说也不该让飞机以四百多节的危险速度俯冲。105班机没有发出任何紧急情况时会用到的应答机代码,它只是“又哑又聋”地径直朝伦敦城冲去,但在它的驾驶室里一定是有人的。
奥利弗发誓,如果现在驾驶室里正握着控制杆的人是个恐怖分子,正试图驾着这架波音737撞向他祖国的首都,不管那家伙是北爱尔兰人还是伊拉克人,他都要把这架飞机拦下来。
但这架客机上还有一百多名乘客——这些无辜者的性命是奥利弗背负不起的。他打心眼里期望开飞机的人还有最基本的理智,能意识到自己一旦被空军盯上就毫无胜算了……到时候就降到我们的基地里去投降吧,你这可怜的混蛋。
当奥利弗带着僚机以近两倍于105航班的高速从北方逼近过来的时候,阿尔托莉雅的余光看到了两架“狂风”机影形成的黑点在右前方的挡风玻璃外面越变越大。有一瞬间她以为它们要撞上来了,但最后那两架战斗机只是切入737的后方,放慢速度绕了半圈,跟住了它。
“日航105,听见请回话?”
副驾驶尝试和日航机组通讯的时候,奥利弗让僚机在105航班的背后以射击位待命,自己驾机来到客机的左侧并逐渐靠近过去,想要透过舷窗看清楚机舱里的情形,但他还没靠近就已经发现,105班机客舱窗户的遮光板全部处于拉下状态,他什么都看不到。
“这看起来越来越不妙了……”副驾驶呢喃了一句,“日航105,听见请回话!”
奥利弗略微加速,越过737的机翼,去和机首平行的位置观察客机的驾驶舱,然后他惊异地发现,105班机的驾驶舱里只有低着头明显处于昏迷状态的副机长,他的手没放在控制杆和油门上。
“活见鬼了(Bloody hell)!”副驾驶也看到了,“波音的电脑难道也会跟空客的一样发疯?!”
“不,等等……有点不对劲……”
奥利弗眯起眼睛,在跟着客机一起以负6度俯冲的摇晃视野中,仔细观察自己所看到的景象。
过了一会他注意到,105航班的驾驶舱内景好像受到了某种“扭曲”,如同在挡风玻璃中灌了一层不停流动的水,又像是某种能折射光线的风……不论是座椅、仪表还是各个控制器,都在极不自然地颤动,而副机长所在的位置没有受太多影响。
又过了几秒,奥利弗辨认了出来——整个扭曲区域的中心是驾驶舱左侧的座椅,也就是在机长应该坐的位置上。再仔细打量一阵,他毛骨悚然地发现这个扭曲的轮廓好像是个人形。
“尼克,你看到了么……?”
“我还以为是我眼花了……别告诉我机长已经死了,现在是一个死人的鬼魂在开飞机?!”
“啊嚏!”
驾驶舱里的阿尔托莉雅打了个喷嚏。
爱因兹贝伦给她打造的这个寄宿身躯能模仿普通人类面对特殊环境的各种反应,包括打颤、流汗等,但在危及生命的情况下,大部分生理反应会自动关闭,避免不必要的干扰。
所以阿尔托莉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也许是有人在说她的坏话吧……
而“说她坏话”的人的敌意比她想象得还要深。
“管TA是不是鬼魂,这家伙正驾着飞机往伦敦俯冲……‘石匠2号’,下面由你来负责建立通讯,我们还有2分钟!”
还有最多四分钟,105班机就会抵达伦敦市区上空了,皇家空军必须在那之前确定事态并为极端措施留出时间——如果必须击落这架客机,它坠毁的位置最好在伦敦城外空旷的荒地。
在僚机负责继续耐着性子试图联络105班机的组员时,奥利弗把自己所看到的景象报给了基地。
“……是的……驾驶舱里只有一名失去意识的驾驶员,没有人在用手驾驶……是长官,但是遮光板的事儿让我怀疑机上有人躲在驾驶舱后面,用某种方式进行控制这架飞机……我想只有一个办法可以实验出来了……”
奥利弗说了他的想法,并得到了许可,接着一拧控制杆,和原本相当贴近的105航班拉开一段距离,然后亲自在通讯里说道:“日航105,立即停止下降,转入平飞!否则我们将击落你。这不是演习!”
说罢,他切换频率对僚机下令:“警告射击!”
原本就跟在客机正后方的那架“狂风”很快微调自己和客机的相对距离和角度。突然之间,在机首侧下方的27mm航空机炮吼叫起来,把炮弹朝着前方略高于客机的空中打了出去——
“呯呯呯呯……!”
夹在普通炮弹中的曳光弹在空中拖出明显的火流,延伸向远方。阿尔托莉雅不会错过这个。这下她意识到自己麻烦大了。
她知道自己搞砸了——驾驭着理论上极不熟悉的现代机械,心乱如麻地考虑着降落后的对策,加上担忧后方的家人经受缺氧会不会留下永久性的创伤……她的思考迟钝了,没有意识到英军战机的出现意味着她已不剩下多少选择。
当然,她还是在奥利弗的视线落进驾驶舱之前用“风王结界”裹住了自己全身。这种在圣杯战争中隐去圣枪外形的魔力加护也可以用在整个人身上,但缺点是她必须维持像现在这样坐着不动的静态,魔耗又高,而且就算起效也会在周遭环境里造成不自然的光学扭曲,在从者之间的激烈战斗中根本不实用。
奥利弗是个基督徒,但他在工作中是不信鬼神的——现代战争的残酷洗礼让军人很少会真的相信有上帝在自己或敌人那边。在这位飞行员眼里,105航班的异常轨迹和其驾驶舱内的诡异景象处处透着阴谋的味道。冷战期间东西方各种如同科幻小说般的武器概念设计让他对常理无法解释的东西有心理准备。现在奥利弗怀疑是不是某个失去工作的前苏联工程师把自己的毕生心血卖给了恐怖分子。
“日航105,立即停止下降,转入平飞!这是最后一次警告!”
阿尔托莉雅咬紧了牙齿。她看得出来这些战斗机驾驶员是认真的,如果她不服从,这架客机就有可能被航炮撕碎。第四次圣杯战争中兰斯洛特已经展示过了这些现代技术结晶的破坏力。
但是她现在进退两难——如果她按照对方的指示把飞机改平,那就等于承认此时确实有人在控制着105班机。她该怎么跟英国空军交流又不暴露自己的身份?而且就算这样做能避免飞机被击落,英国军方下一步会让她干什么?他们会让她降落在伦敦的民用机场里么?
阿尔托莉雅担心配合空军所耽误的时间会给家人以及飞机上的其他人带来不可挽回的后果,在“冒被击落的风险继续朝希思罗机场前进”和“服从空军指示改平飞机”之间,她必须尽快做出抉择。
然而很快,有人替她做了。
“卫宫夫人,”在背后说话的人用的是带奇怪口音的英语,“请慢慢转过头来。”
“?!”
这句礼貌的请求让阿尔托莉雅不寒而栗。她为了维持“风王结界”的效果而像是恐怖片里的木偶一样僵硬地转过头去,结果看到在头等舱的走道里站着两个人……
不,不止那两个男人——如同在夜晚的家中一样带着平静睡颜的银发女孩,被位置较为靠后留着垂直中短发的男人以右臂紧紧抱在怀中。
<伊莉雅?!>
一把银色的小刀被他用左手抵在她的脖颈上。在这个高度,氧气面罩已经不再必要,处于过道里的三个人都能在相对稀薄但不至于致命的大气中呼吸。
在他身前,短卷发的男人在确定阿尔托莉雅已经看清楚这边的状况之后,带着胜利的微笑朝驾驶舱走来,一边接近阿尔托莉雅一边说:“请别紧张,卫宫夫人,而且你可以把你的风系魔术停掉了——我们已经在机舱内布置了结界,现在那些空军飞行员从外面看不到里面有任何异状。”
这时阿尔托莉雅才注意到客舱里所有窗户的遮光板都被人拉下来了。恐怕就是这两个身着一尘不染的白西装的男人趁着她忙于驾驶飞机时做的。她完全没料到这架飞机上除了勃兰特之外还有别的危险分子隐藏在乘客中。
这两名白衣男子显得风度翩翩,比勃兰特这样的半吊子更符合阿尔托莉雅印象中的魔术师的典型举止,而且他们有狠毒的心肠和精明的头脑——他们知道咏唱魔术会耽误时机,所以用一把小刀更为简单有效地威胁着伊莉雅的生命,同时也就威胁着阿尔托莉雅。
走向驾驶舱的卷发男子跨过了还昏迷不醒的勃兰特,虽然没有踩中他,但其快捷的脚步中透着一股毫不掩饰的轻蔑,像是把勃兰特当成了一条死去的狗。等卷发的魔术师走到阿尔托莉雅身侧,他并未拿起通讯装置和空军飞行员对话,而是伸出手,像弹奏什么乐器一样往应答机里输入了四个数字——7500。
和分别代表“紧急情况”、“通讯故障”的7700
、7600代码一样,7500也意味着飞机遭遇严重的危机,只不过这个代码指代的是“有人劫机”。
阿尔托莉雅不知道这个,但在输入完这个数字后,卷发男子低下头温和地看着阿尔托莉雅说:“那么,卫宫夫人,为了您女儿和全机乘客的生命安全,请您尽快拉平飞机并减速至270节,保持住这个高度。”
“……”
此时奥利弗正打算再试一次更冒险的举动——他打算驾驶“狂风”飞到105班机的前面,再慢慢减速,做出要把自己的尾巴朝客机压过来的动作。如果此时有人在驾驶着105班机,那么这个动作一定会引起TA的反应。
但就在他正要这么做的时候,105班机像是能读懂他的想法一样突然减速并拉平了机首,高度停在了七千英尺。
“……?”
奥利弗心里纳闷自己还什么都没做。此时基地那边传来了状况更新——105班机刚刚将应答机的识别代码切换到了“7500”。
“哦,见鬼……”
自己的最坏预测成真了……这架“幽灵飞机”上果然有人躲在驾驶舱后面进行控制。
而在驾驶舱内,卷发的魔术师在阿尔托莉雅把飞机拉平并维持住高度后,用有些失望的语气说:“卫宫夫人,我不是说过了么?我们已经在飞机里布置好了结界,现在他们从外面是看不见我们的,当然,我们之间的对话也不会被录进驾驶舱音频记录仪里。您可以放下这不解风情的伪装,以真面目跟我谈谈了。”
“……”
阿尔托莉雅看了一眼在自己左前方的“狂风”战斗机,确定从目前这个角度那名空军驾驶员至少能看见和自己在一起的卷发男子,但空军驾驶员并没有挥手或摇摆机翼试图交流,而是以警惕的视线盯着这边。
“日航105,能听见么?如果有任何人能听见,请回话!”
试图和105班机建立联络的人又换了,不再是“狂风”战斗机的飞行员,又变回了伦敦的地面空管人员,但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在确定105班机已发出“7500”的危机代码且明显有人呢控制改平之后,唐宁街10号的电话再度响起。
很快,这个作为英国首相官邸的建筑将和国防部、外交部、秘密情报局等部门全面协调,讨论如何跟日本人共同应对这次危机。
在英国强力部门中,管理秘密情报局,也就是传说中的“英国军情六处(MI6)”的麦克•普林斯顿爵士看起来是最为镇定的一个,毕竟他的部门通常情况下只负责向其他部门递交分析好的材料,或按事先定好的计划对着世界上的其他角落伸出触手。
和某个著名谍战动作电影系列里所演的不一样,“派一名王牌特工登上飞机解救人质”不是普林斯顿的主要工作,何况在飞机飞行时派人带武器强登上去以现在的技术几乎根本不可能,就算等飞机降落后再进行强攻,那也该联络赫里福德基地的特种空勤团(SAS)前去处理。
然而在这一天的“日航105劫机事件”中,这名戴单边眼镜的老年绅士表面从容,实际上心里已经如同一架在乱流中挣扎的飞机一样上下颠簸。他只是不会让这种情绪在工作中影响自己的判断——年轻时获得的小型飞机驾驶资格不会让他对空难中乘客的生还率抱有过多的幻想,这名老情报员和奥利弗一样也是个基督徒,但他某种程度上相信神的存在,同时相信若是命数注定,那么该发生的就会发生。
“我们目前对劫机者了解多少?”
“我们还不能确定这一定是劫机……也许是驾驶员输代码的时候按错了数字……”
“天呐,驾驶‘狂风’的飞行员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驾驶舱里只有一名昏迷的副驾驶,7500代码发出的时候没有人在驾驶舱里碰任何东西……这还不够说明问题么?”
“不管是不是劫机,至少这架客机对军机发出的致命威胁有反应。不论是谁,又是在哪儿控制着它,我们应该立即让它远离伦敦市区……”
奥利弗相信自己的眼睛,一直在把自己所看到的如实报告上去,但他不知道的是此时105班机驾驶舱内所发生的事是取自3分钟前景象的近乎10秒一次的循环——魔术结界完全遮住了阿尔托莉雅和那名魔术师的身影。
“你做得很好,卫宫夫人。”
卷发男子望着前方无限延伸的英格兰田园风景,由衷地说道。
当由军方派出的空管人员要求105班机改变航向避开伦敦城,这个魔术师要求阿尔托莉雅以最快速度照做。在这个女人驾驶从未碰过的机型是惊人的平稳感似乎让他也吃了一惊。
“你们想要怎样?”
阿尔托莉雅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问道。
“你会知道的,卫宫夫人,而且你会喜欢的~~~”
说着,男子抬起左手,微曲手指,带着沉醉的神情轻触起她的金色鬓发。阿尔托莉雅注意到这个人此时的视线落在她挺拔的前胸上,隐藏在优雅神态中的色欲让她的呼吸变慢了。
“在您做傻事之前,我想提醒您一下,”他察觉到了阿尔托莉雅眼神中的杀意,“拿我当人质交换您的女儿是没有意义的——我们都很清楚若是落到一个决心隐藏身份的从者的手里,是不会有活命的机会的。而从这方面来说,我们倒是很愿意协助您和您的家人。”
“协助?”
“是的。准确的说,是提供富足的生活、绝对的隐蔽性、万无一失的安全,当然,也有受到一定限制的自由……我们希望您能意识到目前在您身边潜伏的危机,并接受我们的条件。”
“抱歉我想我实在是没听懂,”阿尔托莉雅冷冷地答道,“我现在只是个兼职太太,大部分时间待在家里做做卫生,嗑嗑瓜子,偶尔会收费教人剑术和枪术……我很满意我目前的生活,不管你们有什么意图,打算让我帮你们做什么,你们最好去找别人。”
“然而没有别人了,卫宫夫人。”卷发男子的手按到了她的肩膀上,“您的强大正和您的美丽一样令人一见倾心,我们诚恳地邀请您和您的家人来做客……”
在他跟她说话的同时,他的另一只手里正抓着和地面联络用的通话器。阿尔托莉雅不知道的是男人按在通话器上的那只手在不停地轻轻敲打,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他在用摩尔斯电码和英国方面交流。他在阿尔托莉雅拉平飞机后不久,就用特别的节奏悄悄告诉皇家空军基地里的空管员——
[从现在开始只用摩尔斯电码通话——我们是控制着日航105班机的人,我们要求非常简单:叫你们的战斗机让开一点距离,让我们转向前往罗马尼亚,直到我们脱离英国领空之前你们的战斗机都可以随行。接下来,我们可能会需要比利时、德国、奥地利等沿途国家开放空域让我们过去,等我们到了罗马尼亚上空,我们会在那里选择一座主要机场降落。]
这个要求是难以理解的。劫机者没有表明身份,或者说他们从一开始就在竭尽全力地隐藏自己的身份。现在他们宣布了对105班机的控制,但突然要求转向东方,飞到那个东欧的贫穷国家去。这些古怪行为背后可能潜藏的意图,让内阁办公室里临时组建的紧急应对指挥部更加不安。
“这是不可能的……”
负责运输部的人抢在和日本人联络的外交大臣之前讲话了,他拍着手里的材料说——
“……以巡航速度,这架波音737的剩余燃料只够再飞行一个小时。如果他们往东飞,他们会坠毁在德国和奥地利的边境上。”
“但劫机者知道这一点么?”
“如果他们不知道,那就让他们知道。”
然而在有关油料残量的疑问发到105班机上之后,卷发的魔术师却回答:[我们还有3个小时的燃料可以使用,撑到罗马尼亚不成问题。不劳费心。]
这个回复让英国人一头雾水,又再去跟忧心忡忡的日本人确认他们到底给这架飞机装了多少油。在这种情报不对称加上国际间沟通障碍所造成的延误中,105班机却已经自顾自地开始转向并拉高了。
“这里是‘石匠1号’,日航105正在转向,看上去试图甩脱我们。请求指示!”
这架处处都是疑点的“幽灵飞机”仿佛科幻电影里被发疯AI占据的宇宙飞船,让人实在是难以捉摸它到底想要做什么,可是在紧急应对指挥部里的每个人都知道,不管105班机到底是被人还是某种具备了知性的机械驾驶着,上面的一百多名乘客都有可能还活着。
尽管这架飞机可能会在某个欧洲城市上空突然俯冲,最后几乎必然杀死所有机组乘客并连带着地面上的无辜者一起去见上帝,可在对方有类似这样的明确企图之前,没人愿意下令击落一架满载着他国公民的民航客机。
“跟罗马尼亚人联络……同时要他们合作,比对劫机者的身份……”
英国人怀疑这件事跟罗马尼亚的犯罪组织或是原铁幕以东的残留势力有关,但他们寻找答案的思路错了——劫机者的真实身份在这世上大部分正常人既不相信也不理解的领域。
阿尔托莉雅按照卷发魔术师的要求改变航向并拉起机首时,窗外突然摆动机翼拉开距离的“狂风”式战斗机让她心提到了嗓子眼里。不过幸好直到她在一阵陡然的爬升之后将高度锁在一万英尺,航炮和飞弹都没有打过来。
“我们在往东南方向走。”
卷发男子点点头:“是的。”
“你们要去哪儿?”
他笑着:“你会知道的。”
这两个家伙和刚才那个德国人不同。阿尔托莉雅已经认识到了——这两个家伙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行动有着明确的目的,除了必要的话之外一句也不多说。
那个德国人很有可能是被他们利用的,不管刻意还是无意……他们就像伊莉雅看的动画片里,几条斑鬣狗驱赶一群角马如洪水般地冲下山,而自己现在的处境就跟那头救子心切的狮子一样。
阿尔托莉雅记得那头雄狮的下场,伊莉雅当时看得哭出了声,阿尔托莉雅自己心里也很不是滋味,然而生活没有动画片那么多的戏剧性,她不能指望拼上自己此生的性命等待孩子以后为自己报仇——她必须在这个敌人刻意造就的空中密室里找到出路。
幸好,这两个来历不明的敌对魔术师并不是没有纰漏的。阿尔托莉雅已经发现了一个,而接下来她打算利用它。
“我想知道你们到底打算去哪儿?”阿尔托莉雅看了一眼油表,“如果燃料不够的话,这对我们都是一场灾难。”
“燃料是够的,请放心。”卷发男的手在阿尔托莉雅的肩膀上轻轻揉了一下,“我们在行动之前做了详尽的调查和计划。卫宫夫人,你只管按照这个航向驾驶飞机就好,等到了地方,我会告诉你在哪儿降落……”
此时,驾驶舱的通讯装置里突然想起一个带标准伦敦口音的中年男声:“105航班,我们想确认一下,如果你们打算去罗……”
“……?!”
卷发魔术师有些匆忙地咏唱出一段咒语,遮蔽掉了这个声音,接着安抚着阿尔托莉雅说:“别在意,夫人。我们已经把一切都安排好了。英国空军从现在开始不会攻击我们了,我们要去的国家也不会。”
“你知道我们剩下的燃料只能用不超过两小时吧?”
阿尔托莉雅也是蒙的,但她来自“骑乘”技能的感觉不会说谎,然而劫机者的口风依然很严。
“我知道,”他说,“但就算我们要去比较远的地方我们也有别的办法。”
阿尔托莉雅转过头略微探出身子,回头去看站在头等舱过道中间的直发男人。后者依旧把伊莉雅像个大号洋娃娃一样抱在怀中,刀尖顶在她的喉咙上。
阿尔托莉雅的视线停留在这个方向有好久,驾驶舱里的卷发魔术师就一直盯着她的侧颜看,直到快十秒后他才转过头去观察自己的同伴。
直发魔术师朝两人耸了耸肩,仿佛在表示自己挺无聊的,而阿尔托莉雅随后把目光收了回来。
她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但嘴里突然冒出一句:“你们让我心里很没底,这可能会影响到我的驾驶技术……如果你能至少告诉这趟飞行的目的地,我能轻松一点。”
“啊啊,”卷发魔术师苦笑起来,“卫宫夫人,恕我冒犯,您真的非常不适合做谈判者或者情报人员,您的交涉技巧糟透了。”
“是么?”
“是的。假设您以Assassin之类的职阶被召唤出来的话,我猜您也会变成一个搞笑角色吧。”
听到这句过于放松的话,阿尔托莉雅知道对方开始轻懈下来了。
“我是说真的……”
她继续尝试着,就像拿吃饭用的小勺挖受潮的石灰墙一样——
“……或者说,要我拿什么交换你才愿意告诉我你们打算去哪儿?”
卷发男子听后嘴角一歪:“拿你自己交换,如何~~~?”
“……”
他自己其实也不指望阿尔托莉雅会回应这种骚扰吧,所以接下来只是冷笑着哼了一声,观察起几个重要的仪表来。
可经过了几秒的沉默,阿尔托莉雅突然用一种决绝的语气大声说:“可以。”
“嗯……?”
这下他愣了。这个魔术师和同伴对视了一眼,接着眯起眼来观察阿尔托莉雅的侧颜,仿佛在猜测她是想耍什么花招。
阿尔托莉雅的眼睛垂了一下,接着斜着瞟了一眼身侧的男人:“想摸,是么?”
“……”
他的喉头动了一下,这个反应加上男人双目中充满了欲望、怀疑和傲慢的眼神,让女人确信了他的答复。
接着,仿佛是被女人锐利的视线刺激到了一样,男人以要表明“这架飞机上我做主”的气势抬起了左臂,朝阿尔托莉雅把衬衣撑得鼓鼓的前胸,伸出了手——
“啪!”
女人在那只“爪子”即将碰到自己的瞬间,闪电般地攥住了他的腕子。从者的力量几乎弄疼了他,而且让这人像是被蛇咬了一样全身一颤。在头等舱里待命的男人也恐惧地大叫起来:“喂——!”
然而阿尔托莉雅没有在意那个叫声,她抬着脸,用凝重的目光盯着自己身侧嘴角发抖的卷发魔术师,右手始终攥着他左腕,说道:“一个答案,换一次机会——你们打算去哪儿?”
“哼……哼!……”
男魔术师像是在给自己壮胆一样深呼吸着,转头看了一眼和自己一样紧张的同伴,接着歪着头答道——
“……罗马尼亚。怎么样?”
他没说谎,这确实是这两个人想要带卫宫一家去的目的地,但他刻意隐瞒的是去的方式,以及这架客机上其他机组和乘客的命运……
“罗马尼亚?”
阿尔托莉雅疑惑看了一眼油表。“直感”和“骑乘”都告诉她,以目前的燃料残量,这是不可能的。
“燃料不够!”她加大了捏着对方腕子的力度,“你在撒谎!”
“我们有办法带你们到那边去。”卷发男子几乎一字一顿地说,“我说过了——我们在行动之前做了详尽的调查和计划。”
他还是没说,这其中不包括“让105航班全员外加飞机完整地在罗马尼亚降落”。
“什么办法(How)?”阿尔托莉雅质问道,“你们打算怎么让这架飞机飞那么久?”
可对方拒绝回答,而是一边试图脱开阿尔托莉雅的手一边挑衅般地说:“我已经回答了你一个问题了,现在该你了。”
说罢,他冲过道里的男人使了个眼色,后者用刀在女孩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
阿尔托莉雅很显然注意到了这个动作,像在扔一坨垃圾一样甩开男子的手。卷发魔术师发出一声哀鸣,龇牙咧嘴地退了一步揉着有些发红的手腕,放松着肌肉。
他久久没有进一步动作,直到阿尔托莉雅和第一次一样保持着视线向前,用平淡到不像话的语气说——
“摸吧。”
“?”
男人的反应先是一愣,然后就像看到支在地上的斗笠的鸟,万分警惕地缩起了脖子,盯着阿尔托莉雅。
然而女人没有反应,两只手都稳稳地抓着控制杆,像是除此以外已经不关心任何事。
这种沉默就像她刚刚的视线一样让他不适,仿佛她才是这个空间里的主导者。卷发魔术师最终从鼻子里呼出轻蔑的声音,接着挪动脚步,来到了机长位的座椅后面。
“……”
在他看来,这个角度比较安全。在出发前的训练和任务说明中并未从来提到过英灵到底有多强的能耐,所以他只能尽可能地选择自己所认为的比较稳妥的位置。
而就算明知道男人已经来到自己的侧后方,阿尔托莉雅依旧没有任何表示,像是当他不存在一样。这种无视的态度让男人同时感到屈辱和振奋——这个女人试图用满不在乎的态度看扁他,而他将表明这种态度毫无意义。
他的手指先触上了她锁骨的位置,像在滑雪一般顺着曲线慢慢摸下去,渐渐地,衬衣随着男人手指的压力发生形变,拉扯出了皱褶……等男人的右手完全覆盖到女从者的胸前一侧,缓慢而又大幅度地搓起来,像在揉发好的面团一样时,他几乎兴奋到了极点。
<哼,真是浪费啊。>
他看不起女人,认为以正面形象青史留名的女性都是异类。在他眼中,现代科学技术推动的工业技术让女人的角色地位飞快上升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他认为斯巴达人要求母亲也锻炼着强壮并没有错,但“诞出强壮的孩子”这一根本目的是不该改变的。这种偏执的观念让他对阿尔托莉雅这样在过去假扮男人还统治着国家的女性怀有发自心底的仇恨。
不过他并不会否定她身为女人的诱惑力。在感受着指间柔软又富有弹性的反馈的同时,这个魔术师越发觉得这个女人完全是浪费了上天赋予她的形体和第二次生命。尽管组织和策划这次行动的人不允许做出格的事,但若是他能做决定,他发誓,不论用什么方法都一定要让这个女英灵臣服在自己床上,一边发出女人“该有”的娇柔声音,一边承受自己全部的欲望……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扬了起来,手上的动作也越发肆无忌惮起来。
男魔术师隔着衣料感受着那股丰满和重量,张合的手掌如同某种怪物的嘴,在无法撕破的曲面上咬噬,挤压,掌心渗出的汗水像是从怪物口中淌出的唾液一般打湿了衬衣……
“嗯……嗯……”
这样不够……根本不够……他越是单手用力去揉就越是觉得空虚和渴望,于是,他整个人都站到了坐着的女骑士的身后,想要用左手也夺走她胸襟的另一边,但就在他这么做的时候,女人的手同时松开飞机的控制杆,轻轻一挥,“啪!”地一下把他的两条胳膊击开了。
“时间也差不多了,”她像是刚才只是给人倒了杯解渴用的水一样提醒道,“回答我的问题——你们打算怎么去罗马尼亚?”
“怎么去?”男人冷笑着,目光的落点已经无法从女人的身躯上移开,“我们已经都安排好了……我们在油箱里加入了一种魔药,能让燃料效率达到三倍以上……”
这是在胡扯。就算有这种物质,他们按计划也没带上来,更不要说现场合成了,但卷发的男魔术师已经管不得自己的说法听起来是否可信了,他只是在搪塞眼前的女人。
他按捺不住,在回答完问题的瞬间就压下身姿,凑到她的侧面,想要夺去她漂亮的嘴唇,但女人皱着眉头猛推开他的脸并说:“别挡住我的视线。还有,嘴不行。”
这种语气和表情的冷淡现在让男人更为兴奋。他喘息着冷笑道:“也就是说其他部分可以喽~~~?”
她不回答。这种沉默使他渴望征服她的欲火燃得更旺。他几乎不顾飞行安全地从侧面抱住这个女人,脸贴在她的耳廓边上,嗅着她鬓发散发出的气味和体香,右掌再度覆上那令他爱不释手的胸脯,像是要活活将其扯开一样揉弄。
“嗯……!”
让他喜出望外的是,也许是他的呼吸吹拂到了她的耳廓,又或许是他的手触到了她的“开关”,怀中的女人突然发出一阵粗重的喘息,并半眯上了眼睛。
“呃……呃……”
她像是突然脱力了一样,两手放开了控制杆,整个上半身随着卷发男子的拉扯向左转身,但朝驾驶座的右边倒去。男子轻松地托住她,继续她的侧颜上吸嗅着,两手一起开始享受她的胸脯,心中狂喜地认定自己成功挑起了她压抑千年的欲望。
这时候,没怎么反抗的女人把脸向左转去,望向了头等舱的过道,与抱着自己女儿的男人的视线相重合。
直发的男人正极力保持着自己的镇定。他打心眼里怀疑这个女英灵是在耍狡猾,尤其是在她半眯着眼的表情朝他转过来时,那简直就像是在邀请他也过去。
他打心底里难以拒绝,尽管他很想加入自己的同伴,和他一起把这个女人丰满的身躯夹在中间,在飞机上体验真正高亢的极致快感……倘若这个女从者目前的反应是真实的,那也就说明传说中的英灵也不过如此——用威胁、强迫和些许的爱抚,身为女人的本质很容易就会沦陷了……
当然,他还是没有过去。毕竟他知道一旦这家伙是在耍花招,自己放下这个还在昏睡的女孩过去的后果是不堪设想的。她要演戏就让她演好了。他就站在这里等着她出洋相——随着驾驶舱里的同伴的行为越来越深入,她的自尊迟早会维持不住的。
而卷发魔术师的行为确实很快就变本加厉。他已经无法满足于隔着衬衣感受这个尺寸给他带来的快感了。衬衣上被汗水弄湿的地方显出在更下层诱惑力十足的深蓝色,让他带着越发急促的呼吸一边继续说着现场编造的所谓的计划,把自己还有同伴吹得神通广大,一边用颤抖的手试图解开女人衬衣的纽扣。
“……我们在伦敦时钟塔里有个秘密基地……你想象不到我们的能量……这该死的扣子!”
他打定了主意要把这个尺寸释放出来,先是衬衣,然后是那贴身的深蓝色,他要直接感受她的柔软和体温,而最后还要彻底夺去这个女英灵的贞身——这将是他被时钟塔驱逐之后所能做的最有成就感的事……
由于此时这个男人的视线已经被彻底锁在了阿尔托莉雅随着急促呼吸而剧烈起伏的胸脯上,他完全没注意到阿尔托莉雅的目光是朝向走道的。
站在那边的直发魔术师也盯着仿佛半躺着的女骑士看,心中还抱有最基本的警惕心,但也只是“最基本”的程度而已。
他也被她美丽的身姿弄得心猿意马,完全没意识到阿尔托莉雅向着他所在的方向使出的一个眼色。
这不是使给他看的,而是使给在他身后已经撩开了门帘的一个男人——这个黑色的身影从几分钟前就已经站在隔开头等舱和商务舱的工作间里了。当阿尔托莉雅问完“你知道我们剩下的燃料只能用不超过两小时吧?”后往后看的时候,就发现他已经站在那里了。
那时候,她久久无法移开视线的原因就在这里——阿尔托莉雅不敢相信,卫宫切嗣居然在那个时候醒过来了,而且这个还没上飞机就吓得要人搀扶才能站起来的男人,那时候居然两腿笔直地站在那里,眼神依旧缺乏神采,但毫无惧色,要说的话反而增添上了一年多前的他才会显出的杀意。
这还能是因为什么呢?不用讲了……阿尔托莉雅在看到他的眼神的瞬间就确定了——就算直发男子的背影挡住了女孩的大半个身子,但切嗣是不可能认不出来自己的女儿的。他在分离意识的术式效果完全消失,从如死般的沉眠中醒来之后,看到满客舱的氧气面罩和阿尔托莉雅还有伊莉雅空空的座位就能猜到出什么事了。他没料到的只有那两个男人已经把伊莉雅挟为人质,以及阿尔托莉雅也因此受到了胁迫。
但那时还不是动手的时机,两名敌对的魔术师还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心。所以阿尔托莉雅用眼神警告他一定要耐住性子退回去。他压下心中几乎让胸腔爆裂的恨意之后服从了,慢慢地,不发出一点声音地退回了工作间里。那刚好是卷发魔术师转头看过去的时候,但他什么都没看到。
之后,阿尔托莉雅忍住想要把身边男人撕碎的怒意,默许了他拿自己的身子胡闹,把他的注意力完全吸引到自己身上,同时也问出了一些他们的来历和意图。走道上的那个男人虽说坚守位置,却也被阿尔托莉雅的姿色吸引了,他完全没想过转身去看背后的情形,而在他身后,可能是他一生中最可怕的敌人已经接近了。
切嗣戴着保暖用的皮手套,手里握着从工作间垃圾桶里拿来的空香槟酒瓶。他略微压低身姿取得万无一失的平稳,视线朝上紧盯着直发魔术师的后背。
这人太松懈了,完全没考虑到切嗣的昏睡不醒不是因为缺氧而是切嗣几小时前自己施下的魔术。现在切嗣带着野兽般的蛮念从后面接近他,正看着这一幕的阿尔托莉雅相信下一秒那个酒瓶就会在他的后脑勺上炸开了。阿尔托莉雅等着这声“稀里哗啦”的玻璃碎响作为信号,随时准备把正搂着自己的男人给扭断双臂。
然而切嗣在距离这人只剩两步的时候,在这个自己的呼吸几乎就要被听见的距离,突然停住了脚。
丈夫望向了和自己结婚只有一年的妻子,只给了她一个眼神,并朝左稍微扬了一下脑袋。
他期望两人间的默契能让她理解他的愿望。这种默契是结合多年的夫妇都难以透析的,硬要说的话,更像是曾在战火中挥洒汗血的同伴才能理解的纽带。
阿尔托莉雅理解了,而且她很快采取了行动。
正搂着她的卷发魔术师已经解开她衬衣上的两个扣子了,但他完全没有束缚阿尔托莉雅的双手……当然他也不可能靠人类的力量束缚住……阿尔托莉雅以人类无法阻止的速度伸出右手,一把抓住飞机的控制杆,逆时针转动并往自己的方向猛拉——
“!”
这是个能让飞机朝左横滚并抬升机首的动作。直发男子从走道这边的角度看不到阿尔托莉雅右手的动作,但他突然感觉自己整个人的身子变得沉重了许多,同时右边的墙壁像是在拉扯自己一样,但后一种感觉没有持续多久——随着地板的倾斜角度越来越大,惯性的效果很快消失,站立不住的男人惊叫着又朝左后方倒去,而且双脚要不停地后退才能避免后脑勺摔在地板上。
他想冲着驾驶舱高叫“等会儿再玩她!飞机要失控了!”,但叫出声之前就一个踉跄再也没法仅靠双腿站稳。他的右胳膊抱着伊莉雅放不开,所以只好顺势用握着刀的左臂去撑左边的座椅保持平衡。
切嗣等的就是这一刻。
“固有时制御:两倍速……!”
这个怒火中烧的父亲以往外抡胳膊的姿势把空香槟酒瓶砸到了男子的左太阳穴上。受到诅咒的身躯遭到削弱的力量靠魔术的补强,不减反增,仅仅一击就把酒瓶打得粉碎,同时也把那个男子瞬间击晕了过去。
这一击很安全。正确理解了切嗣暗示的阿尔托莉雅让飞机往左翻滚并仰头,让走道里左撇子的直发魔术师不得不用握刀的那只手支撑身体,解除了对伊莉雅的生命威胁又不至于松开她。被打昏的瘦高男人像个长棍子一样直挺挺地朝后倒去,切嗣一手扒住身边的座椅另一手穿过女儿的腋下一把抱住她。
而在驾驶舱里,正试图用舌头去舔阿尔托莉雅耳廓的卷发男子直到感到自己的身子不自觉地往右偏才发现她拉住了控制杆,但他第一时间的反应却是她才兴奋了所以想抓住点什么,但等同伴的尖叫声和一阵昏昏沉沉的哀鸣之后,他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妙。
当然,在英灵级别的蛮力面前,这人是没有一丝胜算的——刚刚还在阿尔托莉雅胸前乱摸的两只手立即被挣开,女人在猛推了一把控制杆之后便蜷起双腿,在狭窄的驾驶舱里完成了一个后空翻,没有碰到任何重要仪器就落在卷发男子的身后。
两人的相对位置瞬间发生了颠倒,阿尔托莉雅“咔”地一声拧断男人的左胳膊,又把他的右手掰过来按在后背上,伴随着他的惨叫,把他整个人死死按在了地板上。
“啊啊啊——!”
与此同时,刚刚阿尔托莉雅对控制杆的那一推让飞机完美地重新拉平。切嗣把刚刚只是梦呓了一声还没醒来的伊莉雅放到了头等舱的一个空座位上系好安全带,对昏迷着的男人进行搜身,先找到了他登机用的护照和机票。
“罗马尼亚人。”
“他们也说要去罗马尼亚。”阿尔托莉雅说,“我猜可能是真的。”
切嗣愣了一下:“我们现在在哪儿?”
“英国上空……但快离开了。”
切嗣迅速计算了一下这个路程,疑惑地说:“燃料不够啊?”
“这得问他了……”
阿尔托莉雅低头,往卷发男子还好着的那条胳膊上加压——
“……你们是不是打算在欧洲某国的荒地上让这架飞机坠毁?”
这听起来前后矛盾,但仔细考虑是极有可能的——这些人的绑架目标是卫宫一家,飞机上的其他乘客根本不重要。如果飞机平安降落并释放人质,卫宫全家的失踪一定会引来关注,隐瞒工作一定会很麻烦。相比起来,“给尸检样本里掺入卫宫全家的生物组织”就容易多了。
“你们是什么人?”阿尔托莉雅又问道,“为什么针对我们?”
“呵呵……”卷发男子忍着一条胳膊骨折的剧痛,“没想到骑士王居然也会出卖色相来诱骗敌人……服了,我真的服了!”
这话让阿尔托莉雅更为气愤,为此她直接拧脱臼了男子的右臂,在他消化疼痛之前又把它用力接上。
“感谢你们为我们争取的时间,现在我们还有一个多小时可以增进对彼此的了解……”
阿尔托莉雅厉声说着——
“……如果想为彼此省点时间,你最好开始回答我的问题,当然,我不会再给你摸任何地方了!”
“哈……哈哈,”卷发男子苦笑起来,“不,没有时间了。我们都没有了!”
阿尔托莉雅直觉地感到一丝寒意:“什么意思……?”
“你们动手的时机很巧,真的很巧,我们正要发出‘一切顺利’的信号,但被你们打断了……好了,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了……在一条沉船上!”
“?!”
这句带有绝望色彩的威胁加上阿尔托莉雅的“直感”,提醒她不能再在这个已有觉悟的人身上浪费时间了。
她一掌打到此人的后脑勺上将其拍晕,然后翻身起来坐回机长的驾驶座,两手握住控制杆。
“到底是怎么回事,Lancer?”
切嗣似乎忘掉了数天前那个夜晚两人的约定,但现在是非常时段,他在战争中所用的这个称呼没有一丝不妥。
“我不知道,御主。”阿尔托莉雅摇头,“你最好去货仓看看,里面可能有炸弹什么的……”
“不,我是问你这架飞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切嗣望着倒在过道和驾驶舱里的一个德国人和两个罗马尼亚人——
“……这三个人是怎么回事?”
“哦……”
阿尔托丽雅开始用极快的语气进行解释,从自己被氧气面罩打醒开始说起,但说到了那个德国人跟自己讲他破坏飞机的原因时,阿尔托丽雅突然感到一股彻骨的寒意。
“御主,抓紧——!”
她一边大叫一边让飞机往右翻滚并俯冲。切嗣在大脑理解她的警告之前,就翻身跳进一个空座位里并试图系上安全带。在他刚扣好它的那一秒,整架飞机的左侧突然传来一声可怕的爆响。
“轰——!”
机舱内的摇撼感不强,远不到可以把切嗣甩出椅子的地步,但是切嗣听见自己身后传来风的呼声,飞机外壳发生了新的破裂。
“难道说……”
他升起遮光板往后看,随即齿冷地发现这架波音737的左引擎正像是灌满油又丢进一根火柴的浴缸一样冒火,原本洁白的机翼上也出现了破洞,储存于机翼的燃料正像白色的带子一样往空中泄露。
普通人会以为刚才那一下是引擎突然爆炸的引起的,但切嗣知道不是——无数次进出战场的他一看就明白这是空对空飞弹爆炸引起的伤痕。
“嘀嘀嘀嘀……!”
驾驶舱里的警报又响成了一团,阿尔托莉雅完全不管它们,只是像是提线木偶一般把自己根本不懂的几个重要开关做了检查或切换,比如立即关闭左侧引擎并执行灭火,确保关闭左右机翼油箱的通联阀门……
“那是什么?!”
她冲着后面的切嗣问道。
“有人向我们发射飞弹。”切嗣盯着窗外后面的机翼说,“左边机翼出现破损,引擎也完了……”
“我好像把它关了……有没有在冒火?”
“没有了,火已经灭了。”
“飞弹是哪儿打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奥利弗•波克也同样想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而且想问很多人——从向他下达命令的皇家空军基地指挥官,到起飞前为其挂载武器的地勤整备员,也许还有AIM红外制导飞弹的美国制造商。
自从日航105班机改变航向往东南方飞去,他和僚机一共两架“狂风”就按照命令拉开了一定距离在后面跟随着。只要等这架飞机离开英国领空,进入欧陆国家的势力范围,他和僚机就可以返回基地了。至于那些欧陆国家接不接受这架客机,会不会派空军迎击它,那是唐宁街的英国高层要考虑的事,不是奥利弗的职责。
然而就在105班机已经向东南飞行了五分钟左右,快要离开英国领空的时候,一道火急命令突然传到了奥利弗的耳边。
“立即击毁日航105!注意,是击毁!把它打成碎片。如果有跳伞者也一样,用机炮进行扫射。打碎!注意,是打碎!”
“……?”
奥利弗一开始难以相信这个命令——是情报部门的人从国外得到了什么重要情报么?劫持日航105的人打算效仿当年劫持法航客机的那帮人的做法么?可是为了阻止这架客机变成超大型巡航飞弹,有必要在海上把它打碎么?
更重要的是,这道命令让奥利弗觉得脊背发凉。
除非目标是正跳伞入侵的空降兵,“向跳伞者开火”自一战就已经成为航空兵中不成文的禁忌,在70年代更是成了《日内瓦公约》的一部分。五年前奥利弗受命射击撤退伊拉克军的车队直到他们投降为止,并未有太大的心理压力,但他从未想象过自己在皇家空军的服役生涯中还会接到“把跳伞的人也打碎”这种命令。
“基地,这里是‘石匠1号’,请确认——你要我击落那架客机?”
“立即击毁日航105!注意,是击毁!把它打成碎片。如果有跳伞者也一样,用机炮进行扫射。打碎!注意,是打碎!”
和刚才的命令近乎一样,说得一字不差,甚至连语气都没什么区别。然而就是这种不合常规却两度吻合的命令反而让奥利弗感到匪夷所思。他知道二战中的日本是鄙视逃跑和投降的,为此日军飞行员甚至乐意去扫射盟军的跳伞者,但奥利弗怀疑这些罪行的代价需要如今这架737客机上的全体日本平民去偿付么?
“呃,这里是‘石匠1号’,询问……”
奥利弗想问这是不是来自伦敦的紧急应对指挥部的命令,但来自基地的声音打断了他:“见鬼,奥利弗,快服从命令!105航班上有在秘情局名单上的恐怖分子!他们就要跑掉了!在他们出我们领空之前把它打下来!”
“但是长官,客机上的平民……”
“没有什么平民!这架105是假的!真正的日航105就要在机场降落了!坐在副机长位置上的是个假人!”
这听起来更难以置信了,而此时僚机的驾驶员提醒道:“长官,他们要离开了!”
这让奥利弗无奈地服从了命令——如果基地司令所言没有一点夸张,那之前这架客机给自己的一系列诡异感觉似乎也能说得过去。如果他有时间思考的话,也许就会发现其中的疑点,但时间恰好是他训练中不太重要的一个要素。
“发射红外制飞导弹(Fox-2)!”
“嗖——!”
然而这不是后来炸掉105班机左引擎的飞弹的由来。奥利弗发射的一枚空对空飞弹追着热信号而去,但面对毫无红外诱饵或电子对抗手段的客机,居然半途上就跟丢了目标,像个价值百万美元的烟花似地飞远了。看得奥利弗哭笑不得。
这次他的运气似乎坏透了,但也许是那架客机上的人运气特别好也说不定。
同一时间,阿尔托莉雅尽管没看到那颗脱靶的飞弹,却直觉性地被刺激到,立即回到了驾驶座上。奥利弗则跟基地报告了飞弹失灵的坏消息并打算借口暂缓攻击,但由他两名年轻同事所驾驶的僚机在上级的压力下,在不久之后射出了第二发飞弹,就是这发飞弹破坏了105班机的引擎。
“命中,损伤明显。”
然而在奥利弗看来不够明显。僚机的两位驾驶员是波斯湾战争后才入役的,没有实战经验。奥利弗知道AIM-9“响尾蛇”短程空对空飞弹击中737这种尺寸的飞机时会是什么效果——今天的这颗“响尾蛇”的装药或触发装置明显出了问题,造成的破坏太小了。
“‘石匠2号’,”奥利弗试图制止自己的僚机,“等一下(Stand by)!”
他知道这是抗命,但在战场上积累的经验和飞行员的直觉让他感到这件事越来越不对劲。这名飞行员打算再靠近105班机一次,透过驾驶舱的窗子看看里面的情况。
但是奥利弗的僚机不同意。
“长官,上头下令了要我们击落它。”
“不是‘击落’,是‘击毁’!”奥利弗更正道,“还有时间,让我看看现在驾驶舱里是个什么情况……”
他的副驾驶提醒道:“奥利弗,我们还有1分钟!”
英国领空的东、北面相对陆地较宽,但东南面的延伸很窄,一架波音737很容易就能飞出去。
“至‘石匠’,”司令又说话了,“立即击毁日航105!这是一架由恐怖分子驾驶的伪装客机!不能让它离开英国领空!”
这种反复强调的命令让奥利弗怀疑起来,仿佛下令的人知道空军飞行员会犹豫,也仿佛下令的人知道跟踪客机的飞行员一定会遭遇常理无法解释的怪现象。
僚机的两名飞行员则有些犹豫,奥利弗能看见驾驶员的表情,但同样承受着压力的他把选择的权利留给了那两个人,让他们自己决定要服从长机还是来自基地的命令。
第二架“狂风”最终选择了只在无线电里发出的来自远方的声音。
“唉……”
奥利弗对此并不奇怪——那两个驾驶员未经历真正的战争,对杀戮缺乏实感。这样的人根据不同的情况对上级的命令会产生大相径庭的反应。
这就像在超视距作战中,操纵武器平台的人要杀死的人在雷达屏幕上看上去仅仅是一个符号,而不需要在地面上像步兵那样面对敌军枪弹和炮火的军机驾驶员,恰好就是最容易把目标看成符号的人。
<愿上帝怜悯上面无辜者的灵魂……如果有的话……>
这么想着,奥利弗把视线转回前方,重新注视着那架看起来注定要化作碎片坠入海中的飞机。
然后他注意到了怪异的现象。
“?”
737被洞穿机翼上的漏油现象停止了。这并不是十分奇怪,因为机翼里面的燃料可能很快就漏光了,而驾驶者又关闭了通联阀阻止别的油箱里的燃料流过来。
但是与此同时,这架刚才还摇晃地飞着,像是随时都可能一头栽进海里的受伤客机,现在的飞行轨迹却突然变得平稳,而且从机首开始冒出蓝色的光流……不,与其说是“光”,倒不如说更接近于“风”——明明没有尘烬在空中翻卷,也没有水滴在天上飘洒,但日航105班机的机身却被这样一股流光溢彩的“风”给裹住了,活像是披上了一层美丽的纱衣。
“喂,‘石匠2号’,等等——!”
奥利弗见此异状想阻止僚机,但来不及了——
“Fox-2!”
伴随着这声呼号,第三枚“响尾蛇”脱离了“石匠2号”翼下的挂架……僚机的驾驶员此时才注意到105班机的异常发光现象,但飞弹已经拖着淡淡的烟迹冲向了前方的目标。
速度超过两马赫的空对空飞弹看上去是眨眼间就抵达了它的目标。这次,飞弹没有脱靶,触发和装药也显然没有问题,弹头爆出的火球就跟奥利弗想象的一样。
然而出问题的不是这枚飞弹,而是被它击中的飞机。
“直接命中!……等等,怎么回事——?!”
僚机那边传来的一板一眼的确认口令很快成了变了调的惊呼。奥利弗自己则是惊得瞠目结舌——他明明看到那枚“响尾蛇”在距离客机尾部极近的位置爆炸了,结果只是让105班机整个颠了一下,像是遭遇乱流失去一部分升力那样,其外壳没有烧起来,也没有产生任何明显的破损。
“该死,地勤今天给我们挂的飞弹都是杨基佬从越战剩下来的过期货么?!……我再试一次!”
“不,‘石匠2号’,”此时奥利弗头上已经冷汗直冒,“等等——!”
“Fox-2!”
僚机一口气把剩下的两枚“响尾蛇”全打了出去。首先飞去的那一枚在依旧在105班机的尾部附近毫无保留地爆炸,另一枚的近炸引信失灵但接触式引信工作良好,所以第二枚嘶叫着撞到了737的右侧机翼上……
“轰!轰!”
可这两下和之前的结果并无区别——105班机毫发无伤,甚至在两架战斗机一共四名飞行员惊愕之余发生了更为可怕的变化。
“嗡——!”
客机右侧还能工作的那部CFM56-3型引擎如同脱缰的野马般嘶吼起来,明显超过其15万牛顿设计规格的气流喷吐声摇撼着天际。
“它的右引擎着火了……?”
皇家空军的飞行员会做出这种判断也无可厚非,因为就在异常噪音响起的同时,105班机的右引擎同时也向后喷出焰流来——不像战斗机,没有装后燃器的民航客机引擎正常工作时后方一般不会拖起明显的火焰。若是不幸的话,机组为了避免更进一步的故障只能选择采取灭火措施并关闭这仅有的一台引擎,然后这架客机必定因为自重而向下坠去。
然而这并不是故障,而是并非意料之内却也是期望之中的事。
105班机“失控”的右引擎燃烧了十多秒都并未关闭,反而越烧越旺。伴随着那一层诡异的风膜,推力不均的客机开始向左歪去,好像很快就要翻滚着掉进海里。后方的四名空军飞行员就愣愣地看着这一幕,直到原本在客机左侧机翼下面已经停摆的那部引擎也喷出火来。
“嗡——!”
橙红色的烈焰如同疾驰中战马的鬓毛一样在空中飞扬起来,与此同时,右引擎后方喷出的焰流改变了颜色,由橙转蓝,且像是被套进了一个袋子一样,迅速地收束了起来,可其发出的震撼的咆哮声不减反增。
“这是怎么回事?!……别告诉这是后燃器!”
奥利弗开始相信这是一架被恐怖分子伪装成日航105的改装版波音737了,但是这依旧不合逻辑——恐怖分子费这么大劲弄出一架装有后燃器的客机有什么意义呢?那层人眼可见的“风膜”是怎么回事?阻挡最后三枚“响尾蛇”伤害用的是什么尖端的军事技术?他们想拿它来做什么呢?
不论如何,奥利弗必须把自己看到的奇景报告上去。在打开通话器的时候他发觉自己的舌根在发抖——
“这里是‘石匠1号’,我们一共发射了5枚格斗弹,一发脱靶,一发命中并造成轻微伤害,最后三发全部命中但没有破坏效果……现在目标看上去不知怎么地修复了左引擎,而且开启了后燃器……正在逆时针转向……天呐,它的空速正在飞快提升!……”
似乎是由于引擎超规格工作的关系,105班机的时速在几秒之内接近了快900公里左右的设计极限,并很快超越了这个极限——
“噗!噗!”
象征着飞机突破音障的白色汽圈在105班机超越音速的瞬间形成又消失,肉眼不可见的音爆声波一圈又一圈地被105班机拖散在尾巴后面,被卷入尾流的两家“狂风”战机顿时上下颠簸,左摇右摆。
“天呐长官,它怎么做到的?!”
“我怎么知道?!追上去别跟丢了——!”
除了大名鼎鼎的“协和”式,这世上的所有客机都不是设计用来超音速飞行的。105班机如此在速度下保持太久必然会导致结构崩毁,但在奥利弗一边冒着冷汗一边稳住“狂风”,一边把自己的所见所闻报告上去的同时,这架诡异的737却越飞越快,速度达到了1.5马赫。
这确实不是它的设计规格所能做到的,但这是它现在需要做到的事。
阿尔托莉雅想让它做到,尽管直到半分钟前为止她也怀疑这是否能做得到——骑士王将自身“骑乘”、“魔力放出”和“风王结界”这三个技能及宝具相互结合,几乎把自己变成机体的一部分并对其进行控制。
首先利用“骑乘”技能把握住整架飞机的姿态和结构,再尽可能大限度地释放“风王结界”稳住飞机的姿态,被“响尾蛇”在机翼上炸出的空洞,由“魔力放出”形成的临时装甲堵上——这一切并非是阿尔托莉雅突发奇想,而是她曾经练习并实现过的结果的重演,只是那时的规模远没有这么大。
第四次圣杯战争留给了阿尔托莉雅很多东西,除了令她刻骨铭心的惩罚,也有让她爱不释手的礼物——Rider送给她的狮子玩偶、爱丽丝菲尔替她选的日常衣物、切嗣买给她的那辆VMAX,她都留着,其中VMAX更是被她当作地位仅次于自己爱马东•斯坦利恩的座驾,好好保养着。
然而交通工具就是拿来代步的。阿尔托莉雅并没有把这辆摩托收藏在仓库里。为了无法使用东的时候,让这部VMAX发挥最大的效率,她不止一次地测试它各项性能的极限,并逐渐利用自己身为从者的魔力协助这台现代科技的结晶超越了极限。
她用“骑乘”一点点把握住自己叫不出名字的各部件的相互关系;她用“风王结界”改变机车飞驰时所受到的空气阻力和抓地力、她甚至用“魔力放出”给引擎加压,并在外壳上成功添上了整流罩和高速尾翼……这一切都是以她生前时代的科技水平不可能做到的事,为此阿尔托莉雅甚至曾暗自感叹也许这就是旧人类灭亡的又一注定。
现在坐在飞机驾驶舱里的她没有时间去预想一切细节,但幸好“控制周遭风动”和“释放魔力凝结为装甲”这两件至关重要的事已经在VMAX上充分练习过了,而且,当初兰斯洛特的所作所为,也表明从者魔力对现代人类工具的影响所能达到的范畴。现在,阿尔托莉雅需要的只是靠“骑乘”完成对飞机结构的把握和释放魔力覆盖飞机全身的时间而已。
这个时间不是她自己争取到的,而是因为奥利弗的仁慈和谨慎,让他的僚机在用一发“响尾蛇”破坏了105班机左引擎后待命了一段时间——阿尔托莉雅就是趁着这个“空窗”修好了机翼的破洞和一部引擎的故障,并在引擎内用魔力和风压构筑了“加力燃烧室”。
对燃料通过量和引入气流的强化不可能一帆风顺,也就导致了最初的过热现象,但只要依“骑乘”的提示及时对各项参数进行调整,同时用魔力把暴走的燃料和气体约束住并及时排出,就不会对引擎的部件造成损害了。
在如此这般对右侧引擎的调整达到平衡之后,左侧一直损坏着没动的引擎只需要照搬右侧兄弟的模式,用魔力凝结出的结构加以修复和补强,就能复制出同样的推进器。原本无法承受双引擎超高出力的机身,在裹住整个机身的“风王结界”和受魔力补强的骨架保护下,也能以超越音波的马赫速度飞行。
自完成转向开始,阿尔托莉雅便完美地驱使着这个普通人类根本无法驾驭的巨鸟全力疾行。她自身储存的魔力由于规格外的使用而剧烈消耗着,但长期以来的低消耗生活模式让她可以在短时间内如此“挥霍”自身的储备,把大部分的魔力都应用在给飞机加速上面。
她能留在天上的时间有限——机上的乘客,包括伊莉雅,哪怕到了能正常呼吸的高度也依然没有醒过来。缺氧造成的损害可能无法自然逆转,必须把大家尽快送到地面进行治疗。
但这不仅仅是“把飞机降到地面”就能做到的事,阿尔托莉雅需要让地面上的人知道,情况已经得到控制,她不可能把这架飞机目前的姿态展示给伦敦的所有人看。
“切嗣……”
她向自己的御主求助,而她的御主来到了她身边,准确的说,是把副驾驶移出了座位……
调头后移1.5马赫朝伦敦前进的105班机背后依然跟着两架皇家空军的“狂风”。不知所措的奥利弗已经又让飞弹锁定了前方的目标,但发射按钮却怎么也按不下去——这名飞行员直觉地感到自己不能继续和这架邪门的客机扯上关系,自己应该立即带僚机返回基地才对。
在犹豫中,开放频道里突然响起了一个嘶哑的声音。
“这里是日航105……”
说话的人像是喉咙里堵了一大口痰,加上电讯号受到干扰般的杂音,通讯质量非常糟糕,但勉强能听清楚对方想说什么——
“……劫机者已被制服,重复,劫机者已被制服……停止攻击(Disengage)!停止攻击!……本机宣布紧急状况,需要在降落在希思罗机场。”
在地面的空管中心和空军基地,工作人员注意到了105班机的应答机代码从“7500”换成了“7700”。这让很多人松了口气,但转念一想又更加不安。
“7500”的意思是“有人劫机”,如今105航班自称劫机者已被制服,但即便这是真的,“7700”四位数字也不能让人平静下来——这个代码意味着“飞机遭遇紧急情况,随时有可能坠毁。”
“日航105,请确认,劫机者是否已经制服?另外请确认你的身份?”
阿尔托莉雅不知道切嗣会如何回答,但她一转头看见副驾驶座上的切嗣甩开呼吸面罩,用他那经过了伪装的如同重伤者的声线说:“我是勃兰特•席勒……105班机上的乘客之一……咳咳……听着,我自己没时间了,我后面的乘客全部因为缺氧昏迷着……他们需要在落地后立即接受医疗救治……咳咳……”
“好……好的席勒,请问……”
“唔——”
切嗣装出一声惟妙惟肖的濒死般的呻吟,接着按掉了通话器。
随后,驾驶舱内被他暂时关闭的抑制声音传入记录设备的结界,被他再度升起,阿尔托莉雅看了一眼还躺在走道里的那个德国人问道:“你打算让他来解释一切?”
“是的。”切嗣淡淡地说,“我自有安排。”
“但我们怎么解释这架飞机的事儿?”
“在抵达机场之前,如果没有人攻击我们,取消结界保护……”
切嗣的话语回归了第四次圣杯战争期间的冷酷和简练——
“……只保留发动机以及必要部件,也就是能支持我们安全降落的部分的功能。其余一律不用考虑,降落后,我要你带着伊莉雅回到原来的位置,把大家都弄回原来的座位上……然后我很快会过来……”
但现在两架“狂风”战机依然跟在后面。有它们在,阿尔托莉雅无法安心——她感觉自己只要一撤除覆盖机身的“风王结界”,两架战斗机就可能立即开火。
她的担心并非没有道理,至少来自基地的命令正是如此。
“‘石匠’,为什么105班机还没有从雷达上消失?立即击毁它!”
“……”
奥利弗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他感觉自己目前处于一个极为荒诞,如同科幻和魔幻元素交织在一起的噩梦中。他的眼睛告诉他,若是直接碰炸可以将一架小型飞机炸成两截的“响尾蛇”飞弹对前方正因1.5马赫速度飞行的客机没有作用,他的直觉告诉他不能继续招惹这个“怪物”。
但不是所有人都会像他一样在面对极度未知的怪象时选择独善其身。僚机的两名驾驶员在种种不合理的景象前放弃了自我思考,麻木地服从了来自基地的命令。
“‘石匠2号’了解,开始攻击。”
这架“狂风”的左右各两发“响尾蛇”全没了,但它还有27mm的航炮可用。奥利弗永远也不知道这一天为什么僚机的驾驶员会果断朝105班机扫射,也许是他俩觉得身为战斗机飞行员连射了四枚飞弹却没能击落一架毫无抵抗能力的民航客机,失了面子……
“呯呯呯呯……!”
航炮开火的声音在驾驶舱里听来如同摩托车排气管发出的震鸣的加速版,但在被射击的目标听来则像是被千万条鞭子抽打着。不过这些“鞭子”没有一束击中105班机本身——所有的航炮炮弹都被“风王结界”吸收到了风流的内部,然后像是卷进了水中一样失去动能,从机腹下面无害地排除了。
“石匠2号”扫射了一秒,停了一秒,接着又不敢相信地扫射了一秒。航炮的载弹量有限,不可能支持长时间的射击,但“石匠2号”上两名没有实战经验的飞行员如同沉在无法醒来之梦里,要抓住返回现实的机会一样,一定要等自己的攻击见效才罢手。
“换个角度,朝机首攻击。”
他们似乎认定是某种装置从机尾给105班机罩上了一层护盾,所以他们打算绕到客机的侧面或者前方冲其扫射。
这是可以做到的。目前105航班的速度是1.5马赫,但“狂风”式战斗机的最高速度却在2马赫以上。驾驶员打开了后燃器,引擎口随即喷出明显的尾焰,将原本和客机保持同等距离的战斗机推向前方。
可就在这时,日航105的飞行姿态发生了本来不可能的改变。
整架波音737仿佛化作一条咬住了鱼钩且正迅速游离岸边的大鱼,然而撑着鱼竿的渔夫突然收线——重达数十吨的飞行器的机首就像被拉扯着一样迅速扬了起来,攻角从0瞬间增大到45度。
客机无法在平稳天气下单独完成这种动作,本来注定要导致结构瓦解机毁人亡,然而经过了魔力加护和风的推动的105班机,却承受住了大气和惯性的骤然拉扯。
“呼——!”
上扬的机首增大攻角,降低了速度,损失的升力被咆哮的引擎强行补回。这种被战斗机飞行员称为“眼镜蛇机动”的危险动作由一架客机毫无预警地做了出来——在后方两架战斗机的飞行员视角里让,105班机是仰起头突然朝他们猛退过来,从两架“狂风”当中穿过,一口气落到了他们后方,并迅速压下机首拉平。
“……骗人的吧……?”
“引擎装备后燃器”和“外壳无论如何都无法打穿”已经够让人怀疑常理的了,现在又是战斗机都不容易做出的诡妙机动……不论是奥利弗还是僚机的驾驶员一时都思绪停转,只是和后方的副驾驶一样回头,大眼瞪小眼地看着那架波音737的驾驶舱。
透过前挡风玻璃,四个人依旧什么都看不到,而且原本该坐在左边座位上的副机长此刻也不见了。整个驾驶舱空无一人,但是从开放线路里传来了一个沙哑的,仿佛腹部受重伤正在咳血的人的声音——
“停止攻击(Disengage)……请你们停止攻击(Disenage please)……机上有儿童(We have children on board)……”
只能听出来是个男的,而且他的英语似乎带点德语口音。奥利弗不清楚他语音里的痛苦是否是装出来的,但那句“机上有儿童”的说明,仿佛是为人父母者面对冰冷的枪口,抱紧自己孩子时所发出的恳求……
“这里是皇家空军……”
奥利弗再度试着和客机建立联络——
“……请确认,你们希望在……”
他希望暗示对方跟着自己前往某个空军基地降落而不是去城市里,但是他试图在相互之间建立信任的尝试被一阵来自基地的咆哮打断了。
“见鬼,‘石匠’!你们在干什么?!你们是怎么让它绕到你们的后面去的——?!”
“啊啊啊!我怎么知道它是怎么绕到我们后面去的——?!”
快被逼疯的奥利弗和副驾驶一起冲着无线电吼了起来,而“石匠2号”面对疯狂的反应是执行那道依然没有失效的命令。
右侧“狂风”的驾驶员一声不吭地往右摇去,做出要转弯绕到客机后方的样子。但驾驶员也很快听见从战斗机的机身后方传来一阵令人不安的震动,还没等他通过仪表查出问题,象征着“引擎温度过高”的警报就在驾驶舱里鸣叫起来。
“嗯……?!”
下一秒,如同有人用一把巨大的钻石刀“刺啦!”一声从“狂风”右引擎的喷口刮过机身背部,一路切开蒙皮,从驾驶舱的舱盖上狠狠划过去。驾驶员只感觉有个超高温的光点好像迅速滑过自己的肩膀,带来滚烫的感觉,抬头一看,发现舱盖的右上方一整条区域都已经被高温烤得裂开了。
“……”
短暂的沉默后是歇斯底里的尖叫。“石匠2号”的两名飞行员第一时间就确信这是来自那架中了邪的波音737的攻击——这是它第一次主动攻击前来拦截它的战斗机,并没有对它造成足以致命的伤害,但直逼驾驶舱的这一“刀”却成了压垮两人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啊……啊啊啊——!”
后燃器再度被打开,但“石匠2号”没有继续转向了,而是保持着目前机首所朝的方向加速飞离似乎随时都能杀了两名组员的105班机。奥利弗的“石匠1号”留在相对原位没动,但两名飞行员都像是在海中被鲨鱼盯着的猎物一样惊恐万分地回头注视着这架“无人驾驶”的波音737。
后者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用相当明显的幅度左右摇摆了一下机翼,用这种在航空界的语言表示,它并不想找“石匠1号”的麻烦。
“我们……回基地……”
全身都被冷汗浸透的奥利弗也立即打开后燃器右转,朝着北方飞去了。他现在只想离这架不只是被鬼魂附体还是被超级电脑接管的客机越远越好——面对伊拉克人战斗机、飞弹和高射炮时他没有害怕,因为那都是在任务简报中提到过,在训练中也教过如何应对的东西,但现在的日航105……他不知该拿它怎么办。
伦敦的紧急应对指挥部也不知该拿它怎么办。他们所接到的报告是一片让人头皮发麻的混乱——有报告称迈尔哈姆基地的指挥官擅自下令让原本该护送105班机出境的战斗机去击落它,但随后监控着飞机动向的雷达兵发现105班机的飞行速度突破了1马赫,并迅速转向伦敦。指挥中心向基地询问状况却没有得到回应。而在别的基地的战斗机起飞之前,超音速飞行105航班已经回到伦敦上空了。
“撤除‘风王结界’,引擎进入慢车,但维持住各个部位的补强装甲……”
驾驶舱里,切嗣指挥着阿尔托莉雅在安全又尽量不引人怀疑的状态下把飞机朝着希思罗机场降下去。105班机的以魔力约束而成的“后燃器”消失了,两部引擎以设计内的规格工作着,但飞机的速度没有慢下来,阿尔托莉雅如同海军飞行员一样把客机降得又快又陡,画着圈朝下方的机场落下去。
附近空域早已被净空,作为英国最为繁忙空港的希思罗国际机场此时也没有起降任何一架飞机。为了应对人质危机而出动的SAS正在赶来的路上,伦敦警察疏散了航站楼里的旅客,消防车和救护车都已经待命。多数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被卷入一系列神秘事件的105班机来到地面。
“日航105,听见请回话?”
在客机一圈又一圈的盘旋中,空管人员也在一遍又一遍地试图重新和客机驾驶舱建立联络,但是没有人回应。飞机到了这个位置和高度,命令战斗机将其击落也没有意义——希斯罗机场周围繁忙的公路和建筑区注定了,不论它是可控坠落还是不可控坠落,只要砸到了“对”的地方,所造成的伤亡都会十分惨重。
但是它没有像个长杆形的铝块一样砸下来。105班机在绕弯最后一圈的时候正好把机首对准了09左跑道。至始至终,飞机有没有依照空管、地面设备或电脑给出信息进行导航——阿尔托莉雅不需要。
她全凭“骑乘”的手感将飞机在正确的轨迹上带着。在地面上的人能看清两个引擎运作状况的那一刻,她彻底放弃了左引擎,收回了凝结在其中的补强魔力,本来在就处于“关闭”状态的引擎熄火时如同一个老人呼出了最后一口气,随即飞机的左侧略微下沉了几度。
阿尔托莉雅调整副翼来抵消掉这个误差。此时负责补强左侧机翼破损处的魔力尚还没有去除,原本已经故障的液压系统还在魔力的辅助下良好甚至超水平地运作中。
伸襟翼、放下起落架、预设自动刹车等动作虽说未必标准但全部都按对105班机来说最为合适的次序和时间差完成。在降落最后的几百米,阿尔托莉雅拉起机首,让机腹的起落架先着地,和起飞时一样的“咕噜咕噜”的声音从脚底再度响起,但不同之处在于,阿尔托莉雅在机首起落架轮触地的刹那立即关闭了引擎。这些吞气喷声的机械不再轰鸣了。
她没有开反推。虽然如果使用魔力在左侧辅助的话,就算只有一边反推能用也可以这么做,但阿尔托莉雅不愿在地面暴露魔力的存在,尤其是在追上来的消防车和塔台都全方位盯着这架客机的时候。
确定起落架撑住了机身,飞机也没有跑偏滑出跑道之后,切嗣在无线电里继续用那死人般的语调说:“日航105降落……请立即派遣医护人员……机上有儿童……重复,机上有儿童……”
这次他同样不等英国人的回应,一把按掉了通讯,然后拍拍阿尔托莉雅肩膀,表示两人该去后面“工作”了。
降落时不开反推或扰流板和刹车,会严重拉长飞机减速至零之前所要用到的跑道距离,但希思罗机场的跑道够长,足够一架波音737就这么逐渐慢下来,事实上,在阿尔托莉雅触地并放平飞机的一瞬间,她知道自己能慢下来。
趁着飞机在跑道上和后面的消防车赛跑的时间,阿尔托莉雅离开了座位。在她放弃控制的飞机的瞬间,用来补强机翼的魔力撤除了,原本被堵住的油箱破洞再度开始往外洒航空燃油,但之前被“风王结界”保护着的左引擎现在处于和室温一致的温度,燃料直接浇在上面也不会被点着。
阿尔托莉雅跟切嗣一起返回头等舱。她解开伊莉雅的安全带并迅速把这个女孩抱回经济舱后排的座位,然后在那里把士郎和大河也弄回了原本的座位,替三个孩子全部系好安全带,并戴上已经不工作了的氧气面罩。
但等她做完了这些,返身踏着颠簸逐渐减弱的地板回到头等舱的时候,却看见切嗣和那个德国人互相用一把手枪指着各自的面门——原本勃兰特在面对阿尔托莉雅时所用的那把自动手枪已经在切嗣的手里了,但很显然,这个前GSG-9队员还有备用的武器。
你已经醒了?
切嗣和勃兰特,两个男人彼此都想问对方相同的问题。
勃兰特看着切嗣因为确实经历过缺氧而略显疲倦的眼神,但他感受到的更多是这个男人在危急时刻所表现出的一种无所谓的颓然态度。如果他见识过切嗣打倒直发的魔术师并指挥阿尔托莉雅驾驶飞机“低调”降落时的样子,现在的他也许会立即扣下扳机也说不定。
可勃兰特错过了那些。现在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名几乎拯救了亲生女儿、家人和日航105班机全体乘客的父亲。头发乱糟糟的日本男子并不想再杀死任何人了。
切嗣握枪的手在颤抖,勃兰特看得出来,同时他也记得自己过去一年多来在卫宫家附近潜伏并观察所得出的结果。他怀疑切嗣生活中的那副样子是伪装,因为这和他从别处搜集到的有关这个男人的为人大相径庭。他指望自己的枪口能让切嗣现出原形,可曾经的“魔术师杀手”让他“失望”了。
勃兰特无法相信自己一年来的跟踪、观察和分析,还有承受良心谴责的劫机计划,最终把自己引到了一个如同落魄离婚男人的家伙面前。他期待着切嗣说出一番大义凛然的辩解并被自己一枪崩开脑袋,但切嗣的这幅样子让他实在不忍扣下扳机。
<你在盘算着些什么?回答我!>
勃兰特有太多的问题想要质问眼前的这个男人——有关圣杯战争,有关凯悦酒店里他要杀的那个目标,有关烧掉冬木市一角的大火的成因……他想说服自己不仅仅是为了讨还妹妹的血债才做到这种地步,但他没有时间了。
阿尔托莉雅停留在商务舱走道的尽头只有几秒钟。她看到了切嗣的犹豫,也知道这个能用空酒瓶一击打晕一名魔术师的男人为何会对勃兰特犹豫——阿尔托莉雅跟他讲过了勃兰特追踪他们一家的原因,而切嗣心里很明白这是他欠这个世界的债务,但他不知自己该怎么用除了死以外的方式偿还。
在圣杯的诅咒下,终有一天他会痛苦地死去,可在那之前他的家人还需要照料。他无法主动地抛下他们,除非他相信他们离开了自己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悲伤,生活也不会有一丁点的困难。他朝勃兰特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或者提什么问题,但切嗣的话,勃兰特永远没机会听见了。
“嗡——!”
一股强风如同炮弹般席卷向勃兰特,把他从原本所站的位置上吹飞,撞向驾驶舱后方的墙壁。他的左轮手枪脱手了,而阿尔托莉雅在他呻吟着重新睁开眼睛之前就已经走了过去,把那把武器捡了起来。
“……?!”
然后这个女人将还没从“风王之锤”的攻击下缓过神来的男人从地上提了起来,把左轮手枪按回到他自己手里,但同时也和他一起握着这把枪。
“呯!”
这一枪让勃兰特如梦初醒,但子弹并不是射向他自己的——阿尔托莉雅强迫着他一枪打中了趴在驾驶室里的卷发魔术师的脑袋,然后下一个是躺在头等舱走廊里的直发魔术师。
“呯!”
在杀了他之后,阿尔托莉雅紧紧握着勃兰特的手,把枪口对准了这个德国男人自己的下颚。
“?!”
在击锤“咔!”的一声被阿尔托莉雅拉动的瞬间,勃兰特终于意识到了这个女人的打算。惊恐充斥起他的双目,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让其眼睛圆瞪的愤怒和不甘。
阿尔托莉雅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想警告她还有她的御主兼丈夫,就算杀死他也无法勾销他们俩过去的所作所为,卫宫切嗣所欠下的债是根本无法偿尽的。就算他死了,迟早也会有其他的债主前来讨还卫宫切嗣所欠下的公道。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做过什么……]
阿尔托莉雅用冷漠的眼神回应着——
[……但是,让他们来吧!我会在家里等着。我会充当他的枪,我会充当他的盾,我会成为让孩子们安心的高塔和城墙!]
此时切嗣抬起手,想阻止阿尔托莉雅的下一步举动,因为他注意到勃兰特在醒来之后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那两名魔术师并露出了震惊的表情。很显然,这三个人恐怕互相认识。切嗣想问勃兰特这两个人是什么来头。
可是阿尔托莉雅没有给他这个时间——醒着的人都没有太多的时间了。客机已经在越过跑道中段的地方停稳,警察、消防员和医生随时都有可能打开门冲进来。自己和切嗣要避免麻烦就必须尽快回到原位上“装死”,但那样一定会让这三个魔术师跑掉。
就算并不十分了解魔术师,但阿尔托莉雅也知道魔术师要从普通人的眼皮子底下消失有多容易。她和切嗣都不可能一边在医院或者警察局里接受盘问一边限制住这三个人,现在又来不及从他们嘴中得到任何有用的情报,更是难以跟踪他们找到他们的老巢。
结论是,他俩只能让他们永远闭嘴,而要让他们永远闭嘴的方式,就是让他们“永远闭嘴”——
“呯!”
子弹穿过了勃兰特的下颚、大脑和天灵盖。配合其单手持枪的姿势,是完美的自杀轨迹。
“噗通!”
阿尔托莉雅在枪响之后立即扔下对方,让血在地板上晕开。中弹的角度是计算过的,没有让她自己身上染上一滴鲜血。
她回头去看切嗣,看见这个男人似乎有些痛苦地闭了一下眼睛。自从战争结束,他还是没有办法立即习惯尸体的存在,尤其是知道有一具尸体会躺在这里的原因依然和自己有关之后。
等那双无神的黑眼睛朝她再度睁开,男人好像在说:对不起,我没做到。
而她用带着怜悯的坚毅眼神回应着:没关系,我能做到。
从者为御主而战。这是召唤完成之时便定下的契约。
走吧。
阿尔托莉雅向切嗣伸出手,从他手里接过勃兰特的护照和手枪,将其塞回这个男人的衣服里。接着她拉住他,接着如同在引路一般让他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的尸体,走向了后面的舱室。
日航105班机很快就被警车、消防车和救护车团团包围。由于驾驶舱无线电保持静默,加上飞机触地后那一刻的求救请求,伦敦警察直接顺着梯车冲进了机舱内,理所当然地发现了那三具尸体。
他们迅速检查了所有的舱室,包括底层的货仓,确认这里没有任何威胁后,才叫医护人员上来开始把昏迷不醒的机组和旅客一个个抬出去,塞进救护车里送去医院。在此之前消防队员们卖力地在飞机周围喷洒阻燃泡沫,像在给飞机洗澡。
一小时内,除开3名疑似劫机犯的死者,总共116名乘客和6名机组人员全部被撤出飞机送往医院。后一步到场的SAS特种兵对整架飞机进行了进一步检查,确保没有危险分子潜藏其上之后,这场以日航105班机为中心莫名其妙开始的危机,似乎又疑点重重地结束了。
但对于紧急应对指挥部里的英国高层来说,这件事还远没有结束——他们询问了迈尔哈姆基地的负责人有关私自下令击落105班机的事儿,尽管基地司令表示对此一无所知,可是副司令却坚持声称司令确实反复对执行护送任务的“狂风”飞行员下达了这样的命令。
而那两架“狂风”战斗机的两组机组在落地后很快被宪兵控制住。奥利弗狂怒地想要找上级讨要一个说法,但被其中一名宪兵死死盯住眼睛几秒钟后却意外地立即安静了下来。
身处漩涡中心的人们大多都对自己身边所发生的事情一头雾水,然而真正对整件事的来龙去脉都把握住,甚至能在危机告一段落后立即知晓其处理结果的,是远在欧陆东部的贫穷国家里。
在位于图利法斯郊外的城堡里,对时钟塔声称是“在回家度假”但实际上远程“遥控”这个阴谋的男人,得到了远在伦敦监督善后的部下的回馈。
“都死了么?”
“魔术连接已经断裂……两名‘探路者’都已确认死亡。”
“他们招来的那个援手呢?”
“也死了。”
“这倒是让人意外……”
比起分别从不同地方招募而来的那两名从小就受神秘侧教育的魔术师,这起阴谋的策划者更看重的反而是勃兰特•席勒这个被普通人和魔术师共同养大的男人。
首先是他符合策划者招募人手的标准,看上去就像个“落魄的魔术师”,但实际上其人是个基础十分优秀的可造之材。若是能凭日航105班机的事了却心愿,自己再在合适的时机向他说明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勃兰特一定会义无反顾地投靠到自己门下吧。
然而他死了。虽然除了肯定是卫宫一家所为外还不知道具体是怎么死的,但调查工作就交给伦敦的那些凡人吧。近百年的时间让策划这一切的男人学会了忍耐,当然还有谨慎——招募勃兰特的那两个人虽说对伦敦明确地表示了他们希望飞机前往罗马尼亚,同时两人的身份文件也指向了罗马尼亚,但这是伪造的,稍微调查调查就能发现。
他们不是罗马尼亚人,来自不同的国家,其中被时钟塔驱逐的那个人和另一个之间也没有类似的交集。这两个人不论对凡世还是神秘侧的居民来说都是极不重要的角色。
所以招募他们来执行任务是安全的,虽说成功率也不高,但这场行动的本来目的就不是“取得冬木市圣杯战争遗留从者的战力”——制造一个空中密室并以其御主和家人为要挟听上去很完美,可对敌人充满限制的地方对自己人也同样限制重重。
计划的首要目的是试探出那家伙的实力——她能做出什么,不能做出什么,会做什么,不想做什么……一架飞在空中满载人质的飞机是条件极好的心理实验室,而测试的结果令人感到不安。
果然用两名和罗马尼亚扯不上太多关系的外人来做这件事是做对了。聪明人越是深挖,就越容易感觉“罗马尼亚”只是个让人误入歧途的幌子,但这是欲盖弥彰,计划的策划者兼出资人就在罗马尼亚,但他真正信任的人负责的不是执行计划,而是为结果进行收尾。
英国空军基地的司令一定会被迫辞职,尽管他可能永远都不会相信自己对那两个飞行员到底下达了怎样丧心病狂的命令。同样,飞行员的记忆也会被恰当地修改,就像所有涉及到的飞机的黑匣子数据都必须重写……自己的手下不擅长这个,又只能拜托类似勃兰特这样的外援了。
这一切都要在时钟塔注意到这件事的可怕之前妥善完成。虽说这并不容易,但多年以来时钟塔实在是太轻视圣杯战争了……这群老朽的蠢货,竟然没想到这场六十年进行一次的仪式的真实意义。掌握圣杯的力量对很多人来说就是毕生的全部,正如自己一样。
但自己还有没有六十年呢?明明已经触及禁忌的深渊了,可灵魂的歪斜比想象中还要严重……在圣杯积蓄能量的六十年里,自己所做的准备是否能在圣杯再度苏醒时得到回报呢?
“千界树/尤格多米雷尼亚(Yggdmillennia)”家族的族长,达尼克•普雷斯通•尤格多米雷尼亚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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