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密室中，少女绕着圆桌缓缓踱步，将颜色各异的宝石依序摆放在座位前。

“……以高贵之血为誓，必不使其徒劳，自缢的无形信使啊，将那怨恨道来……”

利刃划破指尖，血珠滴落，随即消散空中，少女的吟唱与无处不在的魔力产生共鸣，宝石各自发出幽幽的光，秘密集会于是再度开始。

“所有人都到齐了吗？”

绿色光芒闪烁，响起了老者威严的声音。

“缺席一人，是野兽之主宰。”

侍立座旁的少女恭敬的应答，引来另一名与会者的嗤笑。

“不过是个屠夫罢了，早就说过让那种人加入有失格调。”

金色光芒闪烁的速度更快些，女子的声音听上去也较为年轻。

“既然，有缺席的，为什么，还要召开，不安全……”

紫色光芒忠实的反映了中年男子的口吃。

“只是巧合吧，我有所耳闻，那个蠢货把偷猎亚龙的事情栽赃给了伯雷尼弗尔人。”

橙色光芒所代表的则是位声音尖细让人难以分辨年龄的男子。

“但命令是，罗丽娜殿下，那，那些，精灵绕过了，宰相……”

“难道不正是因为被当做无足轻重，所以才会交到那小丫头手里？”

金色与紫色眼看就要开始争执，绿色及时打断了他们。

“虽然很遗憾，但那件事就到此为止，尾巴已经切断了，不必过于忧虑，庆典在即，密探们没有多余的精力，另外，罗丽娜殿下毕竟是王位第一继承人，注意措辞。”

绿色似乎在众人之中地位最高，即使被他这般说教，金色也只是嘟囔了两句便不再多嘴。

“那么，该进入正题了，首先是诸位应得的犒劳……”

或许是对众人的驯服很满意，又或许是为了驱散损失同伴所造成的不安氛围，老者的声音更昂扬了些。

“……当然，北边的生意暂时不能做了，不过没关系……”

分赃就此开始，讨论逐渐热烈起来，赌博，走私，禁药，乃至贩卖人口，尽是些见不得光的交易。

召开这场秘密集会的少女静静听着，映照着宝石光泽的美眸晦暗不明……

……

多兰的王位已空置了十年。

这十年时间，王国内部在宰相霍斯特的独断专行下还算稳定，至于外部，悠久历史中曾与多兰数次发生摩擦冲突的北方大国伯雷尼弗尔也已蛰伏许久未兴刀兵。

但这相对平静的局势终究还是有极限的，贵族们对宰相的不满与日俱增，阴暗处的腐败也愈发难以遮掩。

在密探们的封锁下，坊间还是逐渐传开了女王早已被霍斯特所谋害的流言，甚至还有说法称他觊觎亲王之位已久，只待第一王女长大成人。

后者自然是没多少人当真，对于前者，多兰人却将信将疑起来了。

毕竟当年那件事实在蹊跷。

一向勤勉的女王突然抛下了所有政务出游，那份急切任谁都看得出是为了寻找某样东西或者与某人赴约。

没人知道她究竟去做了什么，又是否如愿以偿，因为归途中放缓了速度的车队在王城郊外这理应不该存在危险的地方遭到了突袭。

袭击者们究竟属于哪方势力至今不明，只知道极为强大，且拥有针对施法者的手段，随行女王左右的百多名侍从几乎被屠戮殆尽。

幸存者除实力最强的女王外仅有一名车夫与一名女仆。

女仆自称重伤醒来时已失去了女王的行迹。

而车夫则称女王不听他的劝阻，执意要孤身一人追击残余的袭击者，就此杳无音信。

事后仔细想来实在是很奇怪，多兰王室有培育女仆充当侍卫的传统，能活下来尚且说得通，可那车夫只是个不通武艺也没有魔法天赋的平民，甚至没人清楚他究竟是如何得到了为女王驾车的殊荣。

霍斯特，这个男人甚至连姓都没有。

贵族们本不觉得他有资格被视作威胁，对于王位空置也乐见其成，相较那位强大而任性的女王在位时，保持现状已是不错的选择。

两个小女孩，一个愚忠的女仆，还有个毫无根基的车夫，又能掀起什么波澜？

在霍斯特成为宰相前，贵族们确实是这样认为的……

……

“……就先这样吧，另外那件事近期可能会有一些变化，不要离开王城太远……”

“您是指？”

将缺席者的遗产分食干净后又各自交换了一些利益，绿色含糊的给出了指示，橙色立即意识到恐怕这才是今天的正题。

“可是，怎么，配合？”

“呵呵，各凭本事喽。”

“耐心等待时机即可，与诸位举杯共饮之日并不远了……”

另外两位也反应过来，但绿色已不愿意再透露什么。

少女心领神会，轻挥空无一物的白皙小手，速度不快却凭空响起布帛撕裂的声音，绿色之外的几枚宝石应声碎裂，光芒也随即散去，切断了与此处的联系。

“辛苦你了。”

老者的声音温和，近乎宠溺。

“怎么会，只是这些人真能派上用场吗，计划还没开始，就已经损失了一个……”

少女拉开椅子坐下，一只手撑住脸颊，一只手有些俏皮的拨弄着绿色宝石。

“只要被做成棋子放上棋盘，是石头还是黄金并没有什么区别。”

“只要不耽误您的计划就好……”

“还有你的心愿。”

少女沉默不语，老者轻叹了口气。

“差不多也该思考复仇之后的事情了吧？”

“即使恢复了家族的名誉，爸爸妈妈也不会回来了。”

“人死不能复生，但他们一定也不希望你年纪轻轻就这样凋零，况且你还有让家族重新壮大的资本。”

“您怎么，怎么和我说这种话，等到您的孙儿长大，我都已经是老姑娘了。”

“咳，咳嗯，其实，我还……”

“……我还以为您的目标是那位狂躁症公主。”

纤细的手指用力按住宝石几乎将其戳进桌面，少女无声的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总算是克制住了把它丢在地上再踩几下的冲动。

“哈哈哈，怎么可能，王室的女子可是……咳咳，你多虑了，王室只要作为贵族的表率存在即可……”

少女对第一王女罗丽娜的敌意似乎被老者理解为吃醋，谆谆长者的形象一时没能维持住，得意忘形的他甚至差点说出“王室娘们克夫”这样的乡野鄙民之言。

毕竟历代王夫都是短命鬼，据说在过去王室还会例行公事宣布一下亲王殿下因信仰而决定脱离俗世，后来干脆连姓甚名谁都无人在意了，反正只是个生育工具罢了。

“总之，你再好好考虑吧。”

“……嗯，等到一切都结束之后……”

咔嚓，切断联系的同时，绿色宝石被凝聚着魔力的指尖碾碎。

“该死的老东西，如果不是为了……”

少女犹自羞怒难平，饱满的胸脯起伏不定。

“但是，总觉得有些奇怪，那家伙原本是这样的性格吗，好像变了个人似的……”

越是临近收尾，越是要小心谨慎才行。

戴上罩袍的兜帽离开密室，少女七弯八拐后回到了王城那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市民们正自发布置着各种与巨龙相关的装饰，引得往来行人时不时驻足观望，毕竟是以信仰浓厚著称的多兰王国，虽然和教国的关系并不融洽就是了。

庆典已近，正是引蛇出洞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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